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鹞子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打威远侯郭登第那听说今日来的那个王辅.臣十分能打,有个外号叫“马鹞子”,武勇之名播于北京,就连北京的满州人都以认识他为荣后,瞎子李不服气了,他没办法去找在惠州的苏纳求证,便偷偷寻个空从周士相那溜了出来,扛着大铁锤要找马鹞子单挑,看看这个连满州人都佩服的家伙到底有多能打。
想着先前大帅拒绝了那个洪老头赎人的建议,要人将那个马鹞子领去吃饭,瞎子李便径直往饭堂奔去。路上,正好撞见拿着一根牙签一边哼着****的小曲,一边挑着牙缝里肉的拜把兄弟裘国良,便问他可曾看到那马鹞子。
“马窑子?嘿嘿,我说瞎哥,你那不是有几十个满州娘们么,怎的,这玩腻了换口味了,打窑子里认识个姓马的相好了?”裘国良一脸猥琐的看着瞎子李。
“去去去,你他娘的一天到晚想着娘们,总有一天死在娘们手里!”
瞅他这猥琐模样,瞎子李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跟这混蛋拜把子可把他后悔死了,这家伙哪是看他为人不错要和他拜把子,而是冲着大帅许他的那五十个满州娘们去的!
那日破满城前,裘国良主动找瞎子李要与他结拜,瞎子李当时那个高兴啊,他本就草莽习性,最重兄弟情义,难得有人愿意和他结拜,把他高兴的热血上头兴冲冲的就和裘国良斩了鸡头、烧了黄纸、换了贴子,结果裘国良一声大哥叫完,就说什么兄弟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做大哥的有那么多满州娘们,是不是分几个给做弟弟的?
瞎子李一寻思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是兄弟开了口,便剥几件衣服给他,反正大哥手中衣服有的是。结果便是裘国良成功从瞎子李那忽悠走五个满州娘们,后来还是朱庆来实在看不过去,提醒瞎子李上了裘国良的当,这才让瞎子李恍然大悟过来,气得撵了裘国良三条大街才把这小子捉住,可拳头挥上去时,这家伙却是把眼一闭,愣是挤出几滴眼泪来,说什么他已和瞎子李拜了把子,换了贴子,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尔今做大哥的为了几个女人要对做弟兄的下毒手,浑然不念兄弟情义,忘记在岳爷爷像前发的誓言,那他这做弟弟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做哥哥的不顾兄弟情义,他这做弟弟的却不能不顾!
“哥哥要打就打吧,就是把我打死,我也绝不皱一下眉!”
裘国良紧闭双眼,泪眼朦朦,一番话说的又是那么的伤感,把瞎子李的拳头愣是给化软了,那是怎么也砸不下去的。打这事以后,虽觉还是被裘国良给忽悠了,但瞎子李也是真把裘国良当兄弟看了,没办法,谁让他在岳爷爷像前发了誓言呢。
“俺不是找什么窑姐,俺问你,那个洪承畴派来的人在哪?”瞎子李没好气的瞪了眼一脸猥琐,正胡思乱想的裘国良。
“你说那个长得跟吕布似的家伙啊,在饭堂吃饭呢。”
裘国良摸摸脑袋,感觉有什么不对,那洪承畴派来的人不是姓王么,怎么瞎子叫人家姓马呢?
正要问个清楚,可瞎子李已是箭步如飞奔饭堂去了,瞅着架势有点不对,裘国良赶紧在后跟上看看他这忽悠来的大哥要干什么。
饭堂是原来平南王府卫队吃饭的地方改建而来,不仅铁人卫在这吃饭,也负责招待来军帅府办事的官员。这会饭点过了大半,饭堂里没多少人,瞎子李一进去就看到王辅.臣等人正在边角一张桌子吃饭,一边吃一边和几个手下低声商量什么。
瞎子李把铁锤往肩上一扛,大喇喇的就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哪个是马鹞子?站出来!”
“瞎爷,你这是?”
