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寒她娘,你们家今年种什么?”有那聪明机灵的问道。
“种番椒,种杜仲。”这个王氏倒是知道的,三七不能说,其他两个倒是可以说的。
“就没有种其他吗?”有人不相信,非要问点发财的内幕消息出来。
王氏抿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在这瞎瞎咧咧什么,没听说了,官老爷让所有村长都去接受培训,咱们村是三月五号第一批。怎么的,你还想比我这个村长知道得早。”李族长瞪着这个村人说道。
“额,族长,族长,我就问问,问问。”说话的人谄笑回道。
“问什么问,你是谁,都得给你答了。赶紧回家干你的活,地耕了没有,种子选了没?”
“是,是,族长。”李族长一发威,村人都不敢问了。
“小寒她娘,你回去吧,关上门就成。等贤东回来了,你跟他说,让他过来找一下我。”李族长又转头对王氏说道,语气和缓了许多。
“哎,族长。”王氏立刻带着何大娘退回去。
“走了,走了。”李荷花等人跟在后面挥挥手,她们也反应过来了,“有什么事等我师父回来再说。”
说完,李家酿酒的几个人,退进去之后,把门坎都从里面合上了。
门外的众人一看,没得再打听只能怏怏的散去了。
门内。
“夫人,别管他们。看咱们大姑娘,多争气,我保证,我在府城里,也是第一次听说官差过来接人的。真真的,第一次见了。你该高兴啊。”何大娘满脸红光的说,自觉自己的见识又多了一层。
这个月休假回家,一定要给所有的老街坊说一遍,她才不是去什么乡下地方干活,这府城没有一个姑娘像他们家大姑娘一样能干的。她老何,这真是好运极了才能给大姑娘干活。
王氏脸上带上了笑容,刚刚她只不过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今村人也不过是好奇多问两句,王氏不仅不恼,还觉得颇为骄傲。
看,她的女儿就是这么的优秀,但是大家都不知道。
“我高兴的,今晚咱们杀一只鸡,我得给祖先说一说这件事。”王氏说道,得跟亲婆婆念叨念叨,让亲婆婆保佑小寒在府城一切顺利。
“哎,夫人。”何大娘应得又脆又亮。
待到李荷花过来后院看时,王氏已经指挥着何大娘捉鸡了,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约莫是半下午的时候,李贤东回到了家中。
“你吃了没有?家里给你留了饭,我给你热一热。”王氏等人刚刚吃完不久。
“不用,我在府城吃了再回来的。”李贤东笑开了嘴说道,府衙里的饭菜咧,他平生第一次吃。
听到李贤东说吃过了,王氏也不忙活了,只问道,“小寒怎么样?”
“住在府衙旁边,专门给她腾的一个屋子,再安全不过了。还有一个老大娘专门照顾她,吃的用的都有人送过来,不用担心。吃的也好,我跟小寒一起吃的,有肉有菜。也没冻着,屋里有火坑,也有那炭盆,还有那小炭炉子可以自己烧水喝。官老爷还问小寒住得舒心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李贤东说道,又细细的把自己去府衙的见闻说了一遍。
“那就好,那就好。”王氏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连声说道。
何大娘在一旁听得咂舌,乖乖的咧,赶紧记下来,休假回家的时候可以再吹一波。
“我不在家里,有什么事不?”李贤东又问道,当时自己走得急,原来小寒预估着自己留在家里的,自己这一走,不知道王氏能不能撑住。
“啊,村里有人问了几句,不过族长都说回去了。族长还让你回来了去找他。”
“哦,那我现在去了。”李贤东站起来道。
“你要不要歇一歇?”王氏问,毕竟连着来回府城一趟。
“没事,不累,去的时候是马车去的,回来的时候张公子也给我雇了马车。”李贤东感觉一点都不累,甚至带着许多兴奋,只想给人说一说。
听到有马车来回,王氏也不担心了,“行,你去吧。莫耽搁了族长的事。”
李贤东便去了族长家一趟,不过是把那府城见闻再说一遍。
“小寒有没有什么对我说的?”李族长不死心的问一句。
“没有。先前你不是找过她了。再说,官老爷们都在呢。”李贤东奇怪道。
也是,该说的,能说的,早说了。小寒这么聪明,如何会等到这个时候。李族长暗暗思量。
“好了,贤东,我都知道了。你家里那五十亩杜仲苗,能忙活得过来不?要不要族里出面帮忙找些人手。”
“不用了,先前我们都安排好了,我已经跟族里相熟的人家约好了时间。”
李族长又看了一眼李贤东,然后说道,“好,那就成,酒坊和番椒育种,你家里也是,有什么问题和需要,你就来找我。”
“哎,族长,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想一想。”
李贤东也不问李族长需要想什么,族长要想的事情多了去了。
反倒是李族长,在自己家堂屋里转来转去,差点把地砖都踩松了,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族里的杜仲种子再不卖了。等过了初五回来,没有问题,自己就把那种子全种上了。
平山村这边,因着李小寒掀起了巨大波澜,而府城里,李小寒这边,也不像李贤东所说的,事事安逸。
府城,官衙旁一个小院子,李小寒和张辅坐在园中的一个凉亭内,四边视线可见,没有他人。
所以说,要说什么秘密,最好找一个四面没有遮挡的地方,最低限度的降低了什么门后、柱子后、屋后有人悄摸偷听的可能。
“我怎么听说二月二京城里开文会了,听说公主烧了一树的白蜡。”李小寒问道,这个跟当初他们说的宣传方案不一样,当然,这个效果更加好就是了,有什么比京城里的八卦更加忍人注目。
