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去了。我跟你们呆一块吧。”虽然说在族长家跟大家一起呆着有安全感,但是妻女怎么办。
“哦,那爹我们准备吃午饭吧。你和娘去准备。”李小寒指派到,这又是一个需要干活来转移注意力的。
“啊……还要吃饭?”
发生了这等大事,还有心情吃午饭?
“爹,皇上他死老婆还是死儿子关你什么事?你就不吃饭了?”李小寒惊讶问道。
“倒也没关我什么事。”李贤东认真想想,还真的想不到关自己什么事,“那……那就吃午饭了。”
“嗯,去吧,爹,我要吃腊肉蒸饭,要配鱼汤。”李小寒点菜道。
李家刚好养着两尾鱼在缸里去泥腥,趁着现在情况未明,先吃一顿好的。万一皇帝抽疯要让大家吃斋为他儿子守孝,还有现在的油水顶一顶。
至于吃肉会不会犯忌讳。他们家就三人,关上大门谁知道。
李贤东和王氏被李小寒这理所当然点菜的态度震慑住了,一时之间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反应,反而是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然后李小寒还要补刀,“爹,你吃完饭如果族长还没有回来,你得去田里看看麦苗。下雪了。”
果然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零星几朵雪花,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
泰和二十三年的第一场雪,终究是来了。
果然,说到麦苗和下雪,李贤东的心神立刻归位了,先做饭,待会得去看麦苗,千万可别冻伤了麦苗。
皇帝死老婆还是死儿子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是万一麦苗冻伤了,那关系可大了。
明年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这关系可大了。
待到傍晚,族长终于回来了,关于皇帝到底是死老婆还是死儿子的二选一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皇帝他死了儿子,太子殿下薨了。
唉,一把年纪死儿子,还是预定的继承人,心爱的大儿子,皇帝陛下也是挺惨的。
不过在被洗脑的李贤东心中,这没有今冬的第一场雪对自家的影响来得大。
其实怎么会不大呢。覆巢之下无完卵,浪潮奔涌而来的时候,谁人都没有办法对抗,只能顺着潮流走。
而有些人,已经开始猜测潮流往哪个方向走,自己好跟上去。
比如,族长家,奔波了大半天,安抚好惶恐的族人,李族长终于能安静的坐在书房里,思考某些事情。
“太子薨了,接下来你怎么看?”
此刻的书房静悄悄,已是日落黄昏,书房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映着人十分不明亮。
但是再昏暗的环境,也没有族长此时的提问来得惊心。
一不小心,还是为这是京城一等国公辅政大臣的密会密谈,而不是一个乡村老族长的书房。
不过下一刻,李信和的回答也很猛,“不过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还能关我们什么事。”
“糊涂。我们可是在定王治下,定王可是剩下的长子,还战功彪炳,不能说不贤能。万一定王上位,到时候我们作为定王曾经的属地,科举的名额必定有所提升。信和啊,这是你的机会。”
族长语重心长,这么惊人的话题之下,目的却是想为自己童生儿子蹭一个秀才的名额。
也算是所谋甚大了。
李信和抿抿唇,显然有些许不甘心自己要靠着这样才能上位,不过最终还是屈服叹气道,“爹,你也想得太多了吧。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是让你早早的做准备,名额再多也有限,你得往前挤。”
“爹,我知道了。”李信和叹气道。
连李族长两父子都能私底下谈一谈的话题,越是高层尤其越不好开口,尤其定王麾下一系列人员。
大家哀痛的脸孔下闪烁着心知肚明的心思。
陛下只活了三子,太子薨,只剩下定王和齐王。相比齐王,定王现在是既长又贤。
定王麾下张镇将军府中,将军和大公子时常不在家,军营才是他们的家。将军府内夫人病了喝药休养,只剩下二公子一个人下着黑白围棋。
黑白棋子正胶着,二龙争珠,到底先出哪一步?
二公子张辅想了好久,最后却是动了大后方的一枚棋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叫仁和堂罗掌柜过来见我。”
“是,二公子。”
罗掌柜来得很快。无缘无故的,还是在这特殊的时刻,罗掌柜实在想不清猜不到二公子找自己做什么。
偷偷瞄一眼,二公子似乎自己跟自己下围棋下得正专心,罗掌柜他不懂围棋啊,话题都插不进去。
幸好也不用罗掌柜苦思冥想插话题了,二公子自己开了口,“你上次汇报说,平山村李氏一族发现采割之后的杜仲皮还能重新长出来?”
竟是为了此事?这等小事?
罗掌柜实在不明,不过不阻碍他毕恭毕敬的汇报:“是的。听说只要没把那树割伤了,采割后的那处树皮会重新长回来。”
“平山村那边还有多少棵杜仲树?”