负责安排王辅.臣一行的军帅府两个兵部吏员一脸不解的看着瞎子李,他们知道这是大帅身边的红人,铁人卫的统领,所以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不敢得罪,在那赔着笑脸。
自打瞎子李当上铁人卫的统领后,部下们便叫他瞎爷,久而久之,军帅府内外都管瞎子李叫瞎爷,周士相听说了瞎子李晋升为“爷”后,没事也会拿“瞎爷”打趣瞎子李。
“没你们的事,俺找马鹞子!”
瞎子李示意这两个吏员别多事,没瞎的那只眼睛在王辅.臣等人脸上扫了一眼后,落在王辅.臣身上,直觉这个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家伙就是威远侯说的那个马鹞子,可看这样子不像是能打的啊。
.........
王辅.臣心中有事,洪承畴给了他两条路,成功赎出人可得总兵前程,可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那个太平军的年轻大帅根本不开价,现在也只能走第二条路了,可这条路真能走么?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机会杀掉人不知在哪的洪士铭,就是杀了他,洪承畴真愿意给杀了他儿子的人一个总兵前程?
王辅.臣是满腔心事,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陡不丁却有一个拿着铁锤的瞎子来找他。见太平军的人对这瞎子颇是客气,王辅.臣摸不清对方底细,便起身抱拳道:“在下王辅.臣,马鹞子不过是外人给的外号,当不得真,却不知阁下是?”
瞎子李却不回答他,只哼了一声:“听说你马鹞子很能打,就连满州人都怕你?”
这个问题王辅.臣真不好回答,只得道:“在下也就是粗通拳脚功夫,称不得多能打。”
“是么?”
瞎子李冷哼一声:“少在俺面前装大头蒜,甭废话,跟瞎爷出去打一架,让瞎爷瞅瞅你小子手底下有多强!”
“这....”
王辅.臣愣在那,这瞎子来找他比武?
那两个兵部的吏员也是傻了眼,王辅.臣等人虽说清军那边的,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大帅又交待过好生招待他们,是走是留都由他们,现下可好,大帅的红人瞎爷却要找人家比武,这事让他们顿觉棘手,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行。
跑进饭堂的裘国良一听大哥要和人动手,眼睛顿时亮了,朝饭堂另外十几个正在吃饭的军官和士兵一招手,却是要开盘子作赌了。
不曾想王辅.臣却摇了摇头,对瞎子李道:“恕在下不能奉陪!”
“不是要你陪,是瞎爷要揍你!”
瞎子李话音一落,大铁锤就笔直朝王辅.臣砸了过去。王辅.臣一惊,推开左右,侧身一闪避过这锤,那铁锤“扑通”一声,却是把吃饭的桌子直接砸了个稀巴烂。
“你!”
瞎子李不问情由就动手,且使了真章,王辅.臣顿时大怒,他可不是什么好性情中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自家姐夫给宰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三丈!
在瞎子李的铁锤再次朝自己砸来时,王辅.臣嘴角绽起一丝冷笑,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铁瞎了李握锤的手腕。瞎子李奋力一抽竟是浑丝不动,在力量上,两人竟是不相上下!
果是高手!
瞎子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猛往后退一步,使出十分力气高举铁锤再次向王辅.臣砸去,这一回王辅.臣不敢托大,拔刀也向瞎子李砍去。
“呔!”
瞎子李大喝一声,对当胸砍来的长刀视若无睹,手中铁锤以泰山压顶之势往王辅.臣当头劈下,就算被王辅.臣一刀砍中,也要一锤将对手砸成肉泥。这一刻,瞎子李才不管对方是什么洪经略的使者,只知道这是个高手,替满州人卖命的高手,大帅不杀他放他回去,他瞎子可不能放他回去,要不然就是纵虎归山!
