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大雨倾盆而下。
云南的天似乎是姑娘的脸，说变天就变天，三天两头大雨下个不停。
城外的尸臭味，在大雨的冲刷下一时消散了不少。
血水混着腐尸水，不断的朝附近的河水流淌而去。
第二日，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朦朦胧胧的下着小雨。
左宗棠在城墙上四处巡防，还好远征步枪有很好的防水性能，并不影响使用。
“报……”
这时城下突然有传令兵过来，拖着长长的嗓音大喊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
那传令兵连忙上了城墙，左宗棠看着他凝眉询问了一声。
“报告军长，随行的洋军医说是有要事找你！”
传令兵朗声回了句。
“洋军医？”左宗棠疑惑的皱了下眉头，挥手吩咐道，“带他上来吧！”
“是！”
传令兵抱拳颔首，转身就下了城墙通传。
华兴军的各军都有随行的军医处，西医大部分的主治医生都是请的洋人担任。
乔志清给这些洋人的待遇，可足有他们在国内的十倍。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洋人，冒险来到中国寻求发财的机会。
虽然乔志清和洋鬼子征战不断，但是对这些懂技术的洋人，还是非常重视引进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闭关锁国的人，只是不喜欢侵略者而已。
“军长，可算找到你了！快让你的士兵停止饮用河里的水源，不然会出大问题的！”
洋军医被带上城墙，见到左宗棠后，着急的用他那生硬的汉语建议了声。
“哦？什么问题？”
左宗棠轻笑了声，城内大军两万多人吃饭喝水，哪能说断就断，水源又不是那么好找的。
“军长请看，城外躺着数万条尸体。昨夜的大雨已经将这些病菌冲进了河水里，要是士兵们再饮用，肯定会爆发大的瘟疫啊！”
洋军医伸手比划了下，今日他已经发现了好几位患了疟疾的病例。
经过昨夜大雨的冲刷，若不严加控制，军中必定会爆发大规模的瘟疫。
左宗棠心里咯噔一响，连忙端起望远镜四处查看了起来。随着连绵不断的雨水冲刷，血水和尸水还在不断的流向河流。
洋军医说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现在看来还真是个大问题。
“传令兵！”左宗棠转过头就大喊了声，命令道，“你们马上下去，通知各旅团注意！千万不能再饮用河水，让他们派人在城内寻找井水饮用。同时张贴公文，也禁止城内的百姓饮用河水！”
“是，军长！”
传令兵上来后，抱拳大声回了一句，转身就下了城去通传。
“军长，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我建议您，能不能和敌军商量一下。大家停战一天。让敌军把尸体掩埋一下。不然天晴之后，经过太阳暴晒，尸体必然腐臭，这也肯定会引起瘟疫的啊！”
洋军医在一旁又提议了下，看着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愁眉不展。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这点左宗棠心里也明白。洋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李臣典是个多疑之人，又怎么会听自己的建议。
“行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军长自有定夺。”
左宗棠冷眉对洋军医吩咐了声，让人请了郭嵩焘过来，和他商议了下。
“季高兄，你说的这个问题的确很严重。当年和长毛贼大战之后，也是瘟疫四起，百姓们惨死无数。虽说这样会失去一次好机会，但是这个机会祸患无穷，我们不要也罢。”
郭嵩焘听完左宗棠的叙述，看着城外也十分的重视。虽说不通知敌军，会让他们爆发疫病，丧失战斗力。
但是这样做的确不是君子所为，战场上就要以实力拼个高下。况且尸体要是得不到处理，天晴后疫情便会大范围的扩散。
“好，兄长放心，我马上就派人去通知李臣典！”
左宗棠点了点头，连忙派了军中的一个能说会道的参谋官，举着白旗到了新汉军的阵地。
“报……”
李臣典正在军帐中和陈飞熊布置军情，帐外突然响起传令兵的喊声。
“怎么回事？”
李臣典不耐烦的对帐外大喝了一声。
“报告大帅，华兴军派来了使者，说是有大事找您商议！”
传令兵如实禀告了声。
“使者？难不成华兴军弹尽粮缺，想投降咱们了？”
李臣典惊喜的吐了句，身子突然颤抖了下。
“不然，据我了解，左宗棠和郭嵩焘都是性格刚毅之人，绝不会做出投降的事情。其中必定有诈，我们还是小心防备为好！”
陈飞熊摇头反驳了下，满脸都是疑惑。
“去吧使者带过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行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臣典满不在乎的吐了句，对传令兵命令了声。
