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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慕林 第104节

谢慕林与兄弟们一道上船返回谢家角,等到她离开好一会儿了,珍珠才从后院跑出来,找马路遥家的问:“二姑娘已经走了么?老太太一醒来就问呢。”

马路遥家的回答:“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珍珠姑娘没听见?这时辰还早呢,老太太怎的这时候就醒了?”

珍珠叹气道:“谁知道呢?昨儿晚上也不说什么,早上忽然提早醒了,问得时辰,知道二姑娘已经出了门,便急得跟什么似的,还埋怨我们不叫醒她……”可老太太明明没有吩咐她们提前叫醒自己,平时起码还要再过半个时辰,才到起床时间呢!珍珠挨了一回骂,觉得自己真心委屈。

马路遥家的却想起昨日在院子里听到屋中少爷姑娘们的笑谈,心里隐隐猜到了原委,撇了撇嘴,温声对珍珠说:“老太太的脾气,你们这些侍候久了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她骂过就算了,珍珠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横竖等二姑娘回来时,老太太就会忘了。”

珍珠不大放心:“二姑娘今日会回来吧?昨儿她死活不肯给准话。”

马路遥家的掩口轻笑:“二姑娘促侠,跟老太太撒娇呢!”

珍珠无言地看着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再回头看看后楼方向,想起谢老太太还在等自己回话,便忍不住在心里叫苦。

她太难了。

谢慕林随兄弟们一道坐船返回谢家角,先把两位哥哥送到书院门口,再掉转船头回谢家角码头,亲自把小弟送进了族学的院子,方才带着丫头婆子,回到自家新宅,吩咐人提着行李进门去了,然后独自步行前往四房上学。

她刚到不久,上课的时间就到了。

今日的课程,先检查了三日前部置的《女训》章节与名诗背诵,上交了练字的稿子,再一个一个排队上织机实操,接受老师们的检验。谢慕林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织出来的棉布已经很象样子了,再也不是刚开始时疏密不均的水平。闺学的长辈们都夸她有天份,不再提起她在刺绣方面的短板了,这让谢慕林大大松了口气。

等到她通过检验,退下旁观其他姐妹们的实操时,就可以安心看戏了。

谢映芬的文化课还行,书法最好,但织布技术实在不乍地。她目前的水平就跟谢慕林一个月前的差不多,织出来的布都没法用。闺学的长辈们也不说她什么,只道她年纪还小,多练练就好了。她自己却先臊了,下来后私下向谢慕林抱怨,说是姨娘不喜欢她织布,宁可她把时间花在练字上,见说服不了她,还故意把织机给弄坏了,害得她没办法练习……

谢家的女孩子,基本每人都有一架简易版的织机,用来练习织布技能的。这种织机目前几乎已经被坊间淘汰了,只有条件最差的人家,才会继续用它来织布售卖。谢家年纪稍大点的女孩子,也早就换了更好更新的机子。因此这东西,外头并不常见,是闺学统一发的。谢映芬的机子出了毛病,她又不好意思跟文氏说再弄一架来,谢慕林那架又被运去了老宅,她是真的抓了瞎。

谢慕林心知这是宛琴的阶级观念在坏事,但事关妹妹的生母,她又能说什么?只得安慰谢映芬几句就算了,心里则盘算着,回头得跟文氏说一声,找个懂行的人来帮谢映芬修一修织机,再给宛琴找个差事,免得人太闲了爱生事。

待下了课,谢慕林与妹妹才回到家中,二房宋氏就打发人来传她,她忙到宋氏那边去了。

谁知才进门,宋氏便对她说:“先前借去的书都看完了么?可认真读了?待我来考考你。”

咦咦咦?没人告诉她还有这一出呀?!