“最近在各处收集白蜡树和白蜡种,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张辅举起茶盏,给李小寒倒了一盏茶,“京城里太孙殿下好文风,举行了二月二的曲水流觞会。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公主喜欢白蜡,我便尽力使人供应了一批。”
想要扬太孙的文名,结果却烧了一树定城的白蜡,这效果,不能不说,是有一点讽刺对比在身上的。
“不过,就没有人跟公主说一说?万一太孙不喜欢呢。”李小寒问道。照理说,公主出这种昏招,应该会有人提醒她呀。
“太子故去之后,只剩下这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了,陛下宠爱的很。太孙跟公主姑姑又极为亲近,没几个人能让公主听得进去的。”
李小寒皱眉。
不,有一个人设身置地的为太孙考虑,这个人,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还是智慧上,都不会让太孙的盛会出这种纰漏。导致定城这边抓到这处漏洞,最后传到定城的,居然不是太孙的文名,而是公主的豪奢。
这个人,就是皇帝陛下。在陛下心里,公主应该没有太孙重要。
但是,如今没有劝住,那就很可能,陛下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总有人能劝得住公主的。”
李小寒看着张辅,缓慢的,一字一顿的问。
张辅眼里像是带上了讶异,又像是理所当然知道李小寒会问一样,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和默契,“我们也是最近得到了消息。”
张辅看了看天,声音又压低了一层,“病了。”
窥视帝踪,可是死罪。
一时静寂。
春风微微吹拂,带着刺骨冷意。
传闻在春天真正暖和之前,会有一波倒春寒。
第110章
听到皇帝病了的消息, 李小寒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上浮,满身的寒意光靠手里的热茶根本止不住。
一个皇朝不稳定的最明显特征, 就是中央出了问题, 导致对地方没有了控制之力。礼乐崩坏, 动乱四起。
虽然已经剧情预知这个时刻一定会到来,但是当这个时刻真正开始到来的时候, 李小寒还是感觉到一阵阵惧怕。
对动荡不安的朝局的害怕;对这种历史大势下,个人如何强大也只能被挟裹着往前走,无力掌握自己命运的害怕;对庞大的未知感到害怕。
一个临老临病的开国帝王,为了维护自己的一手打下的江山,会做出何种疯狂的举动?
一个匆匆上位的太孙,颇有文名, 暗地里却四处受制, 连公主都制止不住, 这样的继承人, 监国理事,他会如何稳定自己的位置?
还有看似高贵的公主, 不懂政事, 却又几乎无人震慑, 谁知道她想要什么?
一个理智的正常的对手不可怕, 但是一个掌握了巨大力量, 但是却不理智不正常的对手, 你永远猜不透他会出什么样的招数。猜不透, 便无法正常的准备应对。
这样的人, 朝廷里有三个。
李小寒不为定王感到担心,这是天命之人, 最后的胜利者。
她只为自己这些不入贵人眼的弱小的平民感到担心,只怕城门打架殃及池鱼,观剧定律:主角身边的人容易早死。
李小寒喝一口热茶,不由自主的开始想万一情况到了最坏的境地,自己应该怎么做?现在准备的充不充分?还要再准备些什么?
“你很冷?”张辅看见李小寒眉头紧皱,双手捂紧茶杯,热茶喝了一口又一口,担心的问,“又或者,你在怕?”
真奇怪!
张辅心里想,李姑娘这么大胆智慧的人,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李姑娘居然没有高兴而是害怕。
李小寒抬眼看看张辅,只看见对方眼里一片不解。
又或者,对方是以执掌棋局的棋手眼光看机会,自己是以身为棋子的位置看风险?
“李姑娘?”张辅又给茶盏空空的李小寒倒了一杯热茶。
李小寒这才回过神来,一口饮尽热茶,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好像曾经听过某一个人说一句话。”
“什么话?”
“别人疯狂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疯狂。”
传说中股神巴菲特说过的话,也不知道真假,只是此时用在这里,竟然也觉得合适。
不过,政治本身就是一场最大的投资。吕不韦曾经说过,“耕田之利十倍,珠玉之赢百倍,立国家之主赢无数。”(1)
可见,投资一个未来的君王,如何的让人疯狂。
“别人疯狂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疯狂。”张辅喃喃的重复道,不由自主的,慢慢喝了一口热茶。
一时沉默,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小寒出声打破沉寂,“我们继续说回白蜡虫一事吧。”
不管是疯狂还是恐惧,最重要的是行动,应该有的行动不管心情如何都应该严格执行起来。
张辅回神,说道,“李姑娘说得对。”
不过,张辅并没有马上接着白蜡虫的话题,而是抬手提高声音道,“青竹。”
远处的青竹快步走过来,“公子。”
“给李姑娘找个暖手薰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