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这些没用,兖州有这么一个大杀器,对付起来就困难了。
豫州军撤退,兖州军直追,追到鄄城城外眼见城门关闭,现在不是攻城的好时机,只能把来不及回城的豫州军杀的杀抓的抓,赶着两千多俘虏回营。
“阿爹……不对,骆将军。”中军大帐里,骆乔朝骆衡抱拳。
一场战斗下来,因为都是把敌人扫飞,她身上干干净净半点儿血都没有。
骆衡道:“你阿娘知道你来巨野泽吗?”
骆乔说:“阿娘现在肯定知道了。”
骆衡上手就拍了一下女儿的头,不过是打在头盔上。
骆乔把头盔摘下,把脑袋凑到阿爹面前,意思是不解气就再来一下。
骆衡举起来,然后把手放在女儿头上揉了揉,再一把推开。
“瞒着你阿娘偷跑,等回去了再教训你。”
骆乔嘿嘿笑,把骆衡笑得半点儿脾气都没了。
“将军,外头将士们都等着呢。”陈玄进来说。
把郭庭打回鄄城,虽然算不上大胜,但今天这一仗是胜了,骆衡下令宰了羊犒赏将士们,也是重振军心,父女二人作为关键,自然得出面与将士们同乐。
“来了来了,陈叔,我今天威风吧。”骆乔跑出大帐。
“咱们小乔就没有不威风的时候。”陈玄毫不吝啬夸奖。
骆乔听了,给陈玄竖了个大拇指:“陈叔就是有眼光。”
陈玄:“主要是小乔厉害。”
骆乔:“哪里哪里,陈叔也厉害。”
骆衡跟在女儿身后,好笑地听她和陈玄互相吹捧,往前营空地走去,与将士同乐。
第174章
鄄城城墙高三丈有余, 夯土与米浆建成,十分结实,四角有角楼, 每三十丈有一马面, 女墙上雉堞长四寸,可攻可守可望, 想要攻城, 难度很大。
不过鄄城没挖护城河, 也没建瓮城,将攻城的难度降低了一点点,但不多。
现在郭庭死守鄄城不出, 无论兖州如何挑衅在城外叫骂, 他都毫不动摇。
兖州想要拿下鄄城,攻城实乃是下下之策。
郭庭此番拖延, 是为了拖住巨野泽的兖州军,为攻顿丘郡和谯郡的东魏军争取时间, 若两方拿下,他们结三股兵力合围巨野泽,巨野泽关隘一破, 可直插兖州腹地。
兖州军又如何不明白郭庭的打算, 大帐里骆衡等一众将领围着舆图, 桌案上是斥候送来的各方军报,找破局之道。
攻城暂时行不通,巨野泽并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 拿士兵的命去填不划算。
“从乘氏出兵, 攻离狐。”骆衡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大军在鄄城牵制郭庭, 调济阴郡兵力配合乘氏,奇袭离狐。拿下离狐后佯攻濮阳,断郭庭粮草,就看他派不派兵回防。”
斥候送来的情报,离狐县城墙不像鄄城的那么结实,在郭庭攻打时被破坏得很厉害,郭庭拿下离狐后只安排了五千兵马守着,他主要目的还是据守鄄城攻打巨野泽。
这么一来,却也给了巨野泽机会。
斥候连夜出营去济阴郡送信,骆衡点兵,要趁着下半夜出发前往乘氏。
乘氏有守军一千,济阴郡可调之兵最多三千,还得看济阴郡守将的意思,豫州的尚永年在陈留郡向徐州谯郡施压,济阴郡随时要去支援谯郡。
巨野泽要牵制迷惑郭庭,就不能派出太多人,否则漏了破绽。
最后,巨野泽点兵三千前往乘氏,领兵将领陈玄,骆乔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先锋骑兵,也在队伍中。
子时一过,三千精兵轻手轻脚出了营地。
时序刚过中秋,天上的月亮还是又大又圆,不能点火的精兵借着月光轻而快地奔赴乘氏战场。
天亮之后,巨野泽再度挑衅鄄城,郭庭在城墙上遥望,兖州军旌旗林立与往日没有不同,挑衅的大嗓门士兵越骂越难听,把郭庭的十八辈祖宗都挖出来骂,郭庭付诸一笑,看起来很不以为忤。
兖州军接连三天在城下挑衅,但无任何攻城的举动,郭庭每日登上城楼查看,渐渐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鄄城城墙坚固,骆衡顶多三万不到四万兵马,这么点儿人攻城就是个笑话,他这日日挑衅是想诱我们出城应战。”一名校尉说道。
郭庭副将说:“都尉,咱们也不能一直坚守不出,否则使君追究起来咱们没法交代。”
东魏联合西魏大举进攻宋国,目的无非要地要钱,豫州刺史高凤岐觊觎兖州沃土多年,才会如此配合邺京兴兵。
郭庭确不能困守鄄城,高凤岐制定的计划是先攻下巨野泽据守,再看清河郡、顿丘郡、谯郡的征战情况,待东线一带都推进了再集中兵力攻打兖州,先下兖州,再下徐州。
从顺利拿下濮阳到闪电般拿下鄄城然后奇袭的离狐,郭庭部一路打过来简直不要太顺利,却在攻巨野泽时遇到了硬骨头。
郭庭怎会没有听说过兖州骆氏女力大无穷,一千兵马去擒二十来人竟被打得折损过半落荒而逃,至今还是尚永年身上烙的耻辱,只是郭庭没亲眼见过,总觉得是世人夸张了。
直到前几日战场上,郭庭才发觉世人丝毫没有夸张,这骆氏女就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
郭庭想起临开拔前高使君对自己说的话:“空穴来风,慎之重之。”
他推演过这场战争的所有变数,却对兖州骆氏女并没有特别上心,总觉的再如何厉害到底是个姑娘家,算着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骆衡还能耽误女儿的终生大事不成。
他败就败在轻视了女子,以至于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进退不得的局面。
骆氏女……
“这几日斥候有在兖州军营里探听到骆氏女吗?”郭庭猛然问副将。
副将想了想,摇头:“没有斥候报骆氏女动静。”
郭庭脸色丕变,匆匆下了城楼往驻扎的县衙走,副将和校尉们不明所以,赶紧跟上。
县衙大堂里挂着一幅舆图,郭庭走到近前目光四下梭巡,恨声道:“大意了,骆衡派兵去打离狐,骆氏女就在其中,离狐那五千人怕是守不住。”
“什么?”一名校尉凑近看了看舆图,对郭庭说:“可没有离狐斥候来报信。”
郭庭扫了那校尉一眼,觉得他说了句蠢话,都懒得他。
副将解释道:“骆衡定是连夜调兵先去乘氏,再由乘氏攻离狐,离狐无察觉,哪里会有斥候来报信。”
那校尉挠了一下头,问:“那我们现在派援军去离狐吗?”