第326章 机宜

谢慕林努力维持着一张镇定的脸,接受了宋氏的考较。

还好,这辈子她记性不错。再加上近个把月来为了修老宅的事,还有照顾谢老太太,以及练习女红纺织,她一直忙个不停,没有多少闲功夫跑来找宋氏借书,所以手里的书还是最初借的那两本。她翻来覆去看了几回,对里面的内容还是挺熟悉的,不至于过目即忘。

因此,谢慕林顺利答上了宋氏关于北平城建城历史、北平地区节日风俗、饮食习惯、婚丧礼仪等众多提问,只在一些具体的数字和人名上,稍稍犯了点难。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书上记北平城和王城的大小面积,用的数量单位是“步”,数字又是一大长串,她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她之前根本不知道看个闲书还要考试,当然也不会用心去记了。

至于人名,两辈子都有名气的人,她自然记得;名字好听别致的人,她也记得;唯有那些用了生僻字为姓名的人,她是真没办法,连读都不会读,又怎么可能记得住?

还好宋氏对于她没能样样对答如流一事,并没有多恼怒,只是提醒她:“看书多用心些。若是不留意细节,你又如何能对比湖阴县或金陵城的大小,从此推断出,北平城到底有多大呢?”

不,就算我不去背那些数字,不拿金陵城与湖阴县做比对,我也知道北平城有多大,我还逛过故宫呢,不止一回。

谢慕林对宋氏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微笑,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宋氏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又道:“若是有不认得的字,可以拿去问你哥哥们,或是直接来问我。读书还是不要一知半解的好。我看你别的都记得仔细,独独在一些细处不甚用心。城池大小倒罢了,人名都记不牢,你将来倘若去了北平城,遇上哪位前贤的后人,又如何能立刻记起他家的前事?万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岂不是大不妙?”

宋氏从那本书里挑了一位比较有名的朱允炯时期燕王府属官做例子。这位属官非常有名,在史书上也是赫赫贤臣,但他为了公事,把一个犯了小错的手下给杀鸡儆猴了,为此还受到了朱允炯的嘉奖。死者的家眷自然只能忍下这口气,扶棺回乡去了。这被书的作者视作朱允炯作为燕王时赏罚分明、公正严明的例子,大书特书了一番。

然而,作者不知道的是,再过了两任燕王后,那位贤臣的家族已在北平落地生根,成为当地显赫世家之一,却因为子孙平庸而渐有衰败之样。而当年的死者,却有出色的子孙后代,再度搏得了时任燕王的青睐,东山再起了。此人反过来报复了那位贤臣的家族,害得他家死了一个最出色的晚辈。从此以后,两家人相互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

虽然换了几任燕王后,两家都消停了许多,但仍旧是王不见王的状态。倘若有哪位去北平赴任的外官设宴请客,却把这两家的人同时请上门,那是大大犯忌的事,等于是同时得罪了两家。知情人一般惯常的做法,是设两到三天的宴,将这两家人安排在不同的时间里上门,甚至于,只请其中一家,对另一家视若无睹,不过这又有可能把后者给得罪得狠了。

谢慕林恍然大悟,她还真没想到,那书里随便一个名字,还能有这么多的典故。看来北平城那摊水,也挺深的哪……

不知道便宜老爹谢璞,会不会不小心犯这样的错误?

宋氏微笑着说:“不妨事,我已经去信提醒过他。他身边的幕客莫燕客,便是北平老姓人家出身,深知北平城内大小事。这些人情往来的细则,莫燕客自会为他打点好的。”

谢慕林闻言便放下心来。

她本来还想把那两本书还给宋氏,好另借几本回去看的,如今倒有些犹豫了。她是不是该继续把这两本书多看几次,记清楚上面写的各种细节比较好?

宋氏不以为意地接过了两本书,又把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两本新书推到她面前:“无妨的,你继续看这两本,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以后你每次回来上学,在家吃过午饭后,便来我这里说话,我跟你说说北平城里的人事物。以后,等你去了北平,若遇上对应的人,再把典故说给你娘听,让她多留意。”

这么好?那宋氏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告诉文氏算了?

