事实上孙国兴倒是无所谓,他都一把年纪了有啥好害怕的呢?
只不过年轻人的一片心意, 自己也不好拒绝。
至于这些来问他的人, 他也说不好啊。
成不成的,还真不是他说了算。
“那边在挖掘铺设管道, 小高去看情况,要不等她回来你们再过来一趟?”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国兴摇头,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天黑才能回来,指不定就半下午回来了,得看那边的情况。”
什么情况谁又说得清呢。
干校的几个代表越发的着急, “那我们能不能去找一下?”
“找什么?你以为钉子似的一动不动?一天到晚的跑,你跑了空回头再埋怨我, 我这是闲着无聊自找麻烦吗?”
能被安排到干校的, 自然不是小年轻。
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开始不信任这边,觉得人家是骗人的是他们, 现在有了口腹之欲, 着急上火的也是他们。
旁人或许给几分面子, 但孙国兴懒得给他们这脸。
把人赶走后,他唠叨起来,“有了好事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真是……
让人高看一眼都难。
南雁晚上回来,听孙国兴提到了这事,“估摸着过会儿还得来。”
他挺想知道南雁啥打算,是打算让他们过来呢,还是关上这扇门?
但还没顾得问,这几个干校代表就又来了。
南雁正在那里哧溜面条,跑了一整天的人这会儿胳膊腿跟这碗里的面条没什么区别。
白面条。
还窝了鸡蛋。
过去这是家常便饭,但现在是一份奢侈。
“你们吃过了吗?坐,要是没吃过,我让小姚帮忙给你们做点。”
年轻同志有些不拘小节,几个干校代表哪好意思啊。
愣是等着南雁吃完了这一碗面条这才开口,“……之前是我们误会了这边,说实话,大家在干校待得也有些草木皆兵,不知道现在咱们这边还要不要人,我们干校这边还是能再出一部分人的。”
南雁听到这话一脸恍然,“原来是这件事啊,当然当然。”
她起身伸出手来,“欢迎欢迎,我们现在缺人缺的很,当然需要诸位的加入。”
孙国兴看的目瞪口呆,就这么把这群人接纳了?
瞧着南雁与干校代表们相谈甚欢,孙国兴几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着这些人离开,他终于按捺不住,“你真要他们来这边呀?”
“为什么不呢?”
南雁收拾碗筷,晚饭吃面条真不错,特别能填饱肚子。
孙国兴跟着出去,“那其他人难保不会有闲话。”
“你说的是上一批来咱们这干活的干校同志?”
南雁笑呵着刷碗,“老孙同志,要是这些同志有意见,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思想不过关,正好咱们这有体力活可以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
孙国兴听得一懵。
“至于为什么接纳他们,主席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
孙国兴下意识地问,“说过吗?”
南雁也忘了,反正她看到过这句话,“大概说过吧,就是说咱们不能总拿一个目光看人,他们做不好那就把他们赶走就是了,做得好当然要留下,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给人个机会嘛。”
孙国兴有些不明白,“这是图一口吃的,那你要是早跟他们说,来这边干活有红烧肉,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为什么要早说呢,早说了肯定就奔着这口吃的过来嘛。”
南雁笑了起来,“可现在,有的人是这个目的,有的人可不是。”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南雁这杆秤可真是长的很,上面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名单。
孙国兴总算反应过来,“也对,借着这个机会看清一些事情,倒也不错。”
有那些是真的积极,又有哪些思想不过关,还有哪些嘴馋。
不过是多用了一天时间而已,就把这些人群区分开了。
“你可真是会想办法,不过区分开他们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有些是重点人群,有些呢是需要进步的人群,还有些就是需要着重教育。
不同群体在小名单上的位置不同,可能日后给与她的帮助也不尽相同。
“思想不过关的咱们要帮助,至于心里有工作的咱们要夸奖,并且给与一些适当的反馈,这样也算结个善缘吧。”
这话说的十分明白,让孙国兴想起了主持翻译工作的那位佟教授。
据说就是南雁在干校捞出来的人,机械出身精通生化,被南雁安排统领翻译工作。
孙国兴经常见到,毕竟人就住在招待所这边嘛,看起来略有些拘谨内敛,但一投入工作倒是有点六亲不认。
跟南雁有点像。
可真是“臭味相投”的两人了。
“希望吧。”孙国兴年纪大了,这是退休后发挥余热,善缘对他没啥意义。
不过南雁还年轻嘛,未来的路还很长,谁也说不准将来会什么情况,说不定还真就需要这些人来帮一把呢?
