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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慕林 第61节

程氏气得浑身发抖,没有弟弟程礼与弟媳程王氏在旁开解,她越想就越是钻了牛角尖,厉声唤来丫环:“姑太太这会子在哪儿?”

丫环战战兢兢地回答:“在……姑太太自己的院子里……”

程氏立刻站起身,朝着曹氏的院子冲去。

而这时候的曹氏,则刚刚见到了母亲承恩公夫人身边的心腹大丫头翠鬟,听到对方说的话,十分惊喜:“真的么?母亲真的无事?!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翠鬟低声答道:“老夫人今早已经醒过一回,只是后来体力不支,只喝了半碗参汤,便又昏睡过去。奴婢亲耳听到承恩侯夫人吩咐底下的人,一定要照看好老夫人,不能让老夫人有个好歹——兴许是怕老夫人真的不治,承恩侯一家便要丁忧了。眼下,可不是几位老爷该丁忧的时候。”

曹家目前正遭皇帝猜忌,若是这时候,承恩公夫人有个好歹,曹家直系子弟通通都要丁忧守孝,三年后想要再回朝堂,重掌大权,就未必顺利了。且不说皇帝会不会容许曹家再执大权,光是林、萧两位娘娘背后的势力,就不会那么好说话。

因此承恩公夫人清醒的时候,也吩咐了翠鬟几句话,要她必须转告女儿媳妇:“老夫人说了,暂且不要生事。眼下把小世子教导成材,才是最要紧的。曹家已非三房助力,伯夫人与姑太太,该想着如何另辟蹊径了。”

曹氏为她带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这时候,门猛地被踢开了,嫂嫂程氏满面怒容地从外头闯了进来。

第184章 旧宅

谢家人当然不知道平南伯府那对姑嫂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送走了谢璞之后,回到小宅里时,已经快过午了。幸好家中下人已经备好了午饭,众人匆匆饱腹一顿,便各自回房安歇。不多时,大家又再次梳洗好,坐车前往谢家大宅,整理东西去了。

谢慕林跟着家人一起回到珍珠桥的谢家大宅前,看到眼前跟当日离开时,差别已经很大的家,感觉还挺复杂的。

他们离开那天晚上,天气寒冷,草木凋零,又下过雨,在夜色中,大宅显得格外凄清。

而今日,他们站在大宅门前,烈日高照,阳光明媚,草木繁茂,进了门,院子里已经清理过,干净整齐,哪里还有什么凄清感?

不过,这也不代表大家的心情就一定很好了。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众人还是发现了家里跟从前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前厅里破损了的匾额、家俱、摆设,车马棚院方向的静默无声,还有路旁枯死的花草,以及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腐败臭味。哪怕已经找人来打扫过,这座大宅还是留下了荒废近一个月的痕迹。

众人站在前院正中,看着这个熟悉中又带有几分陌生的家,不由得感触万分。

已经提前带着家人搬过来看宅子的蔡老田向文氏禀报:“内宅除了太太和太太带的人,就只有毛掌柜带着伙计进去转过一圈,没有动别的东西。外宅清扫过了,只是先前有残席,这两日又没风,气味一时半会儿散不去。车马棚里两匹最好的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谁牵了去,剩下的没有人管,都活活饿死了,昨儿已经拉走了,车倒是好的,有马套上直接就能用。

“园子里,还有各处院子的花圃、盆花,因为有雨水,好养活的大多没有大碍,就是需要修剪,娇贵些的花,一株不剩……园子里的暖棚,先前大太太最心爱的几盆花都被搬走了,剩下的全都死了,因着先前雇来的人没有懂行的,毛掌柜也不敢轻动,就没有管……”

文氏听得心疼。她闲居无聊时,也爱养几盆花儿来打发时间。暖棚里的花,除了一些名贵的品种,是曹氏弄过来的以外,其余花草,大多是她在打理。如今却都没有了。

不过现在不是惋惜这些的时候。文氏听完蔡老田的禀报,就吩咐他继续守好门户,又点了他老婆来帮忙打下手。她要带着几个孩子进内宅收拾东西、打包行李,时间有限,肯定是要各人负责各人的院子,人手一分,每个人手下就没几个人了,只能优先挑出细软来。她已经吩咐过毛掌柜,帮忙采买粗白布,这部分倒是不需要再分出人手了。