谢慕林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迅速答应下来,又乖巧地向宋氏道了谢。

宋氏摆了摆手,又顿了一顿:“还有你的女红……”

谢慕林的心顿时一虚,腰背好象都直不起来了:“我从前没学过织布,学里的长辈又说这个顶重要的,所以近来有些荒废了针线功夫……”

宋氏微微一笑:“你不用害怕。闺学里教导族里的女孩儿纺织之技,是因为她们生于江南,长在江南,日后嫁人,也是在江南,能精通纺织技艺,便能叫人高看几眼,若是再擅长刺绣,就是顶顶好的姑娘了。可你姐妹几个与族里的女孩儿又有不同,将来遇见的人,生活的地方,也会不一样。你可以学习纺纱织布,却不必太过专注了。若能在刺绣上下些功夫,对你将来可能更有好处。”

她再提点了谢慕林一句:“北平那边的女眷,虽与南边习俗喜好大不相同,却十分向往金陵风物,也讲究闺阁女孩儿绣得一手好花,还得是清雅不俗,与旁人不同的那一种。”

然而高门大户、高官世宦人家的千金淑女,绣花女红上头的功夫,当然不能与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孩子相同。人家稀罕的不是谁家姑娘绣的花多、真,也不喜欢繁复华丽、色彩鲜艳的配色,而是追求一种更有品味的气质,更偏爱梅兰菊竹、山水田园,而嫌牡丹月季太俗了,蝴蝶百鸟又略轻浮。

宋氏指着自己木炕角落里的四连小屏风道:“这四扇玻璃炕屏,里头的绣品便是我年轻时候亲手绣的,梅兰菊竹,你觉得如何?”

谢慕林仔细看去,只觉得这四幅绣品线条纤细,画面简洁,配色清雅,确实有一种文人画的感觉,与常见的闺阁绣品大有不同。

宋氏笑道:“我一年也就绣上一两幅给人瞧罢了,除此之外,也就是家父家母生辰时,亲手给他们做上一套衣裳,作为孝敬,平日里从来不与人交换针线为礼。可即使如此,无论是在北平城,还是金陵城,都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女红不好。”

说完之后,宋氏便冲着谢慕林微微一笑。

谢慕林瞬间心领神会。这是便宜奶奶在向她面授机宜吗?

第327章 选材

宋氏教的窍门还是挺有用的。谢慕林就没打算凭借女红技术出名,也不是很想把大把时间花在练习针线、纺织上,搞得颈椎难受,视力受影响,人累,又创造不出什么经济价值。

她打从心里觉得,就算自家哪一天彻底败落了,一家人连吃饭都成问题,必须要想办法养家糊口,她也不是非得靠做针线、织布才能维持生计,有的是赚钱的法子呢。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从性价比来看,在古代社会里凭借烂大街的女红技艺赚钱,真的很没有效率。

谢慕林宁可多花时间去读书,去练字,去练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好过在女红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不过,考虑到眼下社会的主流,对女性的女红技艺水平,要求还是有点高的,谢慕林又不想被人笑话自己在这方面有短板,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套一个“针线做得还可以”的壳,努力提高自己的女红水平。只要自己能达到一般闺阁女子的平均水准,不被人笑话,也就差不多了。她又没指望自己会成为刺绣名家什么的,在女红方面刷存在感。就算她曾经也精通过十字绣、缎带绣之类的技艺,也不认为自己能凭这种手艺在古代扬名。

文氏在女红方面的技艺很出色,绣花、织布、织锦、缂丝、裁衣,样样都精通,不过是一般闺阁中人较高的水平而已,远没到大家的地步。她在绣花方面的风格,也偏向世俗常见的类型,脂粉气重,只有做给丈夫谢璞的针线,才会带上那么一点文人气息。她从小教女儿刺绣、针线,都是照着这个路子来的。谢慕林若要跟她学,就只能花水磨功夫去做各种大小绣品,日复一日地练习来练习去了。

谢慕林不想走这条路,但如今宋氏给了她另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并不代表她从此就可以偷懒了,因为绣些文人气息重的书画什么的,若是基本功不过关,一样会被人笑话。但只要她的刺绣水平提上来了,再绣些与众不同的作品,在人前显摆一下,证明自己的女红功夫不比别人差,那之后就能省好大力气了!

她可以花一年半载的时间,只去绣一幅图。别人催她,她就说这种作品需要精雕细凿,不能急躁,跟烂大街的手帕香袋之类的不一样。只要最后拿出来的成果还不错,又有谁能逼她做各种常见的小针线活呢?