郭庭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命令副将:“点五千精兵,你领兵去离狐,务必要守住离狐。”
离狐守不住,濮阳就危险了,濮阳若是也失守了,他们就等于是被困在了兖州军的包围中,鄄城的粮草能够支撑他们困守多久?
“末将领命,誓死守住离狐。”副将抱拳行礼,随后去点兵。
他们要尽快赶去离狐,辎重这些不能多带,为了提高速度全部点的是骑兵,当天就出了鄄城。
五千骑兵一离开,骆衡就收到的消息,他依旧按兵不动,每日派人去城下挑衅郭庭。
现在打得就是一个时间差。
前往乘氏的三千精兵急行军,两日抵达了乘氏县城外,驻扎下来,陈玄与乘氏县令宇文舒见了面,递上骆衡下发的军令,宇文舒立刻召集了驻守县内的一千兵马,另还有征发的民兵八百,负责粮草辎重者一百多,全部交由陈玄调配。
他们在乘氏等了两日,济阴郡守将答应的两千兵马还未到,但他们已经没时间再等了,郭庭回过味儿必定会派兵驰援离狐。
“出发——”
陈玄下令,五千兵马向西北行军,半日后在距离离狐县城二十里处埋灶扎营。
兖州陈字旗和骆字旗高高升起,离狐县城顿时慌乱了。
前头豫州军攻打时被破坏的城墙尚补好,那么大一个的洞简直就是在欢迎敌人进来。
午时过后,一直紧张盯着兖州军营的豫州兵发现对面有了动静,从军营里驰出百余匹马,在城外五百步开外停下,豫州兵紧张地准备好弓弩对准这百余人。
时人强壮者弯弓能射百步,汉末名将陈石能开三石弓可射三百步,东魏所用的大弩可射一百五十步、小弩百步,这百多兖州骑兵皆在豫州兵的射程范围之外,但只要他们有异动,敢往前冲杀,豫州兵手里的弓弩是不会含糊的。
就在这时,兖州骑兵中有一人取下马背上的长弓,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拉弓到圆满。
嗡……
一阵破风之声,离弦之箭快得快人看不清,也叫人躲不过,就正正插在了城楼上一个不小心冒出头的豫州兵的额头上,巨大的力道带着他摔在马道上,他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周围的豫州兵看见这一幕,惊骇万状,那么远的距离竟能一箭正中人眉心,这……这是……这个人是……
“没错!我,骆乔,就是你们口口相传的‘天降煞星,凶戾缠身,嗜杀成性,是为人形兵器’。”骆乔大声吼道:“不想成为我刀下亡魂,就弃械投降!”
风将她的声音送到豫州兵耳中,模模糊糊,随后她身边百来人齐声嘶吼:“东魏的煞星,人形兵器,东平骆乔在此,投降不杀!”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豫州兵立马慌了。
在离狐的五千士兵中,有一小部分是当初跟着尚永年在乐禹县郊拦截张瑾的,亲身经历过骆乔杀红眼的模样,更是害怕。
好不容易从煞星手中死里逃生,终究还是要死在她手里吗?!
骆乔说:“最迟后日卯正,我要看到你们开城投降,否则,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骑兵们:“后日卯正,开城投降!后日卯正,开城投降!”
随后骆乔再度弯弓,离狐城墙上,谁冒头就杀谁,一箭一个,最后一箭射在了绣了“高”字的旌旗上,将旌旗牢牢钉在杆上。
百余骑兵给了下马威,折回营地。
中军大帐前,骆乔下马,大步走进去朝陈玄抱拳,道:“陈幢主。”
“回来了。”陈玄将手里的几分情报递给骆乔,“先看。”
骆乔看完,说道:“郭庭反应还挺快,听说他骁勇善战,比尚永年强出许多。”
陈玄问:“豫州援兵最多两日就到,后日攻城有把握吗?”
“这就要感谢郭庭了,”骆乔说着笑了,“他把离狐打得破破烂烂,便宜我们了。”
陈玄也笑,旋即又说:“虽然如此,可豫州援兵到了,我们守城也不占地利。”
骆乔傲然道:“那就摆开阵型打,郭庭的人敢来,我们就敢把他们‘留下’。”
陈玄拍拍骆乔的肩,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骆乔长眉一挑,笑说:“陈叔错了,我才是虎,猛虎。”
“哈哈……”陈玄大笑,营中众将也都畅快笑起来。
笑毕,陈玄正色道:“骆队长,后日攻城,你领先锋军,可否胜任。”
骆乔亦正色:“末将立军令状,后日定将离狐拿下。”
陈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