谢慕林带着梨儿回谢映真的院子,把小丫头翠蕉借给了谢显之。文氏也把蔡老田的老婆指给了谢显之使唤。毕竟后者不仅仅要收拾自己的院子,还要连妹妹谢映慧的院子也一块儿收拾了,兴许还要往上房转转,把生母曹氏留下来的物件也收罗起来。

所有人分头行事。谢慕林虽然有谢映真的记忆,但琐事回忆起来也是有些吃力的,她便指示梨儿去整理衣裳鞋袜什么的,自己去书房。收拾书本文具之类的东西,最不容易出差错了,反正梨儿只识得几个简单的字,不懂太多的东西,可以由得谢慕林忽悠。

谢慕林仔细查看谢映真的收藏,发现这姑娘就是个挺乖巧老实的女孩子,书房里除了上学用的《三》、《百》、《千》以及《幼学琼林》、韵书什么的,就是几本十分大路货的《女训》、《女诫》了。虽有几本琴谱、棋谱,看起来都很新,显然不是谢慕林常爱翻看的类型。唐诗、宋词之类的也有,但很少,就是基本配制。除此之外,便都是字帖和花样册子了。这姑娘练字和画绣花样子,还是挺积极的。

这大概就是个一般官宦人家千金的书房标配了吧?非才女那种类型的。记忆中,谢映真的功课好象也是一般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谢家请来的女先生,心力都放在谢映慧身上,其次便是比较有天赋的谢映容了。小透明谢映真和谢映芬,对她来说都只是布景板而已。

谢慕林叹了口气。她估计以后要发奋一下,让自己的形象在所有人面前变得好学一点了,否则都不好解释她会的那些东西。另外,谢映真藏书中没有医疗养生类的书籍,也算是个bug了。还好谢家其他人没有深究,估计是因为外书房里这类型的藏书不缺的缘故。她可以解释,说书是自己从别处借来看的。

以后有机会,再自己抄书,把书房空间里的部分书籍内容挪一些出来吧。手抄本嘛,来历不可追溯也是正常的。京城湖阴来回一搬,路上再找机会逛几家书店什么的,基本就能糊弄过去了。

谢慕林仔细挑拣着自己能用的书,尤其是一些实用性质比较强的,琴谱棋谱只挑了入门级别的,以后没事时可以看看,打发时间。她让梨儿弄了两个空的大衣箱过来,把要带走的书和文房用具装了起来,尤其是纸笔墨,都多拿一些,免得几年不回来,东西都浪费了。这些玩意儿还挺费钱的。

这种时候,她从前在网上学的收纳技巧就可以用上了,包管能用最小的空间收纳最多的东西,没有一点儿浪费,最后还直接打包好了,贴了封条,箱面上糊了纸,上头写明里头装的是什么类型的物品,查找起来也方便。

至于书房里摆放的一些比较精致、值钱的摆件、花瓶什么的,还有赏玩性质大于实用性质的贵重文具,她就另外收拾起来了,也是分门别类收纳,在箱外贴封条,上头写明东西的名称,方便查找。最后,要留下来的箱子被她统统推到屋角远离窗户的地方,只等文氏那边发下防尘的粗布,严严实实地盖上去,就完事大吉了。

对了,她还得提醒文氏一声,得买些防蚊虫防蛇鼠的药材,免得有什么小东西来咬家具藏品。防蚁蛀的药水也得配一配才行。

谢慕林想了想,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相关的配方,回头她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书房空间里的书翻出来。她记得是看过上头有相关配方的,材料也不难得,配来全家用也好。

忙活了半天,太阳都西斜了。谢慕林一身都是汗,双手也脏了,看一眼梨儿那头,正忙着收拾她的衣物呢,根本腾不出手来。她也不想麻烦人家了,索性跟梨儿打了声招呼,便自个儿走到前院去,想找个人打盆水来洗手。

大宅太大了,谢家来的人却少。谢慕林一路走到前院,都没瞧见人影,想了想,她索性往金萱堂去,那边有水井,打水应该很方便。

她还没迈出几步,就听得有人大力敲响前院大门,还伴随着阵阵哭声。仔细一听,好象挺熟悉的。这不是谢映慧的声音吗?