而且,只要沾上点文人气息,她就算单绣一枝花,整块布空空落落的,那也是留白、含蓄、清雅,谁跟曹家那种人家似的,恨不得把整块布都绣上满满当当的花儿、鸟儿,说是富贵,其实是俗!

谢慕林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偷偷笑了,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偷懒的。

梨儿小声唤她:“姑娘,你略起身往前站一站。”

谢慕林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只知道梨儿在她身后不知道摆弄什么,也没留意,心里又盘算起了自己该绣些什么样的图案题材。

文人画多了去了,她总不能学人家顾绣一样,真个绣出传世的绣画来吧?她也没那个本事。在现代的时候,她是真的没学过一点中式刺绣的技法,就算想借用“未来”的刺绣名家新创出的手法,也无从借鉴起。而谢家更没有书画名家,她自个儿的国画水平,也就是小学时上过兴趣班那点底子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四个兄弟里头,兴许会出现一两个在这方面有点天赋的人,但要等到他们画艺大成,天知道要多少年?

保守一点,学嗣祖母宋氏那样,在“梅兰菊竹”四君子的题材上下功夫?但四种花也很花时间呀……其实,专攻一种花就不错了。古往今来,单只画单一题材的画,就能画成名家的,那也有不少呀!

梅花?嗯……宋氏的独生女谢梅珺,名字里带“梅”字,生平最爱的也是梅花,平时画画爱画梅花,绣花爱绣梅花,衣裳首饰上时常带了梅花因素,就连吃个点心,也喜欢弄梅花形状的。谢慕林觉得,自己要是选择这个题材,就跟谢梅珺撞人设了,好象不太好……

兰花倒是不错,可谢家并没有什么好兰花,看不到真兰花,又如何能画出兰花的精髓来?况且文人画中,以兰花为题材的挺多的,没点底子,谢慕林真没信心能绣出令人赞叹的绣画来。

菊花……其实还可以,就是画起来、绣起来都繁复一些,又有季节限制。倘若她将来能种菊花种出点成绩,倒是可以考虑的。

竹子挺好,既寓意深刻又相对常见,一年四节都可用。谢慕林盯着窗外墙头上,从隔壁哥哥谢谨之的院子越过来的凤尾竹,认为自家很有条件,在竹子画上多下点功夫。她书房空间里的国画兴趣班教材中,还有一整本的竹子画册呢,都是从历代名家的竹子画中选的素材,虽然画册有点薄,但也够她模仿很久了。

荷花也不错,但通常在夏秋两季才应景,局限性太大。

松柏寓意常青,送给老人家就挺好的,给父亲兄弟做针线也可用,但颜色变化相对单调些,能参考的素材也少。

说起来,绣书法也是可以的嘛。她自己未必能把书法练到登堂入室的地步,可她书法名家字帖不少,写不出来,还绣不出来吗?!她可以不选那些难度大的行书、草书,只在篆、隶、楷上下功夫也行呀。

谢慕林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光明,不必再天天练习怎么绣花绣草绣百鸟了,织布她学会就行了嘛,不用太过深研的!

谢慕林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身后传来梨儿的声音:“姑娘在想什么呢?忽然这么高兴?”

谢慕林咳了一声,收起了笑:“没什么……你在干什么?”

梨儿把手上的裙子递给身边的翠蕉,又拿了另一条裙子,往谢慕林腰上比划:“姑娘要换秋装了,这是去年在京里时做的几套旧秋裳。姑娘今年长高了不少,旧裙子都有些短了。我给姑娘比一比,看要放长多少的量。”

“哦,我平日也不常出门,有几套换洗衣裳就差不多了。若有多的,不是太旧的那些,送几件给族里家境差些的姐妹吧。”谢慕林没有多问,转回头继续思考自己的女红大计。

梨儿应声答应了,又拿过一条裙子往谢慕林腰上比划,心里有点舍不得。姑娘在京城做的裙子,用的都是好料子,在湖阴少见得很,上头的刺绣也是找很好的绣娘做的,就这么送人,会不会太可惜了?姑娘还能穿呢……

主仆三人正忙活着呢,就看见谢显之的丫头菖蒲匆匆从院门外跑了进来,扬声喊谢慕林:“二姑娘,我们少爷又收到大小姐的信了,叫您快去看呢!”