当然,要没有这一天那会更好。
沧城干校快被南雁给搬空了。
七百多人的干校,其中半数被安排去做翻译工作,剩下三百多人因为不太会英语,只能从事体力劳动。
有的身体还没那么结实,就被安排去帮红星公社那边养鸭子,打桩的活太累了需要壮劳力,挖河沟养鱼虾,孵鸭蛋打猪草,这种活总能干吧?
实际上跟过去在干校干的活没什么区别,但伙食得到提升了啊。
那些红烧肉是真好吃。
腊肉、香肠也不错。
甚至于肉联厂的杨厂长回来时,还带来了一车厢的酱香鸭。
这当然不是杨厂长的手笔,钟胜利知道南雁在这边忙得厉害,又是要拉拢各方人马给工地招兵买马,正好派遣几个工人过来教沧城肉联厂如何提炼胆黄素、萃取胰岛素什么的,就让人顺带着带了一车厢的酱香鸭过来。
吃了几天猪肉的工地今天换了新吃食,炊事班的战士们忙碌起来给大家换餐。
南雁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酱香鸭,眼眶不免有几分酸涩。
“你这老领导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你。”孙国兴感慨万千,过年时送了各种年礼过来,生怕人在这边吃不好,这不又送了足足一列车车厢的酱香鸭。
手笔大的离谱。
孙国兴想,他还没退休在供销社当经理前,也不敢这么搞。
“钟厂长真的很好一人。”南雁笑了起来,“他对工人也很好的。”
所以老天爷才会格外的开眼,让他恢复了健康。
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小姚也说过,是个好领导。”孙国兴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仝远和陶然一起回了来,后者眼圈有点红,似乎哭过似的。
“咋了小陶,仝师长欺负你了?”
孙国兴年纪大,也就他敢这么称呼陶然。
“没有,没什么。”陶然强颜欢笑,“我听说南雁的娘家又给送来了东西,等回头咱们这化肥厂能生产了,说啥也得给那边留下点化肥。”
虽说是统购统销,不过生产厂家这边有一点点的自主权。
比如说纺织厂的废布什么的。
南雁笑了笑,“没事吧?”
陶然摇头,“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去跟炊事班那边问下。”
那么多鸭肉,虽然是真空包装短时间内倒不怕放坏,但该统计的也得入账,不然数目上有差错,自己跟南雁交代不过去。
陶然走得有点快,南雁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真的没事?”
仝远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顺路一块过来的。”
也察觉到陶然情绪有点不对,但具体出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句陶然没说,仝远也就没再追问。
人家不愿意说你再问就没意思了。
“回头我问问她好了。”孙国兴揽下这活,“仝师长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招待所距离北郊的工地还有些距离,仝远一般都是晚上天黑前才回来一趟,今天回来的似乎早了点。
“有点事。”把今天工地那边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仝远提前下班。
孙国兴分外八卦的抓着南雁说了起来,“这不对啊,仝师长这怎么瞧着有点古怪。”
南雁也觉得,“去相亲了?”
又黑着脸,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模样。
估摸着是被领导安排相亲了吧。
不然也没人敢得罪他呀。
孙国兴觉得这猜测还挺靠谱,“估摸着是,不过他这性子,谁敢嫁他呀。”
南雁:“……你这话别让仝师长听见。”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