第185章 上门

来的果然是谢映慧。

她穿着一身青素家常衣裙,除了两个束发的银环和一对银耳坠以外,再无其他首饰,完全就是一身家常打扮,就这么哭哭啼啼地跑到谢家大宅门前敲门。

她身后还跟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梳着双丫髻,戴着小白花,一身灰布衣裙,腰间还系着孝带,分明就是出殡时的装扮,没来得及换呢。

谢慕林只知道她不是谢映慧惯用的大丫头玛瑙,却不认得她是谁。

闻讯赶来的谢显之倒是很快就把人认出来了:“你是叫绿绮吧?怎么回事?你们小姐怎会跑到这里来了?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还有谁跟着?”

谢映慧只知道坐在前厅里放声大哭,没有回答兄长的问题。

不过绿绮看起来还有几分机灵,连忙上前交代了:“没有别人,只有我跟着小姐。玛瑙姐姐本来要追出来的,半路上摔了一跤,没法动了,就赶紧叫我跟上小姐。伯府里乱糟糟的,门房不肯派车,劝小姐回去。小姐不肯,就带着我走出来了。我也不认得路,只好在街边雇了一辆车。因小姐要来找大少爷,却不知道大少爷现如今住在哪儿,就往老宅这边过来了。”

虽然有些混乱,但大体上还是把情况交代清楚了的。

谢显之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急急咳了两声,才问妹妹:“出什么事了?这才半天的功夫……你就这么带着一个丫头跑了出来,难道不怕路上出事么?!眼下是我恰好在这里,若是我不在呢?你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映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边哭边哽咽着道:“你不是告诉过我,家里宅子如今有蔡老田在守着么?他难道还能叫我吃闭门羹?就算你不在也没关系。莫非你们谢家还不许我住了?那你说话,你说,我立刻就走!”

谢显之不由得大感头痛。他能感觉到妹妹如今心情正激动,说话也不过脑子,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原本死活不肯回谢家,非要待在平南伯府的,如今居然肯主动回家来了?难不成是生母曹氏出了什么事?

谢显之不由得再追问一句:“别说这些气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呢?你回来的事,有没有跟娘说过?”

谢映慧顿了一顿,随即又放声大哭起来:“不要跟我提她!”

谢显之只得慌慌张张地安抚妹妹,简直头都大了。

谢慕林在旁瞅了半天,撇了撇嘴,觉得再让他们兄妹对话下去,半点效率都没有。眼看天就要黑了,谢家人大部分还没收拾完呢,接下来大家是回住处去,还是直接在这座大宅里过夜,都得商量商量,饭也是要吃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谢映慧浪费?

她索性直接找上了绿绮:“你跟在你们大小姐身边,想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赶紧说一说吧。是非好歹的,总要让大哥弄清楚吧?”

绿绮偷偷去看谢映慧,但后者只是在哭,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离得这么近,谢慕林说话又不曾压低声量,谢映慧不可能听不见的。既然没叫她住嘴,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绿绮便大着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其实,她原本是谢映慧屋里侍候的二等丫头,就是干干屋里打扫、斟茶倒水之类的活计,偶尔也需要跟着小姐出门跑腿。今日她跟着谢映慧给平南伯送殡回来,又去了看曹文衡。表兄妹俩正说话呢,就听到下人说,伯夫人程氏与姑太太曹氏闹起来了。两人不知因何事起了口角,程氏把曹氏的屋子都给砸了,曹氏也忍不住冲嫂子发了火。下人眼见着情况没法收场,才去请小主人们来帮忙劝劝的。

无论是谢映慧还是曹文衡,都不可能不管自家老娘了,前者连忙搀了后者,两人结伴前往。等他们到了地方,才发现曹文衡的嫡亲妹妹曹文凤也来了,帮着程氏拉偏架,正指着曹氏的鼻子骂呢。

谢映慧再敬着程氏这位未来婆婆,也是更亲近亲生母亲曹氏一些的,自然看不得曹氏被晚辈欺负,连忙上前阻止了。曹文凤却因此连着谢映慧一起骂了,直接怼后者“不要脸”,“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儿”,就上赶着巴结讨好她哥哥,奢望着想给她做嫂子,没脸没皮地硬要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诸如此类的话。

谢映慧跟曹文凤一向相处得不错的,被这么劈头大骂,人都懵了。后来曹氏看不得女儿受气,又与程氏吵闹起来,才慢慢地透露出她们姑嫂间是因何事翻了脸。

原来,曹氏真的早就定了要与一个叫方闻山的男人成亲。因平南伯夫妇都觉得方闻山位高权重,对平南伯府大有好处,所以支持他俩的亲事。可方闻山却暗藏祸心,明明知道自己在京城待不了多久,成了亲就要离开,还不肯告知平南伯夫妻实情,以至于平南伯府为他付出了许多资源,如今连平南伯本人都死了。曹氏从方闻山那里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瞒着嫂嫂侄儿,实在是太令人寒心!