第328章 吃瓜

距离谢映慧上一次来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天气都由夏天转入了秋天。时间似乎过得飞快,快得谢家众人都难以察觉。

谢家兄妹等人又一次聚在一处。文氏还在外头随别房女眷们一起办事,宛琴因谢慕林向文氏进言,被支去找宗房周姨娘说话去了。目前长辈们都不在家。

这让谢家兄妹几个更加少了顾忌,开开心心围坐在雪松院里,把丫头婆子都打发了,听谢显之读起了谢映慧的来信。

谢映慧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比先前过得稍好一些,没那么无聊了。主要是因为永宁长公主府那边在白氏的丧事结束之后,便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各种串门子访友、出城赏秋景、大宴小宴等活动也纷纷重新进行,就好象长公主府里没有刚刚死过一个家庭成员似的。而谢映慧也因为与马玉蓉的友好关系,重新回到了皇亲贵族们的交际圈子里,各种小道消息、八卦传闻都能接触到,她光是吃瓜就足够消遣的,哪儿还有什么无聊可言?

首先要讲的,还是谢家自家人的情况。

大金姨娘的“病”好了,蒋婆子的伤也近乎痊愈了,只是偶尔还会觉得头晕,也不知是不是留下了后遗症。

后者似乎越发认定,自己的伤是谢映容害得,还找到一个仆妇,证实自己受伤前不久,现场的路面刚刚被清扫过,而在自己受伤之后,地面上同样空无一物,那莫名其妙出现在墙角处的破瓦,当时根本不存在,必定是事后有人放上去混淆视听的。谢映容不在眼前,她便有些迁怒大金姨娘了,觉得对方很可疑,说不定就是放破瓦的人。

而大金姨娘大概是听不得蒋婆子说猜疑女儿的话,进女儿的屋子“打扫”或搜查,又或是扣下本该送去卞家给谢映容的东西,几乎每天都要跟蒋婆子大吵一架。正因为她俩吵起架来都中气十足,大金姨娘的病才装不下去了。

谢映慧不住在金萱堂,离得又远,只要大金姨娘与蒋婆子的吵架声没有大到惊动外人的地步,她就不会去管束。但她俩争吵时,一旦透露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消息,又会有人及时报告给她。

不经不觉间,她这个昔日不理庶务的大小姐,竟然已经把整个谢家大宅的情况都掌握在手心里了,连留守的蔡老田夫妻,都与她合作愉快。她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接触到了许多过去没学过的东西。

谢慕林从谢映慧来信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了这一点,倒觉得这不是坏事。蔡老田夫妻都是在内宅外宅里当了几十年差的老资格了,对于大宅门里的庶务非常精通。有他们细心周到的指点,谢映慧肯定能学会不少东西。从实践里学到的知识,总能让人印象更深刻。谢映慧不是跟在曹氏身边长大,随母亲学些所谓贵妇人管家的手段,兴许对她更有好处呢。

谢映慧本人可能还认识不到这件事的意义,所以几笔带过就算了。她又说起了寄居在别人家里的谢映容,伤已经养好了,走路也无碍了,可还总是做出一副身体虚弱、元气大伤的模样,赖在卞家不肯走。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哄的人,卞家老太太居然还挺疼她的,说了好几回要认她做干孙女儿,正式上契,卞大姑娘也说要跟她拜把子。不过因为她的伤势还未痊愈,家中长辈亲人又不在京中,不好先斩后奏,所以暂时还未办仪式。

谢映慧见卞家这样的反应,觉得谢映容的算计似乎并非无用功,看着竟真有几分成事的希望了,便让手下的丫头玛瑙想办法利用平南伯夫人那边的人脉,到宁国侯程家去打听,宁国侯夫人是不是真的看中了谢映容,要把她说给程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