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四十二个工人当中,方方面面符合招工标准的,只有两个。
二十选一啊。
这些天选的能有稳定工作的两人,足以让其他人羡慕嫉妒乃至恨。
凭什么都一样在雪糕厂工作,这俩人就能这么好运呢。
不甘心不满足,所以这才闹腾起来。
现在这么一番折腾,倒是老实了。
“一共有五十六个工人登记。”工作人员小声补充,“有些是工人的家属,也是没啥正经工作,想着去夜校进修,看将来能不能给自己找个活干。”
人家是一门心思上进,他也不好拒绝,又怕南雁不乐意,就在这些家属名字旁边做了记号。
南雁点头,这次工作比较细致。
但前面工作态度极为敷衍,也是一个问题。
该夸奖的夸奖,该批评的批评。
两个工作人员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敷衍着的工作,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岗位,不要觉得真的是铁饭碗,什么时候敷衍了,就去地委大院那边,看看门口的那几个大字。”
丢下这些话,南雁这才回去。
她今天放鸽子的行为挺不好,为此还特意去附近的百货店去买了点东西,权当做给贺红棉赔礼道歉。
然而没想到,贺红棉比她还要激动。
当那些存储器出现在眼前时,南雁也没能控制住情绪,“这可真是……”
得救之道就在其中。
她当时在机场海关想到了这话,但没想到这本圣经里,竟然还真有东西!
惊喜过后,南雁则是考虑如何最大化的利用这些东西。
“如果说出这些存储器的来历,我怕会影响到希克斯教授。”
科学无国界只是一句用来欺骗人的谎言。
它们与科学家一样都有国界。
南雁和赫尔曼·希克斯其实并没有什么过节。
这位德裔科学家日后怎么着,她也不关心。
但如今人冒着风险,当然也让南雁承担了诸多风险,给了这么几块存储器,南雁觉得怎么也要为人考虑下。
做人不能太过河拆桥,这样会没朋友的!
当然,这也得看看贺红棉母子的态度,毕竟他们才是这几块内存的拥有者。
贺兰山对父亲并没有太多的恨意,即便是那个金光闪闪的人因为家庭关系而在他心目中崩塌,但青年不至于对父亲充满恨。
即便是贺红棉,也能平和的面对这段将近三十年的婚姻。
“赫尔曼到底是好心,我们总不能让好心人倒霉吧,南雁你看着来就行,现在这些都属于你。”
怎么决定,以四机部副部长的身份,又或者无线电厂厂长的身份来决定这些dram的用途,贺红棉都没意见。
“好,那这些我来弄。”
小心地收好了这几块存储器,南雁笑着帮忙打下手做晚饭。
“没什么好忙的,小贺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陪我来喝杯茶好了。”
让儿子忙活去,贺红棉想要跟南雁聊天。
“好。”南雁没跟人假客气,吃着那些零食喝着茶,就跟贺红棉聊起了雪糕厂的事。
“那人可真是用心恶毒,不过就算那个张主任没来,南雁你也能处理这事的对不对?”
贺红棉听儿子提到这事时还挺后怕,但想到南雁一贯的本领,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高南雁才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呢。
“也能处理,这人其实就是想浑水摸鱼,无非两个结果,一来厂里头妥协,他带着大家谋取权益,自然而然会成为这些人的头头,往后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能号召几十口子人也算小有势力,妥协了一次的厂里往后再遇到他也会诸多妥协。”
贺红棉没想到还会这样,那这不是摆明了要吃死厂里吗?
“第二种结果嘛,他过不好其他人也甭想过好,真要是有哪个被他鼓动的跟厂里对着干,最后这些工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甚至于那本来符合条件的两个工人,也甭想着去电视机厂工作。”
“可这么一来,他就不怕那些工人恨他?”
