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惊讶得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大监。”宋卿源吩咐一声。
大监连忙上前,“老奴安排。”
目送小蚕豆离开,小蚕豆还回头看他,宋卿源温和笑了笑。
他也想要,他和阿骄的孩子。
儿子女儿都好。
***
翌日,许骄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许骄撑手起身,而后揉了揉眼睛,听到苑中有内侍官问六子,“六子小哥,相爷醒了吗?”
六子道,“还没。”
内侍官又道,“那六子小哥,相爷醒后,劳烦告诉奴家一声。”
六子应好。
待得内侍官离开,许骄也更衣起身,唤了六子打洗漱的水来。
六子一面入内
,一面道,“昱王肯定是个和善人。”
许骄怔了怔,“怎么了?”
六子应道,“因为昱王府的人都很和善哪~说话办事都客客气气的,想必昱王平日里就是和善的人,所以仆从也耳濡目染。”
许骄微顿,连六子都这么说,所以昱王一惯有和善之名,又因为一直病着,与世无争的,同宋昭相比,宋云澜这个昱王的名声不要太好。
但许骄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双眼睛……反正,即便是温和,也让她不怎么舒服。
“去说一声吧。”许骄洗漱好,告诉六子一声。
六子去回话了,许骄随意用了些早点。
快至巳时,许骄同宋云澜一道出了驿馆。
许骄昨日见宋云澜时,宋云澜坐在外阁间内,许是光线阴暗的缘故,显得脸色晦暗不明,不怎么精神,她原本以为,他今日怕是要坐轮椅出行那种状态;但见宋云澜出来的时候,一袭白袍,腰间别了一枚羊脂白玉,整个人看起来清矍却不似昨日在屋中见到的那般阴暗,仿佛换了半张脸色。
南顺临水而行,婺城也是。
婺城在沱江的之流桃江上,婺城就是沿着桃江的狭长一条城池,所以春日的时候,沿途都是杨柳青堤,春水明艳。
婺城的鱼,也肉质肥美,很有名。
许骄和宋云澜一道并肩踱步。
宋云澜的封地在云腾。
云腾离宁州有些远,宋云澜说了些云腾的事。
尽管昨日在外阁间见他,许骄心中就不怎么喜欢,但不得不说,出了阴暗的物资,在室外一道踱步时,早前的阴郁感似是荡无存,也丝毫没有温和后的压迫。
而且宋云澜很知晓分寸,也没多问起过一句朝中的事,只是拿了些封地云腾遇到的棘手事情问她,讨教怎么做。
许骄不知道他是真的遇到难处,还是旁的意思,但宋云澜问,许骄还是如实作答,虽简练,但不算敷衍。
宋云澜低眉笑了笑。
许骄不知他何意。
宋云澜玩笑般叹道,“我就是在想,云腾要是有许相,便无虞多了。“
许骄看了看他。
他脚步停下来,目光正好停留在一湾池水中,仿佛刚才的话,是许骄听错一般。
池水中,是一池锦鲤,应当是临近这处人家养的。
宋云澜看了看,“在这里养锦鲤倒是别致。“
许骄附和,“是。“
宋云澜仿佛随意般道起,“在东宫的时候,我记得陛下就有一位锦鲤,叫许骄?”
