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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678节

袁刺史道:“大敌当前,我等食君之禄,也当庇护一方百姓。”

张刺史道:“无论如何,先把这一关过了才好。百姓流离失所,”

阳刺史道:“也只好如此啦,施公,那位陈公子?”

施别驾忙说:“我明日请他过府一叙。”

“好!”

袁刺史道:“我明天再留一日,后日启程。”王、张二人也是如此,都想等一等施别驾探听到的消息。

四个人第二天早早起床,施别驾也早早下了帖子,请陈放到家里喝茶。施别驾特意又准备了一些北地过冬所需之物,统统交与陈放:“早知是你,前番天使从这里过,就一并交给你了。”

陈放道:“叔父费心了。”

“哪里哪里。”

施别驾做出一点点岳父家亲戚满意的情状,与陈放先话家常,问了施鲲的身体之类。陈放道:“都好。”

因施季行是大理寺的少卿,由他做引子将话说到了祝缨身上。

陈放道:“祝叔父素来宽和机灵、有勇有谋,念旧情,父祖都说他是值得相交之人。鲁王谋逆时,是叔父及时通知的太子,又与刘相公守在先帝榻前。当时小侄也在,叔父格外在今上面前提到了小侄。”

施别驾听了两耳朵的祝缨的好话,陈放又说了好些祝缨的事迹。最后说:“叔父做事,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不过,他老人家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划下的道儿,也不容别的去试探。向来恩怨分明、赏罚分明。”

施别驾道:“如今王、郑二相,咱们这位天使,究竟是个什么章程?看他行事,有些像王相,然而,似乎又与郑相有渊源。”

陈放微笑道:“叔父是陛下的大臣,只知依法而断。您只管放心,他是个公平持正的人。”

第360章 奔波

祝缨一夜好眠,第二天起身时,祝青君等人也都陆续起来了。

行辕的伙食比在祝府也不差,苏喆挟了片脆藕,嚼着嚼着眯起了眼睛,味道不错!

林风道:“有这么好吃吗?”

苏喆道:“你不懂!”

两人拌了两句嘴,看祝缨在默默地吃饭,忙也不说话了,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当堂五间,祝缨在正中吃,北地子弟们都散在两边的隔间里。这边安静了下来,那边也沉默地吃着,一时之间只听到碗筷相撞与人类咀嚼的声音。

等到所有人都吃完,随从们撤去了碗碟,祝缨才说:“都加紧做事。你们几个,将本地的状纸收一收,分类,看一看。遇到不会写字的,也安排人将他们的事记一下。做完了,换下一个地方。顺便打听一下当地的士绅风评。”

苏喆等人忙说:“是。”

祝缨又问刺史们送她的礼物在哪儿,祝青君道:“照您的吩咐,只酌情留下了一些,其余的已经退回去了。我这就去拿来。”

祝缨道:“不用,我亲自去看,忙你的去吧。”她略提高了一点声音,让所有人按照分组做事去。

她自己却叫上了金良,到了暂时存放物品的房间。

金良道:“便是都收了,也没什么。你跑这一趟这般辛苦,这些官儿,事都干不好,还要你操心,是该着他们孝敬你的。”

祝缨苦笑道:“北地这个样子,拿了于心不忍,不拿么……他们得吓死。又坏了‘规矩’成了异类,就更加办不成事了。我手上有什么?就那四十个小子,还是这个月现攒的。得‘合群’。”

金良道:“就没有清廉又能干的?”

“清廉的少,能干的也少,既清廉又能干的就更少了!事急从权,只好要个能干了。不说这个了,帮我看看,咱们得给郑侯挑些见面礼。”

金良听了,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

两人挑选礼物,金良道还犹豫着,不能把祝缨的东西都搬给了郑侯。祝缨看了出来,道:“你只管选,要说都搬去也行。他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这些我还嫌薄了呢。”

金良道:“君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府里待你与别人也不相同的。你一向有心。”

祝缨道:“当年郑侯也没少给我好东西。”礼物也没有特别的贵重,不过她又让银文去买了些猪羊果酒,好散给郑侯的行辕。不在乎有多少,但是得有。

做完了这些,祝缨对金良道:“劳你监督收拾礼物。”

金良痛快地答应了。

祝缨则回到了临时的书房,铺开了纸笔,祝银上前道:“大人,我来吧。”说着,便开始给祝缨研墨。

祝缨起初写得很快,是一些要在北地发的公文,先是行文四州,她来了,是来干什么的,要百姓安心之类。

然后是行文各级官府,这是发给各级官员的,她来只为安定北地,其他的她不管。如果有之前自认犯了错的,限期投案,她会酌情宽大,许他们戴罪立功。如果心存侥幸又或者还顶风作案,绝不饶恕。吏,就拿去升旗,官,直接枷送京城。

接着是对缺员的补充,各地有缺员,所以会顺次在各县考试——以县学生等为主,兼及本地的百姓。择优录取“实用”的人才。她会亲自去主持。

再公布赋税、徭役的新的征发指标。她特别在其中注明了一条:已经收了的,不重复征,多退少补。这一条上,她又粘了个小条,注明自己派出去的人在收状纸的时候要顺便宣传一下。

最后,她取了一份空白的奏本,慢慢地写了起来。

她得给皇帝写奏本,这份奏本必经政事堂,必须得用心。出来这么久,只在途中发了两封报平安的简要公文,一份是写到了北地了,一份是写到边境了,现在得详细写写了。

她在这一份奏本里写了北地的百姓生活确实不如前,被洗劫的城池情况尤差,但她已经把北地稳定下来了,钱粮问题也在着手解决了。但是她有一种担心,觉得胡人大胜之后竟有一个多月没有再来,马上是冬天了,不趁着大胜再劫掠一番好过冬,有点不对。

