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留意, 竟有傅明霈这本。
此时此地看到这本书,顾南章本就快崩的郁火差点一下子决堤。
“沈三, ”
顾南章声音冰寒中似乎还打着不易觉察的颤,“这本书就那么好?”
沈胭娇没料到他一下子转了话题, 还扯到那边书上,心中疑惑, 可还是笑着回应了一句:“是啊,有趣的紧。我才看了一点,还没看完呢——”
“好在何处?”
顾南章凉凉道,“那么多游记,就他的偏偏好?”
傅明霈的书就这般好?
他送她的亲自写的字帖也没见她练过, 送她的琴谱也没见她瞧过……偏偏拿了傅明霈的一本游记, 在那里看来看去。
“在考我么?”
沈胭娇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想了想笑道, “可见真性情,没有太多伪饰,写的是山水游记,字里行间都是他自个儿的兴致和谐谑调侃——”
她越说,越觉得顾南章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如何问起这个?”
沈胭娇疑惑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他的书?”
顾南章:“……”
曾经喜欢,眼下是一点也不喜欢。
“沈三,”
顾南章顿了顿,盯着沈胭娇带着寒气又问道,“你也真是处心积虑,你以为,那傅明霈是见你一面便是你能笼络的?”
说着又是气急反笑,“那日见面你与他说了些什么?那旧馆你买来能做什么?打着我的名头很好使么?你这是——”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急,竟一时失态到了这般地步,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撑着一脸寒色,才又缓缓说出下半句,“你情急到了这般地步么?”
他还没死呢。
“你说什么?”
沈胭娇听楞了,不由一迭声问道,“谁?你说我与谁见了面?傅明霈?你说的是那个傅明霈么?”
与傅明霈见面?
她竟与傅明霈见过面?!
再定神想一想顾南章说的,又想起那日喝茶时,那旧馆的主人说是姓傅……
天。
那人竟然就是当世名士傅明霈?
那人还邀了阿柳有空去他家里下棋呢。
刚还愁着阿柳的书馆要是开了,缺少当世名流给捧场的名头……那人真要是傅明霈,那,那,那岂不是就可以拜求到他头上了?
“你再说一遍,”
沈胭娇又惊又喜,只觉得天大一个福分掉在了头上,没忍住一把抓住了顾南章的胳臂,连连又问道,“你说我那日见的那人就是那位傅先生?真是傅明霈么?你莫要哄我——快说呀!”
这下轮到顾南章一个愣怔了。
他看出沈胭娇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那透出眼底的惊喜比夏日的阳光还耀眼,顾南章顿时觉得,他似乎方才那些言行,像是戏台上的小丑,莫名在这女人跟前唱了个醋汉无理取闹的一出戏。
真真是斯文扫地。
他从不是这般轻浮浅薄之人,今日今时却屡屡犯蠢。
“不对,”
就在顾南章正愣怔时,沈胭娇又想到了什么,疑惑看向他道,“你如何知道我见了谁?你看到了?那日你也在附近?之前为何没听你说起?”
她一连串的疑惑,又将顾南章问的微微一顿。
“那日太学里有宴席会文,”
顾南章面无表情道,“宴席设在附近,凭窗看过去,恰巧看到你们罢了,不然呢?”
好在这时沈胭娇心里正欢喜,顾不得多问什么,只是问他,有没有看错,那人是不是真的是傅明霈。
“自然是,”
顾南章眼底依旧像是平静无波,“太学里若水堂的太学生,大多都见过这位先生。”
傅明霈如今名士,他这后辈,一向说起傅明霈时,也会尊一声先生。
“真是他啊,”
沈胭娇欢喜不尽,拿着扇子双手虚虚合十道,“万万没有想到,我也有和当世名士能同在一席吃茶闲聊的时候——”
这说出来谁能信呢?
真真是天大的运气。
顾南章神色却有点复杂。
“那你见他,只是为了买那处旧馆开书馆?”
顾南章沉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阿柳要开一个书馆,”
沈胭娇脸上带着喜色解释道,“万万没想到,那旧馆主人是傅先生——那傅先生真是风姿过人,怕是那云中的仙鹤才能比及他的风采。”
正说着,这时候之前顾南章的那些话,才一点点被她回过味来。
“不是,”
回过味来后沈胭娇满眼讶异,“你以为我见他是为了什么?我笼络他……我又情急什么?”
