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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宦而骄 恃宦而骄 第26节

谢延根本听不懂今日堂上说的话,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刚才吃了糕点喝了茶,早上还玩了雪,一天下来心情不错,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

“我便知道,我早就知道,这对贱/人。”晟王怨恨的声音在两人离去后的假山后响起。

————

明德帝的事情在司礼监和内阁的重压下有惊无险地翻了过去,难得是江兴程此次的沉默,是以即便是有人察觉不对,也不敢胡说,

大周没有后妃殉葬制,但无子的嫔妃待先帝下葬后便都会送到庵中养老。

明德帝后宫人数并不多,且膝下有子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已经陪着明德帝一同走了。

明沉舟作为后宫等级最高的嫔妃为行表率,领着诸位嫔妃在正殿跪了一日,知道暮鼓敲响这才起身回去。

“谢延呢,什么时候回来。”她搭在桃色身上,疼得龇牙咧嘴。

“皇子都要跪到晚上呢。”桃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准备上轿子,“英景公公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不坐不坐,走两步,不然明日根本起不来。”明沉舟连连摆手。

桃色和柳行便让坐轿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地扶着人。

“这宫中如今空了许多。”桃色看着满墙灯笼,可一路走来人影却极为少见,不由感慨了一句。

毕竟事关皇家辛秘,太后直接发落了仁宁殿和乾坤殿全部宫娥黄门,连着那半月在附近当差的人也不曾留下,至于那个告密的江美人更是直接送去一杯毒酒,遣散全殿宫娥黄门,一人也不能活。

这几波懿旨接连颁了下来,内宫人人噤若寒蝉,也自然空了下来。

明沉舟心中对这位身居后宫,神秘莫测的太后多了一丝警惕。

“慎言。”柳行淡淡说道。

桃色吐了吐舌头。

“呦,这不是贵妃娘娘呢。”走到半路拐弯处人烟稀少的梅林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拦在她们面前。

桃色皱眉,立刻挡在明沉舟面前。

“果然是司礼监出来的狗东西,怎么我还敢动掌印的人不成。”谢迨见状,抱臂讥讽着。

明沉舟不想搭理他,脚步一拐便要离开。

谁知谢迨直接伸手把人拦下。

“殿下这是做什么?”明沉舟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谢迨并不说话,只是斜眼上下打量着她。

明沉舟不悦后退一步,冷淡说道:“殿下几次三番出言不逊,再是如此,我可要请太后主持公道了。”

这话不知哪里碰了谢迨逆鳞,他脸色顿时大变,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之人。

“怎么,降服一个谢病春让他欺压于我,连着太后也要笼络给我难看,若不是我母妃已不在,看你如何在内宫作威作福,”

明沉舟并不害怕,反而挑眉讽刺道:“殿下擅长武器,莫非擅长的是钉耙,这倒打一耙的能力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谢迨气得想要身后去打她,却被桃色一把撞开。

“这里距离司礼监可不远。”她站在明沉舟面前,张牙舞爪地威胁着。

谢迨目光一戾,盯着树荫烛火中半露出的绝色红楼,面容扭曲,拳头紧握。

“不过是一个阉人。”

他恨恨说道,随后目光沉沉落在明沉舟身上,最后露在那种芙蓉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艳之色,可随后便又咬牙切齿首,满脸讥讽恶意。

“和一个太监做对食可体验这人间极乐。”

“放肆!”柳行怒叱一声。

谢迨并不畏惧一个奴婢,反而又是上前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冷面佳人,像是审视一个稀世珠宝。

“娘娘这般绝顶姿色,人间少有,如何不能品尝风花雪月,何必委身一个杀人如麻,无心无情的阉人。”

“不过是一条狗,一只野兽,一块烂泥。”他压低的声音倏地发狠,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细嫩的脸颊。

明沉舟冷不丁地歪头,避开他的手,嫣然一笑:“是谁人给殿下支的招,挑拨离间倒是不错,只是用错人身上了。”

她啪得一声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我与掌印清清白白,倒是殿下口出恶言,看来安相说您饱读诗书也不够精准,无法服众。”

明沉舟挑眉,意味深长地回敬着:“此事若是回禀太后,想来太后也会乐意出面的。”

谢迨摸着被打的手背,舔了舔牙。

“清白?谢病春这等狂傲之人何时会把人放在眼里。”

