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凶神恶煞的阳平郡府兵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惊喊:“窦别驾,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包庇朝廷通缉犯,同罪论处!”窦薪狞笑道。
“窦别驾,你说我包庇朝廷通缉犯,敢问证据何在,就凭你一张嘴信口开河吗!”阮瑎怒骂道。
窦薪道:“你敢说你没有包庇杜晓?”
阮瑎大声说:“我没有!”
窦薪也不与阮瑎多说,转头客气地对旁边一袭玄色劲装的人道:“宇文校尉,逆臣已拿下,待在下审问杜晓所在。”
影子卫校尉宇文翊摆了下手,叫窦薪自便。
他接到的命令是配合阳平郡拿下逆臣阮瑎,若阮瑎反抗格杀勿论,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走这一趟,他觉得很是无趣,这阮瑎如此弱,还用得着他们影子卫出手,窦薪连府卫都不用,一个人就能将其拿下。
不过看在阳平郡给的银子够多的份上,他勉为其难来了。
“窦薪,你残害忠良唔……”
阮瑎被窦薪一脚踢在肚腹处,疼得弓起身子,又被府卫死死摁住。
他没想到,没想到窦薪会直接下手拿他,也是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县衙里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在。
所以,这一切都是刻意针对他的阴谋,是么。
“残害忠良,你算哪门子忠良。”窦薪走近阮瑎,拍了拍他那张俊美的脸,低声道:“你不过一个给脸不要脸的跳梁小丑罢了,十六皇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天大的造化,给脸不要脸的蠢货!”
阮瑎痛恨地看着窦薪:“若是十六皇子看上的是你,想必你早就把自己洗干净送到十六皇子榻上去了吧,你和唐恒才是真不要脸,去粪坑里的蛆虫更恶心!”
他嘴上是说痛快了,立刻就招来窦薪一顿打。
宇文翊和几个影子卫看着听着,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也不知他们摇的到底是十六皇子、阳平郡守唐恒等还是阮瑎。
“原来还有这一茬。”躲在大堂通往二堂的门外偷看的骆乔惊叹:“我以前只听说美貌女子身若飘萍,原来美貌男子走在外头也不安全呐。”
张瑾说:“东魏十六皇子霍涣好南风,邺京无人不知。”
“所以这是强抢民男不成的怀恨报复。”骆乔总结。
“……”张瑾想了想,这么说好像没什么不对。
阳平郡守唐恒想要更进一步,恰逢十六皇子霍涣巡守相州到了阳平郡,听闻霍涣好南风喜美色,他立刻就想到把元城县令阮瑎这个有名的美男子献给十六皇子。
他派人去跟阮瑎许了诸多好处,却被阮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干脆就不管阮瑎意愿,在为十六皇子接风的饮宴上强行叫阮瑎去给十六皇子敬酒。
十六皇子还能看不上阮瑎,当夜就想要把人带走,阮瑎当然不肯,把他打伤了头逃走了。
一地郡守献手底下的县令给皇子暖床,传出去不仅会被天下人耻笑,邺京那边肯定也会追究。
此事后来以十六皇子踢了唐恒一脚拂袖而去为结束,但是在阮瑎这里,远没有结束,他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现在,是终于要结束了吗?
阮瑎蜷缩在地上,无数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
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心寒。
当年他刚举孝廉被朝廷授官拾遗,那么多的雄心壮志,想要大展一番拳脚,激浊扬清,做一个为百姓请命的清正好官。
可现实接二连三给予他重击,他别说激浊扬清,就连楼家的一个小娘子都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未婚妻家中不敢硬碰强权,只能退婚,他理解,将所有的过错和罪名都背上,让他青梅竹马的姑娘清清白白另嫁他人。
他的父亲因为退亲一事气得病倒,母亲衣不解带照顾父亲也没支撑多久,族中恨他毁了名声,还带累了族里,对他的父母多方责难,生生将他父母气死,他听闻消息回家奔丧,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随后而来的宗子则冷酷地通知他,他已经被除族了。
除族,从此成了一个无根之人。
举孝廉那时他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落魄。
他这几年被贬官,四处辗转,一个地方待不到几个月就又要走了,也就只有元城,这个昔日繁华如今冷清的下县,他在这里待了两年。
这个下县和他多么像呐,都是风光后又落魄。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这辈子就在这里终老了。
现在,连“老”都是奢望,他已经是这般落魄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
阮瑎蜷缩着,意识渐渐模糊,但他想,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那他们就应该不知道杜将军藏在县城外的村落里。
那就好……那就好……
嘭——
忽然,大堂后头传来一声巨响。
坐着吃茶的宇文翊等影子卫、打阮瑎的窦薪和阳平郡府卫,一齐站起来看向声响处。
他们此番来,已经把县衙众人都支走,阮瑎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谁还没走,竟敢忤逆?!
骆乔一脚把大堂里县令审案办事的案桌踢翻,吸引了堂中众人的注意力后就闪开了,把地方让给张叔,让张叔闪亮登场。
“宇文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张瑾负手缓步走来,边微笑着说:“看样子是升官了,王橘若是地下有知,不知他是欣慰还是生气呢?”
