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说成国公府一代不如一代,瞧这成国公府嫡长孙,背脊还没自家堂妹挺得直。
骆崇绚难堪得不行,自从他中正品评了个下上,选官都没资格,他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看不起他。
昔日他是一品国公嫡长孙、三皇子伴读,风光无限,就那一次品评,将他打入了泥淖,三皇子早就对他爱答不理。
闻绍自打入朝听政后,就一直致力于树立礼贤下士的形象,力图扭转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帮他把太子拉下马的人,而不是漂亮废物。
像骆崇绚这样品评只下上选官选不上的废物,是够不上三皇子的门槛的。
闻绍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脸白如纸的女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三殿下。”席瞮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对闻绍奉手行礼,再道:“骆家妹妹天真烂漫,或许无意间冲撞了四殿下,想必不是故意的。不过四殿下说她‘怪胚’在下以为有点儿过了,毕竟小姑娘脸皮薄。”
骆乔立刻就在骆鸣雁身后缩了缩,将天真烂漫脸皮薄却无端被辱骂而委屈得想哭的小姑娘演绎得……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是毫不相干。
她瞅着四皇子的目光半点儿惧怕难堪都没有。
爆竹精闻旭看到她这个样子,当场就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一点就着,“怪胚,你装什么装!”
“闻旭!”闻绍喝道。
“三、三皇兄……”闻旭瞬间熄火。
闻绍乜了他一眼,道:“跟骆七姑娘道歉。”
“什么?”闻旭不可置信地看着闻绍,“三皇兄,你叫我给这个怪胚道歉?明明是她先冲撞我的!”
闻绍不悦地说:“出宫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闻旭浑身一僵,低下了头。
出宫之前,闻绍亲自来叮嘱过,他要拉拢席氏,投在席氏门下如骆衡这样的猛将亦是他要重点拉拢的对象,他不许闻旭去招惹得罪骆衡的女儿。
闻旭答应得好好的,谁知转头就给他捅娄子,真是个废物!
“都怎么了这是?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转头,纷纷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殿下。”
再一看,太子身后还有个没见过的总角孩童,众人一时竟不知此人是谁,皆沉默着。
太子闻端笑着道:“孤去接了五弟一道来为姑母贺寿,就晚来了一会儿功夫。”
众人都吃惊不已,这竟是宫中甚少提起五皇子,怎会与太子一道?
吃惊归吃惊,礼还是要行的。
闻敬对众人行礼无声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想是躲在姐姐身后的骆乔,朝她笑了一笑。
骆乔从骆鸣雁身后探出头,回了一个笑容,接着继续装她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老远就瞧着你们围在这里,这是怎么了?”闻端把闻敬和骆乔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转而问闻绍话。
闻绍不想答,闻旭看了看三皇兄的脸色,不敢答。
闻端脸上笑容浅了一分,众人犹豫着要不要帮三皇子代答,要不太子多尴尬,可代答了三皇子会不会记仇?
就很纠结。
气氛有些凝滞,席瞮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戏,晋王世子闻明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没有出面打圆场。
位高权重者没动,其他人见状更不敢动了。
骆乔都有点儿替太子感到尴尬了,三皇子的野心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呐。
二皇子闻震叫推轮椅的内侍把他往前推了些,随后朝骆鸣雁招手,道:“雁表妹,你身后的就是乔表妹么?”
二皇子的话终于将凝滞打破,众人又活泛起来,也不围观了,三三两两去玩耍,只是人走了,眼睛却一直往这次瞟。
蒋隽也过去戳了一下骆乔,问她:“你刚才说的倒拔垂杨柳是怎么拔?”
“你想看?”骆乔问。
蒋隽很期待:“可以看吗?”
骆乔冷酷拒绝:“不可以。我已经不卖艺了,卖艺没前途,打赏都没有。”
蒋隽失望,然后谴责地看向闻旭,直白的小眼神就差直说——都怪旭表哥太抠门了。
蒋隽是寿昌长公主的心肝肉,没人敢给他委屈受,就连闻绍闻旭也不行。
闻旭脸都扭曲了,要不是……要不是……他定要叫人打死骆乔这祸害!
骆鸣雁走到闻震跟前说了几句话,然后招手叫跟蒋隽说话的骆乔过来。
“乔表妹。”闻震在骆乔走近后便温温唤了声。
他的声音柔和不低沉,听起来很悦耳,含着笑柔声说话的样子,再加上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遗憾,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有好感,更有同情。
世人皆知宋国二皇子闻震不良于行被宋国皇帝厌弃,到了年纪也不许他入朝听政,平日就只能编书撰书打发时间。
世人亦皆知,宋国二皇子闻震文采斐然,文章一出,建康纸贵,便是其他三国的士人亦有不少读过他的文章,对其赞不绝口。
越是如此,世人对他的同情就越甚。
就像是一个莹润美丽的瓷器被狠心打碎了,令人惋惜。
闻震的生母姚婕妤是骆鸣雁的从姨母,两人是拐了个大弯的表兄妹,闻震唤骆家其他的姑娘唤作表妹也是可以的,只是骆鸣珺等人他都只加了序齿皆唤作骆姑娘,成国公府里再得他一声“表妹”的就只有骆乔了。
“二殿下。”骆乔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殊荣,她对宫中给她准备衣裳换的姚婕妤很有好感,对闻震便爱屋及乌。
闻震说道:“听闻乔表妹熟读兵书,正好我想要编一部兵书通典,乔表妹可有兴趣与我讨论一二?”