“你可知,台州回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一月路程,可谢病春高烧十日,在二十日内赶到。”他眉眼低压,昏暗的烛光落在眉心,倒影着枯瘦地树枝,便落下一点浓重的阴影。

“谢病春当真,问、心、无、愧。”

谢迨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质问着。

明沉舟眉心倏地一皱,但随后又松了下来,不怒反笑,不以为然说道:“那你便要去问掌印了。”

谢迨脸色阴沉,最后摔袖离开。

“晟王殿下当真无礼。”桃色不悦说道,“娘娘在太后面前定要好生说上一番。”

一侧的柳行收回盯着始休楼地视线,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晟王殿下都出来了,小殿下大概也回殿了,娘娘回去吧。”

明沉舟站在原处盯着那点露出的红楼尖尖,那楼近看如猛兽蹲坐,雄伟壮丽,令人不敢细看,远看时小塔尖尖,伶仃风情,又让人无法看清。

就像谢病春一样,无论何时,他都是那个站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那截冰白下颚的人。

“原来这就是代价。”

她愣在原处,喃喃自语。

一个在内宫毫无根基,在大局中亦无左右时局的人,如何能让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信任甚至青睐。

除了那点隐晦的,不能为人道的床/笫羁绊,枕边之情,其他的别无他法。

可真是如此吗?

“啊,娘娘,娘娘,您去哪?”

桃色见明沉舟拎着裙摆朝着始休楼的位置跑去,大惊失色。

第21章

始休楼依旧是一片死寂,连路过的小鸟都不愿逗留片刻。

天色阴沉,乌云遍布,压着整个始休楼越发高大森严。

守门两个小黄门头靠着头坐在一侧蜷缩着,打着呼噜,他们睡得浅,听了动静立马惊醒过来。

结果刚一睁开眼就看到隔壁瑶光殿的贵妃娘娘自梅林中飞奔而来,浅色的裙摆自风中刚刚飘落,安静地贴在腿边。

“给你娘娘请安。”小黄门对视一眼,慌慌张张地跪地请安。

“起来吧,掌印大人是否已经回来?”明沉舟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喘气,可神色确已经是镇定下来。

一路奔来,连着半盏茶时间都没到,她便依旧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她想,若只是这个代价她付得起。

可若真的是筹谋已久,那她现在所行之事便是从入宫前的第一面始,就是谢病春的步步下套,其背后的代价未必是她付得起的。

谢病春图谋甚大,她如今不过所知一二,便已觉得心惊胆战。

明沉舟确实想要往上走,给自己,给母亲,甚至给表哥一家谋出一路活路,却也不能做史册上遗臭万年的人。

“掌印大人还未回来。”小黄门恭敬说道。

“何时回来?”明沉舟又问。

看架势,似乎是一定要等到人。

小黄门摸不准贵妃的意思不由小心翼翼觑了她身后的两位丫鬟。

“娘娘有事寻掌印。”出乎意料的是,先一步开口说话的人是柳行。

明沉舟眼尾扫了她一眼。

相比较桃色的年纪小,天真不谙世事,柳行已有二十,沉稳自持,一板一眼,身上还明显带着司礼监的印子。

她是司礼监的人,是谢病春的眼线,是今日对话最大的变数。

明沉舟用她也防她。

一旁的桃色心直口快,嘟嘴不悦指责道:“娘娘寻人,你看我们做什么。”

小黄门连连弯腰哈背:“实在是冤枉奴婢了,奴婢也不知道掌印大人何时回来。”

明沉舟蹙眉,抬眸去看面前的高楼。

整个始休楼赫然伫立在自己面前,庞大华丽而繁琐精致,越发显得底下站着的人渺小而不自知。

“娘娘。”桃色小心喊了一句,“回去吗?”

明沉舟回神。

“先回去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浅色披风,抿了抿唇。

小黄门和柳行各自松了一口气,只有桃色依旧天真,乖乖嗯了一声。

明沉舟站在这里被北风吹了好一会儿,把各有心思的四人神色尽收眼底,跳动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赶在谢病春还未知此事前见面虽能诈出只言片语,但终究太多冒险。

若真的是哪个最坏的结果,自己这般急匆匆反而是落了下风。

谢病春是一条蟒蛇,是一把刀,若没有十足准备便是冒险,今日确实是冲动了。

明沉舟半低着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不在焉地转身离开,正准备迈步突然听到背后小黄门惶恐不安的声音。

“掌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