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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熙宁志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虎子与紫月的婚礼简单却也温馨。

虎子本就是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的孤儿,紫月的老家里虽还有一位哥哥,只是家境贫寒,紫月自幼便被父母卖入了云府,便连姓也改了跟自己小姐的姓氏,在紫月看来,云采菱才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这两人的结合本也就是唐钰与云采菱的安排,所谓长兄如父,既然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在哪里拜堂也都是拜。

至于芙儿,虽然虽然也与虎子情投意合,更不排斥与紫月共侍一夫,只是她却是有父母健在的,他们两人的事还需要远在武定县的夏岳山点头方可。

于是此番在钱塘朱家办喜事的便只是虎子与紫月了。

礼节能省则省,只是两人拜了天地,再给朱旭夫妇与哥哥嫂子敬了茶水,便也就礼成了。

朱旭在院中摆了五桌,宴请布庄里的伙计与自嘉兴赶回来的儿子一家,另外便是在紫月被掳的事件中出人又出力的方小四。

为了开辟市场,朱旭的儿子前去嘉兴开了分号,虽说也是挂着云家的招牌,真正的老板却是朱家,对此云仁并不反对,在设立嘉兴分号时,云仁便已经打算放弃布坊生意,专做漕运,如今更是对此不屑一顾,毕竟水泥才是源源不绝的买卖。

钱塘知州苏轼的到访更是令朱旭感觉蓬荜生辉,他朱家总算是钱塘府的外来户,平日里去接触官员送些礼根本摸不到门径,能够在钱塘打开市场,朱旭花费了整整十五年,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想不到小姐和姑爷来了钱塘不足一个月,便能与知州大人相互走动,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锦绣布庄的名气还得水涨船高。

一身便服的苏轼进了后院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唐钰的身边,他虽久居官场,却并没有身为朝廷官员的迂腐,浑身散发着另一种不拘小节的豪迈,对于苏轼的到来,一众伙计与朱家的家眷们除去惊讶之外也并未感觉到半分不适,唯一感觉坐立不安的便是隔壁桌上的方小四与他的手下们。

官与贼同堂共饮,这事即便算不上大宋第一奇事,只怕也相去不远了吧。

苏轼扫一眼四周,发觉众人都在举杯畅饮,这才压低了声音朝着唐钰苦笑道:“唐老弟的这一手,真是将老哥我这几日搞得焦头烂额啊。”

位于城中的旺铺无端遭人纵火,百姓们自然惊慌失措,好在只是烧了刘森的铺子,并未波及旁人,只是店铺被毁,史家又怎会善罢甘休?若非唐钰提醒,只怕他连替死鬼都找不到。

接着又牵扯出刘森的案子,只是刘森被找到时已然成了死无对证的尸体,苏轼打算破案,却连一个知情人都找不到,因为不但刘森自缢,便连跟在他身边的一众小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钰这一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实在太狠,不但封住了官家的口,也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彻底,若非听说刘森出事当日跟在唐钰夫人身边的丫头无缘无故失踪,苏轼根本不可能将刘森与唐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于一处。

心中知道苏轼也是个聪明人,他也未曾隐瞒,只是绝口不提杀人,一口咬定自己将人救出时,并未对刘森下手。

无凭无据的,苏轼也不敢乱下定论,那刘森也却是该死,案件曝光之后,引起的骚乱也是有目共睹,面对如此多的人证物证,史家人也无力反驳,只能收拾了细软连夜出了钱塘,如此一来,那一起纵火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老哥此言差矣,小弟我可是为钱塘除了一害啊。”

唐钰的这话倒是一点不错,自案发以来,一件件陈年旧事也浮上了水面,刘森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最为令苏大人怒不可遏的是一对老年夫妇的指控,在被刘森那淫贼看上时,他们的女儿已然成婚并怀有身孕,刘森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竟然将女婿打残,更是逼女儿喝了堕胎药,再强行玷污,之后女儿投了钱塘江,女婿受了刺激得了癫狂症,刘森以五百两银子令女婿一家闭嘴,自己一家独木难支,也没什么证据,更没什么权势,只能令女儿含冤莫白。

这种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苏轼笑而不语,自上任钱塘一来,他一直醉心于西湖治理,一些鸡毛狗碎的案件他并不过问,都是通判齐大人在处理,如今刘森这堪比禽兽的淫魔自缢伏法,钱塘城百姓欢呼雀跃,竟直呼自己“苏青天”,纵然苏轼并不太看中名利,能够的到百姓爱戴,他自然也是喜不自胜的。

短短几句话,两人便心照不宣,对于刘森的事,也无需多言了,苏轼饮了一口酒,换了一个话题:“百香苑谢欢儿的那一曲《断桥残雪》果真是出自唐老弟之手?”

谢欢儿凭借一首新曲名声大噪,在钱塘城风头一时无两,苏轼平日里并不留恋烟花之地,却也还是听到了风声。

唐钰微笑点头,虽然齐焱也存在一些自我感觉良好的通病,却并不令人心生厌恶,况且他也算是帮了自己,谢欢儿想要自己的新曲,给一首又有何妨?

坊间传闻那首《断桥残雪》为唐钰所作,苏轼也听了一回,只觉此曲虽然出彩,却与自己当日在钱塘城外唐钰的船头之上听到的那一曲《爱似神仙》风格大相径庭,苏轼实在无法想象两曲出自一人之手,只因作曲大家的风格一旦确定,便很难跃出其固有的枷锁,便如自己的词,一向以豪放著称,若是让他去学秦观柳永,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刚刚趁着醉酒与自己完成了一首《水调歌头》,转瞬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谱出了一曲《断桥残雪》,这般变化多端的风格与神鬼莫测的才情,试问整个大宋又有何人能与其匹敌?

至少在他以为,自己是万万不及的。

文人果然是文人,纵然刚刚得知杀死刘森一众小厮的凶手便是唐钰,也远远不及如今得知《断桥残雪》出自唐钰之手来的震撼。

后院新房中传来的一声娇喝吸引了在场之人的目光,只见到还穿戴着凤冠霞帔的紫月一声惊呼,自新房中跑出,而她身后紧追不舍的是芙儿,新郎官虎子也追了出来。

这对新婚夫妻倒也奇怪,拜了天地不在新房中喝交杯酒,却跑来院子里嬉闹,芙儿也是的,即便你三人日后是一家人,今日拜堂的却不是你,跟着倒什么乱?

见到如此怪异的场景,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都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小姐救我。”紫月一脸惊慌之色地躲在了云采菱背后再不敢露头,白渔儿则是拦住了怒气冲冲的芙儿皱眉道:“你胡闹什么?紫月的伤还未完全恢复,今日又是新娘子,她与虎子商议着定日子,你也是点头同意的,怎么这时候又发小姐脾气?”

芙儿喘匀了气,指着云采菱身后的紫月怒声道:“嫂子也不问问她做了什么。”

白渔儿心下狐疑,皱着眉扭头看看躲着不敢出来的紫月,云采菱将自己的丫头护在身后欲言又止,目光扫向身边的唐钰,唐钰却是捂着脸不愿意正视云采菱,这才心下恍然,本以为芙儿高风亮节,不去争那什么长房之位,自己还夸她懂事,看来这其中还是有些蹊跷。

而最为可气的是,云采菱与唐钰似乎知晓其中缘由,却不带着自己一块玩,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