骆乔眼睛一亮,那必须有兴趣。
“喂,骆乔,你不跟我一起去玩儿嘛?”蒋隽很不开心,是他发现的小伙伴,震表哥怎么能半路拦截。
蒋隽的不开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虎视眈眈盯着闻震,一副震表哥要真的半路拦截自己的小伙伴,他就要闹了的小模样。
闻震被他这模样逗得轻声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好,让乔表妹跟你一起去玩儿。”
蒋隽顿时就又开心起来,拉着骆乔的胳膊把她拉走,“走走走,我们去投壶。”
在路过闻敬的时候,蒋隽脚一顿,松开骆乔,围着这个第一次见的表哥转了一圈,然后站在闻敬面前,抬起胳膊在两人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闻敬看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多人。
明德宫派人到平就殿传太子令,叫他准备准备,一道去寿昌公主府为大姑母贺寿,闻敬并不诧异。
短短几天时间里,他尝遍了各种人情冷暖,他一直知道权势是个好东西,但于年幼的他只是面目模糊的一团,他第一次清晰地看清楚权势的模样,那让众人趋之若鹜的甜美模样。
他亦第一次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太子既向他伸出手,他就握住。
“哈哈哈。”蒋隽一声大笑,闻敬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就听蒋隽说:“你跟我一样矮。”
闻敬:“……”就不能用“高”这个字么?
骆乔站过去,比两人要高半个头,嘿嘿笑 。
蒋隽立刻又不开心了。
闻敬叹了一口气,说:“隽表弟,我们年纪还小,还没长,过几年就高了。”
“对对对,娘亲也是这样说的。”蒋隽用力点头,瞬间对这个第一次见的表哥充满了好感,一手拉着闻敬,另一手拉着骆乔,“走走走,我们去投壶。”
“二殿下,我也过去了。”骆乔被拉走,骆鸣雁更加待不住了,这里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跟二皇子这位表兄也不是很熟稔,这块地界儿简直可怕,溜了溜了。
“去吧。”闻震温声道。
骆鸣雁立刻逃命一样走飞快。
骆鸣珺倒是不想走,因为晋王世子还在这里,但被骆鸣珮死命拉走。
“二姐,你不要命啦,那是什么情况,你还敢留在那儿。”骆鸣珮简直要被气哭了,骆鸣珺一见到晋王世子就跟中了邪一样,脸面都不要了,她难道不知道现在别人都怎么笑话她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骆鸣珺不高兴地甩开了妹妹的手,“我去找钟家姐姐她们玩耍,你自便吧。”
骆鸣珮才不喜欢跟钟如意那群人玩儿,一听骆鸣珺不要自己陪,顿时心花怒放,转头去找骆鸣雁她们,把骆鸣珺气得直跺脚。
第34章
旁的人都走了, 这块地界儿就只有几位皇子,外加晋王世子闻明哲和席瞮。
闻明哲微微偏头看了眼席瞮,之前太子传召他俩去明德宫鉴画, 真的就只是鉴画, 别的什么都没有,那画瞧着就只是一幅笔触凌乱的山水画, 他们在明德宫待了两刻钟, 太子就让他们离开了。
之后也没有其他动作。
闻明哲回去了思索了许久, 都没明白太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恐怕席瞮亦然。
席瞮感受到闻明哲的目光,转头朝闻明哲笑了一下,后者不禁皱了眉。
这里, 太子和三皇子沉默对峙, 谁都不退,席瞮并不像是一个会凑这样无聊的热闹的人, 闻明哲思索,那他为什么不离开呢?
听闻三皇子在想方设法拉拢席家, 先头席瞮出言维护骆衡之女,三皇子就立刻要四皇子道歉,姿态是放得非常低了, 难道席家偏向了三皇子?
不对!
闻明哲顿时想到南浦之战太子在其中的手笔, 现在荆州那边的战功和封赏一直被席司徒压着, 差不多时间,兖州那边已在大肆封赏庆功了。
或许席司徒只是在警告太子。
电光火石间,闻明哲想了许多, 也率先有了动作。
他奉手对闻端道:“殿下, 前头有几丛牡丹开得正艳,之前我等就这牡丹为题, 以作诗画,大家都添了彩头。原本正愁该由何人为我等评判,殿下来了,不如就由殿下劳累一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闻端对闻明哲的态度十分满意,略一颔首,道:“那就去瞧瞧罢。”
闻绍立刻冷嗤一声:“我倒是对书啊画的一般,也没有特意召人去鉴画的爱好。倒是投壶不错。”
这话说得,好像先头跟一群人在一块儿吟诗作画不是他本人一样。
他说罢,就率先抬步往正在玩投壶的蒋隽处走。
闻旭一看三皇兄走了,立刻跟着一道跑了。
闻端看着闻绍的背影,无奈地笑笑:“三皇弟从小就是这样的张扬任性,连父皇都难以管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