第二部 分写了自己在四城的作为,官吏忠贞死国者不少,为其报请抚恤。北地士绅忠君爱国、捐钱捐粮,子弟愿意报效朝廷,申请择当地子弟充任一些官职吏事。后面列了两份名单,一份死的,一份活的。写明不日安排这些死难者遗体返乡。

第三部 分写已与北地四州协调,钱粮内部调济,正在调动北地的各级官员。同时说明了官员有缺额,此外还有些官员涉案,所以会暂选一批“熟谙”本地情况的官学生们先干着。

最后写自己不日启程,先拜会郑侯,与他协调一下地方与官军之间的问题。接着就在北地巡查,一有问题,就地解决。

写完,将这份奏本快马发往了京城。

此时,她正在阳刺史的辖区,估计发往京城驿马最快也就三天,再议一议,再批复下来。她刚好从郑侯处回来,正好可以着手办地方上的事了。

……

奏本写好发出,阳刺史等也再次来了。

他们先从陈放那里旁敲侧击,续而开了个小会,决定先看看祝缨要怎么办。今天一早,便各自将令传了下去:先配合。

早上还没出门,就接到了回报——天使行辕里一大早就派出了人,敲锣打鼓地开始收状纸了。不过本地还算太平,目前还没人告状。先前那个豁出去告状的郑翁,也被顾县令给带走了。

刺史们仍然按捺住了,相偕到行辕。

祝缨笑道:“巧了,我正有要与诸位商议。”

宾主落座,祝缨使将方才拟的几条拿了出来。

阳刺史看到“自首”的条目,认为她没有“穷治”的意思,便不太担心了。他只管把行辕的公文传达下去,再将自己的屁股擦干净,等着听行辕的安排就是。

袁刺史问:“新选之官,是什么意思呢?本地任官,会不会不妥?”

祝缨道:“咱们有四州,互相调着来,也不违朝廷的章法。”

朝廷的大原则是“异地为官”,祝缨也不想过份地破坏这种制度,即使是当初的四城,她也有安排,先给个散官的品级兜着,干得不错,调出,到隔壁州去做官,再调隔壁州选出来的人过去充任。四州来一个大交叉调换。

大家都是邻居,邻居家着火,你家也好不了。

既防着本地人本地任官形成势力,又让他们不能轻易地崽卖爷田。

袁刺史的表情松了一点,道:“下官等这便去准备。”

张刺史则问祝缨:“这断案……”

祝缨微笑道:“大理寺一向公道,只要我在大理寺,进去的人是不动刑的。”

张刺史“咝”了一声,心道:忘了他还是大理寺卿!那这儿抓的犯官,送到京城也是大理寺接手,还是落她袋里,入袋即定罪,翻身是不可能翻身的。

怪不得。

祝缨又对袁刺史,道:“我后日即动身去拜会郑侯。”

袁刺史忙说:“那可太好了。”

“慢来。要我对他说话,须得与我些证据,否则我争不来。”

袁刺史道:“有的!据我所知便有五桩,其一,兵士污辱妇女,其二,偷杀牲畜,其三,争抢粮食殴伤官差……”

祝缨招了祝文让他记录,祝文写得头上冒汗。祝缨道:“你写几个词儿,记个人名、地点、干了什么就行。”

袁刺史道:“我这里有文书的底稿。先时我发文给冷将军,他们那里只回了一个自会军法处置便没了下文。也没个赔偿。”

金良才想说“都说了会军法处置了,还要怎样”,一听没有赔偿便不说话了。

祝缨收了他的底稿,翻了一翻,见上面写得都挺清楚,便说:“好。”

状纸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上来,投案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坦白从宽”的好处,行辕里暂时没了正事。袁刺史率先起身:“下官这便回去,静候佳音。”

祝缨道:“我会登门拜访的,别嫌我烦就行。”

四位刺史连称不敢,祝缨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

祝缨又在行辕住了两晚,都没有意外发生,苏喆等人都还未归。祝缨留下祝文等几人留守在行辕,自己带上胡师姐等人,与金良一同动身前往郑侯的大营。

……

郑侯没有驻在边境,而是在离境七十里的一座完好的城池附近,城郊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沿途看到了许多光秃秃的麦茬。

郑侯没在城里居住,而是扎下大营——城内也住不下这些需要操练的兵士。

大营一片肃杀,祝缨远远地就让金良先去见郑侯,她慢慢地在后面走,果然,一路有几个哨卡,都比较客气地询问一声之后便放心。小兵们看着祝缨还罢了,看到胡师姐却只觉得稀罕。

胡师姐年纪也不小了,但没有刻意地做男子打扮,穿着劲装,却仍能看出是个女子。

这就稀罕了嘿!

郑侯一到,军心稍安,接着郑侯就接管了防务,先揪出有往营里带女伎的偏将,不客气地打了八十军棍,那偏将现在跟条死狗似的趴着养伤呢。

“还是文官好啊……”小兵嘀嘀咕咕的。

大营里,郑侯听说金良来了,先哪到大帐问话:“你怎么来了?三郎身边只有几个年轻人,如何使得?”

金良脸上的笑却在见到郑侯的时候消失了,激动地道:“君侯,您怎么这样了?”

郑侯可比在京城的时候憔悴多了!他穿着很简单的软甲,花白的须白也蔫了,脸色也显得干枯了,皱纹都变密了。

郑侯道:“出门在外哪有不吃累的?三郎怎么样了?”

金良道:“他来了,就在外面,让我先来拜见君侯,看看您方便不方便。”

郑侯道:“怎么不早说?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