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兰见他这副痴样,心里有了底,微微一笑,“不知我这妹子可入得李郎君的眼?”
李郎君立刻向她作了一辑,“几时可以下聘?”
赵淑兰笑道:“李郎君先别着急,我那妹子是个望门寡,这事儿得要先跟你说清楚。”
*
桃夭回去到家中天已经快黑了。
她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东屋的门还开着,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才跨进门槛便吓了一跳。
莲生娘踞坐在床边拉着谢珩说话,一见桃夭回来,立刻冲她招手。
桃夭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儿,莲生娘捉着她的手放在谢珩手心里,柔声道:“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两年,留桃夭在家里独守空房,这次回来不能再走了,阿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桃夭的脸倏地红了。
谢珩本就不大好看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第9章
媒婆上门
原来桃夭走后,午睡后醒来的莲生娘就一直守在东屋窗口,任凭宋大夫如何劝说都无用。
趁着宋大夫进来替谢珩换药时,她也非要跟着进来。
宋大夫根本劝不住她,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只好允许她一块。否则凭他一个,若是莲生娘疯起来,恐怕制不住。
好在她进来后也不闹,只在床边怯怯看着谢珩。
可换完药后,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去。
宋大夫只要多说两句,她就对着谢珩抹眼泪。
谢珩见她着实可怜,便由她去了,哪里知道莲生娘一见到桃夭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时刚刚去完茅厕的宋大夫进来,见桃夭回来松了一口气,示意她劝莲生娘出去。
桃夭道:“让莲生哥哥好好休息好不好?”
莲生娘却死活不肯,紧紧拉着谢珩的手,“莲生,你是不是还在怪阿娘上次弄伤你,所以才不想留阿娘在这里?”
谢珩不做声。
莲生娘嘴一瘪,眼泪都要出来了。
桃夭忙道:“莲生哥哥定是饿了,咱们去给莲生哥哥煮饭吃好不好?”说罢,巴巴望着谢珩,希望他能配合一下。
谢珩见莲生娘正一脸期待看着自己,勉强“嗯”了一声。
莲生娘终于松手,“那阿娘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面片。你等着,阿娘很快的。”
她说着便要出去,桃夭也要走,被她拦住,“你莲生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哪儿都不许去,在这儿陪你莲生哥哥!”
她完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陶罐,塞到谢珩手里,笑,“你喜欢吃就吃,不要偷偷躲在屋里吃。就是不要吃多了,不然待儿就吃不下东西了。”
桃夭一脸诧异看向面无表情的谢珩。
突然,他手里的罐子“咔嚓”一声响,里头的糖渍顺着缝隙流得满手都是。
莲生娘“啊呀”一声,要帮他擦手,被他不着痕迹避开。
莲生娘急道:“桃夭赶紧打水给你莲生哥哥洗手。”
桃夭只好打了水来,踞坐在床边一边替谢珩擦手。
他的手生得极漂亮,指骨修长洁白,就是指甲有些长,需要剪了。
莲生娘拿把剪刀递给桃夭,这才满意地离开。
人走后,桃夭立刻松开谢珩的手,偷偷觑他一眼,见他白皙的耳尖竟然红了。
先生两幅面孔的样子好像有些可爱……
谢珩察觉她的目光,冷睨她一眼。
平日里他若这样看人,那些人早已如临大敌,跪地告罪。
可她递了一颗酸梅给他,莞尔一笑,“其实先生喜欢说出来就是,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先生若是憋在心里,旁人又怎么知道先生的心意。”
谢珩盯着她指尖的酸梅没有作声。
从小到大,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太子殿下无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切不可表露出人前。
否则,被底下的人窥得心机,容易受人摆布。
从未有人告诉他,只要喜欢就可以说出来。
半晌,他拿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水渍,神色淡淡:“为何要说,底下的人若是连这点儿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留着也无用。”
“可猜来猜去多累啊,”她把手举到他唇边,“先生喜欢吃,我给先生就是。”
他不张嘴,她便不知疲累举着。
酸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光是闻着就叫人口水生津。
谢珩迟疑着张开嘴含了那颗酸梅入口。
不经意,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唇。
凉凉地……
她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笑眯眯地问:“甜吗?”
那句“尚可”就要脱口而出,她突然凶巴巴地威胁他,“不许说尚可,要说甜,不然我下次就不给先生吃了!”
这个小寡妇,胆子越来越大了!
屋外这时有人敲门,是莲生娘端着面片进来。
桃夭已经吃过饭了,帮谢珩摆好饭便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宋大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看着她。
桃夭知道他是要问相亲的事儿。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好一会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阿耶是不是想要赶我走?”
宋大夫一听就急了,“瞎说什么,若是可以,阿耶恨不得你一辈子留在这里。可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她不作声。
宋大夫还欲劝她,莲生娘高高兴兴从东屋,“桃夭,你快去帮你莲生哥哥打水洗脸洗脚。”
桃夭与宋大夫对视一眼。
莲生娘道:“都看我干嘛啊,我去洗碗,你赶紧去。
宋大夫见状上前搀着莲生娘,哄道:“你也累了一日,我先扶你回去睡觉。”
谁知莲生娘突然一把推开他。
宋大夫一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
她轻哼,“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叫我吃药,就是叫我睡觉,我又不是你的病人!
桃夭见她似乎又要犯病,忙道:“我现在就去,阿娘您别急。”
*
东屋。
谢珩正坐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见桃夭端着盆水进来,眼神里闪过一抹诧异。
桃夭正欲解释,门突然关上。
她赶紧放下水去开门,却发现外头竟然已经上了锁。
她急道;“阿娘,你锁门做什么?”
莲生娘在外面道:“你莲生哥哥腿受伤,今晚你就歇在屋子里,也方便照顾。”
桃夭下意识望了一眼谢珩,见他正望向自己,耳根子不由地烧起来。
她解释,“等我阿娘睡着,阿耶肯定会过来开门的。”
谢珩“嗯”了一声,问:“城里可有大事发生?”
桃夭这才想起他临走前托自己问来着,便把赵淑兰说的那番话说给他听。
谢珩闻言眉头紧锁。
他人在这里,金陵那个是谁。
桃夭见他不说话,道:“那太子一定是个假道学。”
谢珩不动声色问:“何以见得?”
她突然凑到他耳边,顿时一股子极淡雅清新的香气如同一张网把他罩在里头。
谢珩不自在转过脸去,只听她悄悄说:“村里的人都说圣上惯会抢人家妻子,是酒色之徒。想来,有其父必有其子……”
谢珩闻言,眉心直跳,脱口而出,“放肆!”
小寡妇吓了一跳,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不得妄议圣人与太子,此乃大过。”
谢珩平息片刻,淡淡道:“且据我所知,太子殿下情爱单薄,绝不会做出抢夺人妻之事。”
她却很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在屋里徘徊片刻,抱膝蜷缩在地板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先生,我今日去相亲了。”
谢珩等着后话,她不作声了,把脸枕在膝盖上望着窗外皎洁月色发呆。
谢珩望她数眼,她却丝毫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门外这时传来响动。
是宋大夫趁莲生娘睡着来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