“你……”宇文翊瞪大了眼。
王橘,前影子卫中郎将,死在张瑾手中。然而,当时若不是宇文翊贪生怕死,张瑾未必能杀得了王橘。
这件事除了宇文翊,就只有当时逃走的他国细作陈云知道。
“陈、云!”宇文翊咬牙切齿,“你竟还敢来我魏国!”
“我为什么不敢来,”张瑾双手摊开,“你看,我就在这里。”
宇文翊一挥手,叫影子卫上前去把“陈云”围起来。
“你既然自投罗网,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还以为这是六年前,你还能单刀赴会全身而退。”宇文翊笑:“陈云,没想到多年不见,你变得自大了。”
张瑾亦笑:“宇文翊,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蠢。”
“你——”
“我既然敢现身,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孤身一人。”
张瑾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骆乔杀出,抓过离得最近的影子卫,提起来在空中抡了半圈,手一松把人朝窦薪砸去。
“啊……”
窦薪被砸了个正着,当场扑街。
骆乔接着一脚踢开了想要去抓张瑾的影子卫,一旋身,抄起早就看好了的放在堂边的杀威棒,挽了一个棍花,一个横扫千军,把朝张瑾围过去的影子卫通通扫飞。
最后,她把杀威棒往地上一柱,借棍起跳,凌空飞到宇文翊面前,屈膝顶在宇文翊胸口,把他顶倒仰面砸在地上,
咚——
地上激起一阵灰尘,宇文翊身下的石板裂了数条缝。
骆乔单膝屈起压住宇文翊,用她怪里怪气的蜀音说:“你个短命滴瓜娃儿,我成都京薛娘子今天就替天行道,灭了你个渣渣。”时刻不忘自己的人设。
正在努力爬起来的阮瑎听到这句,娇躯一震,又摔倒了。
救命,能不能来个人让这位别再说蜀音了!
第107章
宇文翊接过窦薪送上的礼单时, 都窦薪嫌弃地挑挑拣拣,认为一个四处得罪人的七品县令哪里用得上他们影子卫出面,杀鸡用牛刀。
“看在唐郡守的面子上。”他傲慢地对窦薪说, 窦薪点头哈腰, 感激不尽。
这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旅程,宇文翊坐在元城县衙大堂上喝茶时, 如此漫不经心地想。
可是现在, 他躺在地上, 浑身的骨头仿佛寸寸断裂般的剧痛,胸口被巨力重压,出气多进气少。
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你……你是……”宇文翊拼命挣扎却不能移动分毫, “兖州骆唔……”
“骆骆骆,骆你的头, ”骆乔捶了他脑袋一拳,“我成都京薛娘子举世无双, 谁在我面前说‘骆’字,我就杀了谁!”
宇文翊被捶得眼前黢黑,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喂, 你……”骆乔指着一个阳平郡府卫。
“我我我、我没说‘骆’字。”府卫用力摇头, 他没说话。
“好哇, 你故意的!”
“薛娘子”当即大怒,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就是一拳打在那府卫脸上, 府卫被打得横飞出去, 人砸到梁柱再摔在地上,咳了两声, 和着血吐出两颗碎牙。
原本骆乔是想问他们来元城的目的难道就只是对付阮瑎,不想那府卫自己找打,那她不打岂不是不符合她的人设。
打完这一个,看向下一个,那府卫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直接就是一个抱头投降。
“说吧,你们来干嘛的。”骆乔折回去,一脚把挣扎着爬起来一点儿的宇文翊又踩了回去。
上峰在别人脚下,先头被杀威棒扫飞的影子卫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我们不知道哇……”抱头投降的府卫哭了,“我们都是听窦别驾的令,你、你问窦别驾。”
“……”正在装死的窦薪一僵,恨不得暴打那府卫。
“窦别驾,还活着吧?”骆乔拿起一根杀威棒戳了戳趴在地上的窦薪,“不过是被砸了一下,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窦薪:“……”
被砸了一下,是被一个人砸了一下,有本事你也被这么砸一下试试!
“阮县令。”骆乔唤好不容易再度爬起来的阮瑎,把杀威棒递给他,“你要不要鞭个尸?”
阮瑎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杀威棒,看了一圈满地伤残,以及骆乔脚底下满脸血的宇文翊,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悲愤喷薄而出,接过杀威棒就朝窦薪狠狠打了下去。
“啊啊啊……”
窦薪惨叫,连滚带爬地躲。
阮瑎之前被一群十来个人围着拳打脚踢,伤得不轻,全凭一股劲儿爆发出来打了窦薪两棍子,然后就打不动了,拄着杀威棍喘气,恨毒地瞪窦薪。
窦薪躲在梁柱后面,喊道:“阮瑎,你可想清楚了,你是魏国人,是魏国的官。”
“闭嘴!”骆乔抄起宇文翊刚才喝茶的茶盏砸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窦薪惨叫,右手抱着左边的胳膊蜷缩在地上,左小臂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