“怕是怕的,但能够被他三言两语蛊惑的人,很容易就会再度被操纵,到时候更恨的,还是无线电厂,是我们这些干部领导。”
转移仇恨嘛。
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
贺红棉没想到还会这样,但转念一想觉得又是这回事,“就跟选总统似的,谁的话说的漂亮,选民就会把票投给谁。”
至于这些漂亮话到底能不能落实,选民们在乎,但当选的总统可不见得会在乎。
“所以才需要多读书,单单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远远不够,得明白事理才能够不去当别人的枪。”
南雁曾经给人做枪,但她没得选,毕竟她有必须捍卫的东西。
可这些被利用的工人他们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被人当枪,太不值得了。
贺红棉长吁了一口气,“南雁,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老师。”
因为是跟外婆生活长大的,南雁从没想过当老师,太累了。
哪怕外婆游刃有余,但她依旧觉得这工作不合适自己。
不过面对贺红棉的夸赞,南雁还是笑着应答,“好,那等将来我退休了,去当个老师?”
“也行?我在想再过两年我退休了,能不能去当个老师。”
“为什么要过两年呢,你现在就可以去啊。”南雁有考虑这事,“夜校需要老师,如果你时间上安排的过来,去夜校当老师也挺好的,厂里头会给发一些补贴。”
贺红棉有些迟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呢。”
加州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怎么不能带夜校的学生?
“那我喊小贺一起去。”
“这个怕是不行。”南雁指了指那被收在盒子里的dram存储器,“估摸着这个还需要贺兰山同志来帮忙,他暂时没办法陪你一块去。”
“也是哦,我自己去也没问题的。”贺红棉更担心的是自己没办法做好教学工作,她紧张不安,“南雁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当然,我多少还算有点经验,要不帮你捋一下怎么教学?”
贺红棉连忙应下,“好。”
客厅里十分的忙碌,南雁对于夜校开设的课程有些规划,参考着贺红棉的意见给她安排了一门课程。
一通忙活过后,等着晚饭开席,两人还真是饿了。
贺红棉手上沾染了墨水去洗手。
南雁想着帮忙摆一下碗筷,刚起身就被递了一杯水过来,与之同时还有两颗小药片,“注意保护嗓子。”
贺兰山的话让南雁心神恍惚,迎上那人的眼眸,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谢谢。”
她自己都没注意。
但现在留意了。
贺兰山准备的晚餐没怎么放辣。
他比自己更清楚她的情况。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时,南雁看了眼。
贺红棉正在跟贺兰山说要去夜校当老师的事情,母子两人笑起来脸上有着相似的笑容。
只不过比起贺红棉的天真,贺兰山更多的是将情绪藏起来。
离开贺家时,贺红棉忽然间想起来,“我还准备了另一个礼物。”
那是南雁收到贺家母子的第三份生日礼物。
贺红棉从儿子的房间里出来,手里头拿着一个小木盒,黑色的绒布上,是硅片黏成的大雁,正展翅高飞。
“我提议,小贺动手做的礼物,希望南雁你能喜欢。”
比起那丑萌的小鸭子,优雅的大鹅,这个大雁处理的更为精致,细节也更灵动一些。
“很好看。”南雁双手接过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目光落在贺兰山身上,“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灼灼目光倒是让贺兰山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喜欢就好。”
贺红棉看着去收拾厨房的儿子,忍不住叹气。
真没出息。
不过年轻人有他们的相处之道,如今没戳破窗户纸也挺好,起码还能做好朋友。
她一向会宽慰自己,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
南雁的书房里摆着这三年来收到的生日礼物。
孙时景或者说展红旗送她的礼物也被吴孝钢邮寄了过来,那套书就放在书架上。
好些次,南雁睡不着的时候会去看那些书。
除了书,还有贺家母子送她的生日礼物。
丑萌的,优雅的,展翅高飞的自信。
南雁小心地将这三份礼物收好,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dram存储器上。
她的两份生日礼物都不要太美好。
怎么利用这几块存储器,她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