除此之外,曹氏明知道如今程氏孤儿寡母处境艰难,却还要跟方闻山商量着,要抛下京城的亲人,跟着方闻山到北方去,太过薄情寡义了。她这样怎么对得起已逝的平南伯生前对妹妹的深厚情谊?眼里又哪里还有曹家和她的亲生母亲?

曹氏则有不同的看法。她觉得平南伯府如今处境艰难,指望皇后与大房扶持,根本就是做梦,还不如另起炉灶。京中有皇帝,有皇后与大房,平南伯府根本做不了什么,但到了外地就不一样了,天高地阔,大有可为之处。

方闻山在北方军队中本就有深厚根基,人也不缺才干。只要他能在新的任所站稳脚跟,再帮平南伯府扩展人脉,曹文衡将来完全可以从地方军队起家,慢慢积攒自己的实力,何必非得留在京城苦熬呢?只要将来他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即使将来太子登基,曹皇后与承恩侯也不可能无视三房的存在,更不会有人胆敢抢走平南伯的爵位。

她认为自己的做法是符合母亲承恩公夫人意愿的。这一点,有承恩公夫人的贴身侍婢翠鬟可以做证。她觉得嫂嫂程氏应该冷静下来,不要再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难以自拔,要听从婆婆的指示,做出正确的判断,并协助曹氏与方闻山在地方行事。

程氏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原本的希望一个个破灭了,小姑子害死了丈夫,如今还要弃家而去,分明就是觉得平南伯府败落了,不想留下来与他们母子同甘共苦。方闻山害死了她的丈夫,小姑子明明知情,却还要被这个男人勾着走,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程氏骂出了“狗男女”这三个字,摆明是要跟小姑子撕破脸了。曹氏也被骂出了火气,忍不住反骂回去。而曹文衡,则直接对谢映慧说出了绝不会娶她的话……

谢映慧哭着跑出了平南伯府,除了哥哥,她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第186章 哭求

绿绮说完后,便胆战心惊地退到了角落里。

厅中只剩下谢映慧的哭声,谢显之与谢慕林都在沉默不语。

谢慕林其实不算意外,她早就想过,皇帝既然会猜忌曹家,那一旦他发现方闻山跟曹家有勾结,对方闻山的信任就肯定要大打折扣的。平南伯身为皇后亲弟弟,都能死得不清不白,方闻山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他能当机立断,选择离开京城,也算是个聪明人了。只要他以后别行差踏错,皇帝又不会太小气的话,他应该不会混得太差。曹氏跟着他离开,兴许过得不如在京城时富贵,但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是能保证的。

当然,前提是曹家别出什么事。若是皇帝决定要清洗曹家,身为曹家嫡女的曹氏,以及娶了曹家女的方闻山,又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尤其后者还是个手握兵权的武将,更容易犯忌讳。

倒是平南伯夫人程氏,这般歇斯底理,再加上她白天与承恩侯当街对骂的事迹,谢慕林有些怀疑她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太妙。曹氏的决定可能在程氏看来有些凉薄了,但从现实思考,还是有些道理的。

别说曹氏与方闻山了,哪怕是平南伯府众人,离开京城也未必不是个好选择。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指望着能靠皇后与太子谋取泼天的富贵呢?平南伯的死就不能让他们记住点教训吗?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又有什么难的?凭着曹家的名头,他们在京城以外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地方,都有足够的底气作威作福,何苦死守在京城呢?

谢慕林搞不清程氏与曹氏的具体想法,不过,她视平南伯府为仇,如今眼看着仇人内讧,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若是谢映慧因此死了嫁给曹文衡的心,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谢映慧的想法跟谢慕林截然不同。她哭着问兄长:“大哥,你能帮我劝劝母亲么?她怎么能这样呢?!”