不一会，使者就被带进了帐中，对着二人抱拳介绍道，“二位大帅好，在下乃是华兴军的作战参谋官刘智，奉我家军长之命，有件要事和二位大帅商议！”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婆婆妈妈什么啊！”
李臣典凝眉不屑的道了一句，和陈飞熊坐在帅位上，紧盯着帐中的这个年轻人。
刘智看着李臣典那嚣张的模样，恨不得一脚踹上去。但是为了完成使命，还是忍了忍，抱拳对二人道，“我们军长让我和两位大帅商议一下，能不能停战一天，专门让二位大帅清扫下战场……”
“停战一天？笑话，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战机稍纵即逝？左宗棠和郭嵩焘是没弹药了吧，我们将士的尸体，自然会在胜利后收拾，用不着你们担心！”
刘智还没有说完，李臣典就冷笑了声。倒是一旁的陈飞熊满心的疑惑，凝眉问使者道，“你们军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可怜我们新汉军吗？”
“不、不、不，我们军长确实是一片好心。昨夜暴雨冲刷，河中已经充满了瘟疫。我们军帐让我提醒你们，千万不要给士兵饮用河水。不然肯定会瘟疫四起，祸患无穷啊！”
刘智连忙摆手解释，看着两人不相信的样子。心里憋气的还不如不说了，让他们自取灭亡算了。
“你回去跟你们军长说吧，仗怎么打那是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他假惺惺的做好人。他要是真弹药匮乏，那就开门纳降呗。看在同是湘军的份上，本帅也能饶你们一命！”
李臣典不耐烦的摆手送客，一点也没把使者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十万的军马，全都驻扎在野外。你让他们停止饮用河水，那就明白着让他们退军。
李臣典当然不从，他从来都是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如今阳物不举，更是变的无所顾忌，从来不把兵勇的生死放在心上。
陈飞熊倒是思索了良久，他军中已经有人出现了腹泻的情况，但是并不严重。使者的话这么一提醒，倒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兄弟，这使者说的不错。要是瘟疫一来，那可真就完了。不如就停战一天，让士兵们打扫下战场。这样也让为国捐躯的兵勇，入土为安啊！”
陈飞熊回头对着李臣典建议了声，满脸的担心。
“陈大哥，你千万不要重了左宗棠和郭嵩焘的计策，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而已。战机瞬息万变，或许一日后他们的补给和援军就赶了过来，到时候我们会更加的被动。那使者所说，我也有同感。但是坚持个一两日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是要趁着他们弹尽粮乏的时候，尽快把城池拿下。否则的话，以前牺牲的兵勇，可就白白的牺牲了。”
李臣典摇头反对，头头是道的劝阻了声。
陈飞熊反复思量了下，李臣典说的也不无道理。新汉军好不容易用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才把华兴军的弹药耗尽。要是就这么撤军，肯定会功亏一篑。
“李兄弟，你所言不错，我这就下去吩咐兵马做好攻城准备。你且在其他三面策应，争取今日一战，便把城池夺下。”
陈飞熊抱拳告辞。
李臣典与他默然点头，待陈飞熊退下后，脸上仍是冷冷一笑。
“咚、咚、咚、咚。”
新汉军的阵地再次战鼓声擂动，李臣典集结好兵马，对众将士加油鼓劲了一番。
左军军帅吴常信首先抱拳道，“大帅，末将已经做好了破解妖术的准备，今日必定带着弟兄拿下曲靖！”
他昨夜带着骑兵，在附近的村子，挨家挨户的搜寻女人的经血。
但是那里有那么凑巧的女人，后来没办法又四处搜寻黑狗，用黑狗血和女人的经血混在一起。
“必胜，必胜，必胜！”
将士们都是信心十足的呐喊起来。
“好，弟兄们。我们能不能戴罪立功，就看今日一战！”
陈飞熊振臂高呼，冲曲靖城挥下了冲击的军刀。
左宗棠和郭嵩焘看着城外旌旗飞扬的新汉军，无奈的同时叹了口气。
“李臣典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把自己士兵的生死放在心上！”
左宗棠轻叹了声，满脸的哀叹，为眼前死伤的新汉军感到不值。
“不光光是他，放眼天下，除了咱大帅，谁还能这般的重视士兵的生死。”
郭嵩焘也补充了句，满脸的愁云不展。
“看来又有一场大战要打了，但愿援军能尽快赶来！”
左宗棠的脸上又恢复了坚毅，右手紧握着刀柄，暗自在心里期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