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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照江东寒 第9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赫然破空而出,以极凄厉的语调压倒了一切莺莺燕燕的叽喳声,响彻整个秦淮河:

“小——姐——小——心——啊——你——不——会——水——啊——”

我呆了呆。

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的闪出一个念头:小蓝她为什么总有办法,让我在关键时刻,内息瞬间紊乱……

那口气再也提不上去,眼睁睁看着温子苏扑向那丝带。我落回甲板。

未料竟因分神,一脚踏在光滑湿漉的船舷上。

是了,我不会水……

我摔入水中。

——————————————

我打猎钓鱼无一不精,我是夏侯大侠认定的天纵武学奇才,我是武林崛起的新秀,我是武林盟主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可是我却一直不会水,这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九月底,凉涩的河水灌入口鼻,让我的脑子彻底清醒,也让我在水中惊慌失措。

“扑通、扑通、扑通……”我听到数声入水声,谁来救我?

我慢慢沉下水面,纵有深厚内力,却不知如何脱身。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腰间帛带,将我提出水面;另一只手,将我身子翻转,抱在怀中。

我这才将呛在口中的水咳出。

吐了他一脸。

温子苏……挂着一脸不悦的水珠,看着我。

周围似有许多人的叫嚷声,听不太清。

只见月光下他被河水浸湿的脸和发,分外清润,连眉目也显得柔和。

那双眼,明亮过我荆州的星星。

贴着他湿润的胸膛,我的鼻间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

他扶住船舷,说:“认输了吧?”

“温子苏,你一个男人怎么抹香粉!”我答非所问的问道。

他愣住,旋即咬牙道:“我没有!”

于是我又不由自主注意到他的嘴。

他的嘴,在月色下,红得发艳,像妖精的嘴。

我哼哼道:“啊!你嘴上还抹了胭脂!”

他默了默,忽然空出一只手,抚上我的嘴唇:“你才抹了吧?”

“我没……”背后忽然一空,瞬间下沉。

心里悚然一惊,坏了!又要呛水了……

没有呛水。

在我全身紧绷之际,他又伸手接住我,将我提出水面,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我:“再胡说,就别想上岸了。我陪你在河里玩一晚上。”

上岸了。

小蓝站在人群最前面,满脸激动的迎了上来。

“赶紧帮你家主子更衣,免得日后在武林大会输给我,却说是伤风!”温子苏朝她丢下一句话,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看着满脸兴奋好奇逐渐围上来的人群,我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小蓝,学温子苏,走人!

八、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绿翠的群山巍峨,演武台上彩旗飘飘,官员士族们高傲的坐在两侧观礼台上,无数武林好汉和平头百姓已经将通往演武台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回仙观霸占的风景如画的落雁峰,被征做武林大会场地,倒是美事一件。

由于以前没见过甚大场面,导致我昨夜极度亢奋难眠。

今日便起晚了。

赶到落雁峰时,竟已开始点名。

“建康如意门,薛凡允!”远远听见有人唱名。

却见一个身影在空中翻转三圈,既稳又轻的落在台上,朝台下一抱拳。

“薛掌门英武!”台下,一众武林人士齐声喝彩,倒像是提前排练好的。

薛掌门大约三十五岁上下,体格健壮、威武堂堂。他的轻身功夫确实不可小觑。

胭脂教沈教主、交州竹隐派掌门也上场,喝彩声却稀稀落落。

“凉州无极门,温宥。”

温宥今日帛巾束发、一身黑色武士服,确确实实一派少年英挺摸样,一个干净利落的筋斗翻上演武台。

待他落定,台上台下爆发一阵惊艳的叹息,夹杂着女子无法抑制的尖叫。

“荆州战家,战清泓!”

人群似乎安静的骚动着。

我刚刚行到人群外沿,根本挤不过去。

那唱名人似乎有些不耐,又重复一遍:“战家,战家的人到了么?”

远远的,瞧见温宥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脸上必定挂着奚落的笑容。

“小蓝,助我!”

踏在小蓝交握的双掌上,我拔地而起,在一阵惊呼后,连踏数人头顶,落于演武台。

虽然他们姿势都很美,可是我刻意为之——比他们跃得都高。

人群竟然一阵静默。

片刻,爆发出热烈的喊叫:“战清泓!战清泓!”

人群热烈的议论起来,隐约听见“暖心珠”、“秦淮河”字样。

我一阵激动。

我果然名声大振,今日就算输了,也可理直气壮的跟爹爹交差——他必不会再追究三十二只雪玉虾和五只天山红腹斑身首异处。

一举两得,我得意洋洋!

观礼台上有人霍然站起,大喊我的名字。

我转头一看,却是高小姐,满脸激动。

我对她印象不错,更何况她很可能会是我婶婶。

我对她欠身致意,她面色绯红的在众人羡艳目光中坐下。

余光瞥见,抱刀坐于演武台后方的夏侯叔叔微微皱眉。

又陆续上来两个门派的大弟子或掌门。台下百姓和武林人士的眼光是挑剔的,竟只有稀稀拉拉几声喝彩。那两人面上极不好看。

“林家,林放林文璇公子。”

林家是数届武林盟主,林放虽然武功不济,依规矩却是要参加这武林盟主争夺,做一个陪衬。

我看着多日不见的林放,从一侧阶梯,缓缓步上。

他依然是白色宽服大袖长袍,金代束腰,那极美的脸较之上次更加白,似乎还抹了些粉,如花瓣般粉嫩柔腻。

所有人都是以凌厉身手,踏上这演武台,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不急不缓的一步步走上来;所有人都携带着看家兵器,只有他,双手空空负后,神色安然。

他目光温和的扫视台上台下诸人,露出微微笑容,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安。

如同洁净莲花在喧嚣尘世中,自顾自缓缓绽开。

台下又是一阵静默。

猛然,叫好声和叫骂声交织,轰然爆发!

叫好的是平头百姓和官员士族;叫骂的是大大咧咧的武林人士。

“他太美了!看他一眼,我死而无憾!”

“堂堂林家后人,竟生得如此孱弱女气,林家果然大势已去!”

……

我偷偷瞧他一眼,却见他丝毫不为台上台下的喧嚣所动。

想不到那么傻里傻气、单纯弱小的他,居然还能镇得住场。

这陪衬,做得倒也像模像样,可悲!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笑了笑。

他对我笑了笑。

我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肃静!”之前唱名的年轻男子皱眉吼道。

可是他内力明显不够深厚,台下许久才安静下来。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对观礼台拱了拱手,笑道:“我顾彦何德何能,有此荣幸,代表朝廷,助文璇举行本次武林大会。”

原来他就是顾家公子。闻名不如见面,长得倒不赖,比起温宥和林放却差很远,看样子没有武功。

演武台后方坐着的五位评判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那顾彦又代表朝廷说了许多,接着介绍台上五位评判人。

我有些吃惊,竟有两位是朝廷尚书省官员,一名都督,另外两位才是武林人士,夏侯叔叔和德高望重的鸡鸣寺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