见对方使出杀招,王辅.臣脸色微变,闪身躲避,他可不愿意和瞎子李这个来历不明的粗汉同归于尽。瞎子李一锤落空,绝不停留,大开大阖,如长河波涛、绵绵不息,锤锤都是拼尽全力,都是以命博命,王辅.臣被逼得左躲右闪,怪叫连连,却愣是无计可施,除非他愿意和对手拼命,否则在对手力尽势竭之前,就只有闪避的份。
饭堂的激斗很快引来铁人卫士兵和一些来军帅府办事的军官,他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军中比拼天天有,可如此惨烈的激斗却实属罕见。裘国良这个千户把赌盘一开,顿时就几十个好赌的都押了注,可无一例外都是押的瞎子李赢,把个裘国良郁闷的倒想那马鹞子赢了,要不然,他这庄家可赔大了。
铁人卫的士兵纷纷挥拳为统领加油,那两个兵部的吏员却偷偷的跑去向大帅禀报了。这王辅.臣可是大帅交待让他们安排吃饭,却被瞎爷打上门来,要是出了事,他们可担不起。
“大哥揍他,大哥揍他!”
裘国良兴奋异常,嘴上为瞎哥打气,心里却是想着那马鹞子怎的还不干翻瞎哥。
“噹!”
又一声脆响,只见王辅.臣奋力一刀将瞎子李的铁锤荡开,使得瞎子李胸口空门大开,而此时瞎子李的铁锤仍在向外荡开,王辅.臣的长刀已经砍到他的胸口,眼看就要砍到对方身上,王辅.臣却意识到了危险,刚想抽刀后退,瞎子李的左手已经搭了上来,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锋利的长刀剑刃。
王辅.臣奋力抽刀,瞎子李的左手死死攥住了刀刃,手背上青筋暴起,有殷红的血迹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而那柄长刀,就像是卡在了石头里,纹死不动!
“呀!”
王辅.臣大喝一声,猛一使力挣脱瞎子李,瞎子李也将荡开铁锤收回。王辅.臣此刻心中也是惊惧,这瞎子好大的力气,正以为对方又要锤来,却不想对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尔后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他娘的,你马鹞子果然有两手,瞎爷跟你打的过瘾!”说完又冲裘国良喊了一声:“拿两坛酒来!”
“好咧!”
双方没有分出胜负那就是和了,庄家通杀!
裘国良喜笑颜开冲到饭堂后面,也不管存放的那些酒是不允许他们当值之人饮用,一手一坛就提了过来。
瞎子接过一坛看也不看就朝王辅.臣扔过去,二十来斤重的酒坛子在他手中就跟块小石子一样,轻飘飘的就朝王辅.臣飞了过去。王辅.臣不知对方何意,暗哼一声,一把接住。
瞎子李一掌拍开泥封,冲王辅.臣嘿嘿一笑:“比完功夫,敢比喝酒不!”
“有何不敢!”王辅.臣也是打出真性情来了,豪情大发也是一掌拍开泥封。
瞎子李朝他大拇指一翘,喝道:“有种,喝!”举起酒坛便往嘴中倒酒。
王辅.臣也不二话,举坛就喝。“咕噜”几大口下去,瞎子李一拍肚皮,叫了声“好酒”,嚷了句:“有酒没菜算个吊事!”
抬脚走到一张桌上,那桌酒菜是几个来办事的第四镇军官吃的,才吃了一半就扔下筷子来看热闹了。王辅.臣也过来坐下,扫了眼桌上酒菜,却发现上面落满苍蝇。
瞎子李好像看不到那些苍蝇,拿起筷子夹了就往嘴中送,吃完发现王辅.臣没动筷子,不由有些看不起,不屑道:“怎的,看到有苍蝇,这菜你就不敢吃了?”
闻言,王辅.臣拿起筷子闷声道:“别说是带苍蝇的饭菜了,当年没吃的,我连死人都吃过,你就是现在端来一盘人肉,我照样把它吃了!”
“此话当真?你马鹞子莫不是吹牛皮哄俺!”瞎子李一脸不信的看着王辅.臣。
“我王辅.臣活这么大,还没跟人吹过牛!”王辅.臣放下筷子,脸憋得通红,瞎子李眼神让他觉着受到奇耻大辱般。
见他这样,瞎子李也不二话,吼了一声:“裘二!”