谢显之看着妹妹红肿的双眼,不由有些心疼,便掏出帕子给她:“我能劝她什么呢?若她是能听我劝的,在茶馆的时候,就不会与我闹得那般不愉快了。”

谢映慧又哭了。她今天还信誓旦旦地觉得兄长与谢映真、谢徽之在撒谎呢。即使后来有过几分疑心,母亲一拿谎话哄她,她就信以为真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不但母亲要嫁给别人的事是真的,她还故意对自己撒谎!如今甚至要抛下娘家亲人,跟着那个男人跑到北方陌生的地方去!母亲是不是打算把自己也抛下?

谢映慧对着兄长哭道:“那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母亲真要嫁给那个男人,跟着那个男人去北方,我怎么办?我是跟着她一块儿走么?难道要我认那个男人做爹?!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那个武人还不知有多么粗俗无礼。舅母还说那人从前是曹家的奴仆,他的父母在半年前还在平南伯府当差呢。如今居然要我管奴仆之子叫继父?这太荒谬了!”

谢映慧性子高傲,连出身商家的祖母与亲生父亲都不大看得上,更何况是奴仆出身的继父?她一想到这点,整个人就快要疯了。

谢显之说了句公道话:“方将军并非奴仆之子,他父祖原是外祖父在世时的亲兵,乃是军籍。只是当年……他被舅舅赶出承恩公府后,他的父母家人被迁怒,就被贬良为贱。但方将军进京后,很快就从舅舅手中赎出了家人,方家如今已然是良民,是将门了。况且,他在边城杀敌卫国的功绩,也不是假的。你不必太过贬低他。”

谢映慧哪里听得进去:“我不管!这个人要把母亲抢走,我绝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去北方,倘若母亲非要嫁给他,跟着他离开,我就死给母亲看!”

“胡说!”谢显之沉下脸,喝斥妹妹道,“性命何等珍贵?一旦死了,就万事皆休。你正是大好年华,怎能轻易说这等丧气的话?!母亲若铁了心要改嫁,你回谢家来度日便是了。你还有父亲,还有兄弟姐妹,怎么就不能活了?!”

谢慕林也在旁忍不住插嘴道:“别犯傻,大姐姐。令堂为了嫁那个方闻山,谋害亲夫的事做都过了,如今连丢下娘家人北上,都能狠得下心,你最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毕竟令堂已经舍弃了大哥这个亲生儿子,就算她连你都舍了,过几年再跟方闻山生几个孩子,照样有人管她叫娘。可你死了就真的是死了,顶多就是让令堂将来想起你时,伤心一下,掉几滴泪,但这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谢映慧恶狠狠地瞪向谢慕林:“你给我闭嘴!”

谢慕林冲她翻了个白眼:“我是好心劝你,才跟你说这些话。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爱听不听吧。我只是为了大哥着想,不希望他病得三灾八难的,还要为你这个不懂事的妹妹轻率的决定而伤心难过,才多这个嘴的。”

谢显之听得眼圈都要发红了。他郑重地拉着谢映慧的手,沉声道:“大妹妹,算是哥哥求你了,千万不要做傻事。”

谢映慧张张嘴,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就哭了许久,到后来还抱着谢显之不停地掉泪,哭得谢显之也忍不住伤心起来。

谢慕林怕他这样哭,身体会受不了,便给跟着谢显之过来的翠蕉使了眼色,示意她去寻文氏与谢谨之。谢徽之就算了,她怕他跟谢映慧一碰面,又吵个天翻地覆。

文氏与谢谨之很快就赶到了,不过前者只是站在门外看了看谢显之兄妹的情形,并没有入内。她知道曹氏的儿女对自己母子三人都有些心结,如今谢显之心结已消,谢映慧却未必能转得过这个弯来,她还是不露面的好。她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始末,总觉得出现在谢映慧面前会很尴尬。

她低声嘱咐儿子和女儿:“显之的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受不住这样长时间的伤心。哪怕是慧姐儿,也是娇养大的,哭了这半日,定然已经累了。你们去安慰一下,尽量把人安抚住。今儿我们就留在这宅子里过夜吧,让琴姨娘带着你们四弟四妹回去,我们留下来陪慧姐儿,多劝劝她。”

谢谨之道:“可她这样跑出来,只带了一个丫头,平南伯府那边只怕要派人出来找的。”

谢慕林说:“平南伯府未必有这个闲心,但她母亲是定要派人出来找的。她在京城能去的地方有限,曹氏的人很有可能会找到贡院西街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