顾南章:“……”
“你笼络他不就是为了开书馆么?”
顾南章强撑住一片平静,“我是说,你做事如此情急,对于笼络当朝名士来说,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了。”
沈胭娇觉得他这次说的还算在理,点了点头道:“我若是知道那旧馆主人是傅先生,上一次见面必然的筹备,必然不会如此简薄——”
只有一壶清茶,且说的都是生意。
早知是他这般的世事通达之士,无论如何也要多请教些东西。
顾南章又平静问了阿柳如何要开书馆,又筹备到了哪一步等等,都略略问过,再一次确定,真的只是沈晏柳要开书馆。
之前野马一般奔腾失控的情绪,忽而缓缓沉定了了下来。
“那傅先生如今在京给二皇子做幕僚,”
顾南章默了默后缓缓又道,“事涉皇室,你行事要谨慎些,不谈朝中利弊,不语人后是非,只让阿柳以棋来拜,那傅先生必定更为亲和。”
既然阿柳能入了傅先生的眼,也是难得的缘分。
只是二皇子虽是日后登基的那位,但除了他信任的傅明霈等早年旧友或是幕僚之外,二皇子对于攀附投机的小人,向来极为厌弃。
上一次元宵后的上林宴,他借伤避开那次宴会,一来是避过其他皇子的示好,二来,是让冷眼关注上林宴的二皇子,不要看到他的身影。
不然,纷乱中,谁能避开无端的猜度呢?
沈晏松出身沈府,沈家并不算朝中旧贵,可英国公府等高爵之府的子弟们,却在有心人的关注中。
因此,不出现在那宴席上是最好的方式。
这一次,阿柳接触傅明霈,由于傅明霈如今还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可惜他不能直接出面去带着阿柳造访这位高人……
不然,在二皇子眼中,他也便成了绕圈子巴结皇子幕僚、投机皇权的野心人。
在二皇子登基后,他身边一些的投机小人,也慢慢被清算出朝政中心,难得善终。
不过沈胭娇能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能为了幼弟这般打算,确也令他十分意外。
既然有关傅明霈的事,是个误会,那这次钱氏送人,或者她也另有想法,跟前世一般,先应了,再想法子撵人?
想到这里,顾南章眼底的冰意一点点缓缓化开。
“我懂,”
沈胭娇忙道,“你这话说的中肯,我又没什么歪心思,只是仰慕傅先生的才华,也为阿柳能得傅先生青眼相看罢了。”
顾南章听到她说到又没什么歪心思时,眼底透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意思。
“改日我再寻些书给你看,”
这时,顾南章静静道,“你既喜欢傅先生的书,那把他的文集也给你找来看看——”
沈胭娇笑着谢了。
顾南章平静地看着她,略一顿后,便说还有事先离开了辰石院。
一直等顾南章走了,沈胭娇摇了摇扇子,总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
不是,顾南章不是先前在问钱氏接两个姑娘过来的事么?为何最后说了一通傅明霈的事便走了呢?
“姑娘,”
这时一旁一直没敢说话的宋嬷嬷,这才凑过来小声笑道,“恕老奴多嘴,怎么我瞧着姑爷似是不愿意让夫人接姑娘们过来呢?”
姑爷这么做,是为了她家姑娘吧?
怕不是姑爷面上虽淡淡的,可心里也是有她家姑娘的吧?
“应是觉得我自作主张,”
沈胭娇收回心神,笑了笑道,“毕竟是夫人送来的人……到底是不愿意留着那边的眼线。”
宋嬷嬷点了点头,这也是,可姑爷的脸上,似乎不仅仅是这些意思呢……只是她也不敢胡乱猜度。
这么想着,宋嬷嬷皱了皱眉:也不知这位夫人到底会送来什么性子的姑娘,好不好相处也最要紧。
……
此时这边正院正房内,钱氏也听了娘家那边递过来的信后,皱眉和身旁的刘嬷嬷商议着。
“之前寻的那个,听说性子乖巧,应能与沈氏相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