“哎,大哥!”裘国良赶紧凑到跟前,等着吩咐。
“去,给我拿人肉来!”
“啊?!”
瞎子李这话让裘国良吓了一跳,和被马蜂剌了一下差点没跳起来。惊惧过后一脸为难的看着瞎子李,道:“瞎哥,我到哪给你弄人肉啊。”
瞎子李眼睛看着同样盯着他的王辅.臣,嘴里对裘国良道:“把甲字房中大盐腌的那颗人头给我拿来,俺他娘的今天就不信了!”
“甲字房那颗人头?”
裘国良倒吸一口冷气,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瞎子李狠狠瞪了一眼,到嘴的话吓的缩了回去,却是没有挪步。
瞎子李大怒道:“你个傻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
“瞎哥,你不是开玩笑吧?”裘国良都要哭了。
“他娘个逼的,俺这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瞎子李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那架势大有裘国良再不去,他就要杀人了!
饭堂中众人全被瞎爷这狠劲吓住了,王辅.臣那几个手下也是呆住,只王辅.臣泰然自若坐着,一点也没有被瞎子李震住。瞎子想拿人肉吓王辅.臣,却真是打错算盘了,这人肉,早年王辅.臣为了活下来,吃的可真不少!
裘国良被瞎子李逼的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取甲字房那颗人头,等他把那颗人头取来后,堂中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死人他们见的多了,人头更是不稀奇,可看到这颗完全失去光泽,变得乌黑的人头,还是让他们人人骇然。王辅.臣扫了眼那人头,却是没有任何恶心,倒是想看看这颗人头是哪个倒霉蛋的,但看来看去却是不认识,只觉这人应该蛮年轻。
“大哥,东西给你取来了。”
裘国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颗人头取来递到瞎子李面前桌上的,人头一放下,他就飞快的躲到了人群中,再也不敢凑到瞎子李那边一步。他真害怕这个凶性大发的结拜大哥会让他也一起品尝那人头。
“放得久了不新鲜了,不过你放心,这人头用大盐呛过,看着不新鲜,可他娘的绝对能吃,就跟那腊肉一样,你当猪头肉吃也一样!”
瞎子李龇牙朝不动声色的王辅.臣嘿嘿一笑,突然双手放在那人头两耳上,猛一用力竟是生生将耳朵拽了下来。耳朵上还带着好大一块肉,不见血,黑乎乎的,泛着大盐粒子,看得围观众人都是作呕。
瞎子李将一只耳朵放在自己面前,一只耳朵扔在王辅.臣那边,然后狞笑一声:“马鹞子,你若真是狠人,可敢跟俺把这肉给吃了!你若不敢吃,俺也不为难你,你就给俺磕十个头,叫俺声瞎爷就行!”
“我若吃呢!”
王辅.臣冷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要他马鹞子认怂比杀他一刀都难。
瞎子李嘿嘿道:“你若敢吃,俺便真信你是条汉子,没哄俺,俺便不找你麻烦!”
王辅.臣双目微眯,嘴角微翘,道:“不就个死人脑袋,你道我王辅.臣不敢吃!”
话音刚落,王辅.臣竟真的将那耳朵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瞎子李见状,也不含糊,有样学样。二人狼吞虎咽,真真就将两只带有大块人肉的耳朵给活吞进肚了!
“好你个马鹞子,真他娘的有种,俺瞎子服了你!”
瞎子说完,端起酒坛起身朝王辅.臣敬酒。二人又是几大口下去。
“没说的,往后战场上见到你马鹞子,俺瞎子也不与你打!”
听了瞎子这话,王辅.臣暗哼一声,却是没有作声。
“都他娘的看什么,还不滚回去干活!”
瞎子李骂骂咧咧赶围观的这帮家伙滚蛋,尔后朝王辅.臣一抱拳,什么也不说扛着铁锤就往外走,走到饭堂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王辅.臣道:“他娘个逼的,瞧我这记性!...马鹞子,俺忘了对你说了,你和俺吃的那人头是你们满州亲王济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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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本节由马鹞子事迹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