“约莫还有几十棵,他们曾经过来仁和堂问过价。估计是怕时间久了,万一仁和堂降价太狠,还不如现在全部采割了。”
“嗯。”罗掌柜看着二公子又落了一子,方对自己说,“你找个机会,去跟那李氏一族签个合约,平山村族里那批杜仲树,我们仁和堂全要了。”
“二公子,我们仁和堂现在已经有杜仲存货约一千多斤,虽然说张大夫研究出了杜仲的新功效,但应该足够了。”罗掌柜想要为自己表表功。
“我要的不是我们足够了,我要的,是其他人没有。”
独家垄断!到时候价格怎么样还不是仁和堂说了算。想买多高就多高。
二公子的话很平淡,落到罗掌柜耳中却振聋发聩。
“是,二公子。”
罗掌柜声音颤抖应道,以为自己掌握了二公子的野心,心内正激情澎湃着。
不料二公子又开口说话了, “收集一切杜仲树,待时日过后再宣传杜仲树的效用。我们不吃独食,如果有其他药堂要杜仲树皮,我们可以合理转让,同行相互交流提携。只是此等美事,就不要收受银两了,不要沾上了铜臭。就用药材交换吧。边境线那边临近冬日,可能有北戎来犯,多备点刀枪伤药。”
“是。”
罗掌柜心中为自己壮志宏图迅速熄灭而感到难过,不过转而一想,罗掌柜又明白了,二公子这是志不在钱财,而是想要赢得地位做到行业龙头啊。
想到此,罗掌柜激动的说,“二公子,我一定交好同行,将我们仁和堂打造成药堂行业的老大。”
二公子终于从围棋中抬起头来,深深地、奇怪地看了罗掌柜一眼,片刻后,嫣红的薄唇轻轻的笑了笑,发出来自上位者的赞赏,“对,罗掌柜,你想得很对,就是这样做。”
果然是清贵公子,十分平易近人。
“是,二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爱琢磨上头心思的罗掌柜认为自己再次成功猜中东家意图,成为东家心腹指日可待。一时之间满心欢喜,摩拳擦掌,“那二公子,属下便退下办事了。”
“是,去吧。”
暂时不说这项决定以后对平山村有什影响,目前来说大家还在丧钟的笼罩之下,大家有什么活动都暂时放下,只进行一些日常活动。
不过正如李小寒所说,皇帝死儿子对李贤东的影响还没有初冬第一场雪大。
因此,在族长带回来规定,服哀七日,禁止一切喜事喧闹之后,李贤东家的影响,也就是那两个红灯笼才挂了几天,便不能再挂上去了,有点可惜罢了。
至于喜事,李贤东家没啥喜事,现在也还不到村里大规模纳亲嫁娶的时候呢,那得等到更深冬一点,所有田地里的活都忙完了,村里人才有时间忙这些喜事。
第三日,府城已经开放城门,韩师傅带着两个徒弟连忙又来上工了。
只是这次韩师傅等人多了一丝恭敬,李小寒以为这是特殊时期,韩师傅等人谨言慎行,李贤东心粗,根本想不到。
于是,七天过去了,在平山村,六声丧钟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失,大家的生活恢复正常。
甚至早恢复正常了,毕竟不能婚嫁而已,其他劳作是正常的,李贤东家的水井都挖好了,就等砖石到场,赶紧把地面铺一铺。
天家的事,到平山村只是一阵风吹过,并没有席卷地上大家的生活。
韩师傅等人去了李贵前家,李贤东终于抽出身来,把家里最后一批杜仲运去仁和堂卖了。
李家门前,王氏和李贤东赶着从族长家里借过来的牛车,将那杜仲小心往牛车上放。
待装完杜仲,李贤东坐上前面赶车,王氏立在一旁,转过头忐忑不安问道: “小寒啊,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没有女儿陪着去仁和堂,有点心不安啊。
连李贤东都巴巴看过来。
“我不去了。娘你跟着爹一起去,顺便找张大夫复诊了。记得拿药回来,你的药没有了。我在家里看家,还有些事要忙。”
李贤东和王氏去府城都几趟了,如今是时候该让两人独立着去面对了。李小寒狠心拒绝。
被女儿狠心拒绝,李贤东脸上露出了失望,不过还是转过头去驾车。
而王氏还是胆怯的左看看李贤东右看看李小寒,眼中的希望不言而喻。
可惜李小寒不为所动,“娘,走吧。”
王氏终于死心,一步三回头的跟上李贤东。
李小寒转身砰的一声关上李家大门。
关于那个剥棉籽的问题,她已经有了一点想法。现在就等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先试验一下了。
不远处,李贤东和王氏二人或轻或重的叹一口气,牛车终于快了起来,踢踏踢踏的往村外走去。
老牛哞哞两声表示催促:早不耐烦了,这磨叽程度,走得这样慢,啥时候能到府城。还能不能赶回来吃中午那一顿稻草了。
现在的人,真不能让老牛省点心。
第41章
送走李贤东和王氏, 李小寒回到家里,准备做自己剥棉籽的工具试验。
李小寒想做的,是一种梳棉花的梳子, 类似于后世宠物梳毛刷——梳齿要细而密实, 排列有序, 两个梳子一起摩擦应该可以棉花和棉籽分离出来。
梳齿的话没有合适的金属或者塑料,李小寒准备用竹子代替。
平山村有一种叫石竹的竹子, 非常硬,长成的竹子用来做竹凳、竹围栏等是一绝。
更妙的时候,这种竹子在还嫩的时候,通过适当的火烤,竹子会变得非常柔韧,是竹编簸箕、箩筐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