许骄微怔。
宋云澜继续道,“我记得陛下是说,东宫伴读那么多,他同许相的八字最合,有助气运,我一直以为陛下是玩笑话,后来陛下登基,许相入朝,是一路平顺,陛下的眼光的确好。”
许骄看他。
宋云澜温和笑道,“玩笑话,许相别当真,朝中都知陛下倚重许相,许相的才干朝中皆知。”
许骄也礼貌笑道,“不当真,清和跟了陛下多年,陛下口中是不是玩笑话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宋云澜看了看他,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河堤很长,杨柳垂垂,宋云澜继续道,“许骄,你是个好官,但你太站在陛下的立场,分得是君忧。”
“昱王以为如何?”许骄顺势问。
宋云澜开口,“民贵君轻,天子是上位者,你是宰辅,宰辅当多站在百姓立场,权力才能相互制衡。”
宋云澜叹道,“许相,你能做得更好……”
许骄转眸看他,目光探究。
宋云澜却温和笑道,“我不在朝中,随意说的,许相不必上心。”
“昱王说的,清和记下了。”许骄应声。
两人边走边停,差不多一个时辰,行至码头处,宋云澜道,“桃江鲫鱼,鲜活味美,一道用饭吧。“
许相应好。
雨宴是在游船上,游船自码头驶出,在河中现捕捞而后做汤做菜,端上来的时候,所有的菜都是新鲜的。
宋云澜同许骄在二楼圆桌落座,宋云澜道,“正好许相在,替本王捎些东西给陛下,再给陛下带几句话。”
这是今日来的正事,许骄颔首。
宋云澜身后的内侍官上前,将两本册子递上。
宋云澜一面接过,一面道,“陛下生辰,我要去庆州治病,来不及回京中了,这两本册子,还请许相代为呈给陛下。”
许骄接过,见是两本都是佛经名字。
许骄虽不明白宋云澜为什么要让她带佛经给宋卿源
,但是当着宋云澜的面,许骄不方便翻阅。
反倒是宋云澜自己开口,“这是我替陛下抄的佛经。我身子不好,不能替陛下分忧,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望陛下龙体康健,四海升平。”
许骄怔了怔,原来这两本佛经是他抄给宋卿源的……
既对方提及,许骄顺势翻了翻,字迹工整,赏心悦目,是费了很多心思和功夫的生辰贺礼。
宋卿源很少同她提起过昱王,昱王在朝中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凡云腾的事,宋卿源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云腾的官吏也是,几近容忍。
许骄对昱王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云腾的官吏犯事,按律挡收监十年期,但宋卿源压了下来,让昱王自行处理,这就是放过的意思,但是与昱王将犯事的官吏收监二十年,并上了折子细数自己病体,没有好好看管云腾,罚了三年的封地税赋上缴国库。
宋卿源没说旁的,但此后,能变相弥补的其实都弥补回去了,只是昱王都退了。
在朝中也好,在宋卿源心里也好,昱王都与世无争。
宋云澜又道,“也劳烦许相同陛下说声,今年年关,我入京看他。”
许骄收好,“清和一定待到。”
言辞间,渔家的菜,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来,还有鲜美的鱼汤,色香味俱全。
“许相随意,我这里没这么多讲究。”宋云澜话不多。
许骄也动筷子。
有侍者上来盛汤,“汤要乘热喝。”
许骄道谢。
这汤里应当加了羊肉,所以不仅有鱼的鲜味,还有羊的香味,混在一处很香浓,有点近似于许骄之前喝过的羊肉汤,只是羊肉的部分更少些,多了鱼的味道。
蒸鱼,炖鱼,油炸,还有凉拌的鱼鳔……
全鱼宴很诱人。
许骄用了不少。
差不多时候,内侍官上前给她斟酒。
许骄看了看宋云澜,见宋云澜杯中只是温水,许骄也道,“我不饮酒。”
内侍官顿了顿,询问般看向昱王。
宋云澜莞尔,“许相不必顾忌我,我是在服药,许相不用。”
许骄道,“我平日都不饮酒。”
她喝酒容易醉,除却上回替齐长平送行之外,她只会在宋卿源和
岑女士跟前喝酒,也只会在宋卿源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喝多也不怕。
许骄婉拒,宋云澜只是道,“许相自制。”
而后酒扯了下去,两人一面用菜,一面说话。
许骄不傻,听得出宋云澜在同她示好,她虽一时想不明白她同宋云澜并无什么交集,宋云澜同她示好做什么,但大抵,能听得出宋云澜说很欣赏她云云。
商业吹捧面前,许骄尽量回应周全。
晚些时候,觉得稍稍有些头晕。
她其实很少晕船,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菜里,为了烹饪多加了酒的缘故。
许骄去甲板透透气,只是船有些晃,也不怎么稳当,是宋云澜伸手扶住了她。她是被船晃得有些恶心了,也迷迷糊糊的,想张口道谢,却看到宋云澜的模样,恍惚想起了宋卿源,微微怔了怔,既而觉得有些不怎么对。
“是不是晕船了,回船舱坐一会儿?”宋云澜提议。
“我从来不晕船。”许骄脱口而出,似是没怎么经大脑。
宋云澜看了看她,轻声道,“可能是许相这一路辛苦了,早前要替陛下处理梁城之事,眼下又是恩科,又是春调,事情凑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