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尖贴上她鼻尖,声音略微有些发沉,“你死了,旁人再像都不是你……”
许娇微怔。
她听他说起过西关相遇,也听胡广文说起过他来西关是看海市蜃楼,但从未听过这句。
他抱紧她,目光虔诚看她,“阿娇,这次,我们一起过沙漠,绿洲,穿过海市蜃楼。”
她阖眸,缓缓吻上他唇间,“好。”
***
翌日起程离开西关,齐长平和赵恩科等人来送。
曹复水率驻军同行护送。
大军行径,不同于商旅,驻军护送,不用骆驼也安稳。
齐长平同郭睿相拥,赵恩科也同胡广文话别,千里西关城,又要慢慢留在身后。
许娇撩起帘栊,见齐长平一直朝她躬身拱手,是相送。
这一别,再见齐长平最快也要三五年后了。
许骄放下帘栊。
西关回鹤城的路程是十五日左右,但是因为西关天气的缘故,十五日其实是理论值,许娇来过西关两次,都差不多要二十余三十日去了……
但这次同驻军一道,行径得速度要远快过商旅队伍。
马车中,胡广文大都同郭睿一处。路途漫长,两人在一处说话打发的时间也快。
许娇则是同送宋卿源一处。
宋卿源有时候会看折子,有时候也会看书,还有时候,是他揽着许娇一道看书,或是给她念书听。
大监说的没错,他们两人很难能有这么清闲在一处的时间,弥足珍贵。
许娇也会忽然觉得,偶尔这样的日子也挺好,风淡云轻,两人腻在一起,同普通情侣并无区别。
譬如,宋卿源会不知从哪里寻了糖炒栗子来,然后心血来潮给她剥了一下午的糖炒栗子。
许娇想起了在灵山的时候。
宋卿源也温声道,“大婚过后,要寻时间灵山祭天,可以一道泡温泉。”
想起早前的温泉经历,许娇脸色有些泛红。
在苍月的时候,她在温泉处被宋卿源挑逗得晕头转向,在灵山行宫,他更肆无忌惮……
许娇轻嗯一声,
目光没有看他。
宋卿源忽然笑道,“灵山行宫有山鼠……”
许娇果然头皮一紧。
忽然,许骄又反应过来,知晓宋卿源是特意的,“宋卿源!”
宋卿源吻上她侧颊,隐晦道,“你同朕在一处,怕什么?”
许娇想起与山阁的时候,明明有许小骄在,她还是借着说有山鼠,去了宋卿源那里……
他是故意提起的。
宋卿源伸手将她揽回怀中,唇畔挂着笑意,犹若清风霁月。
***
这一路都很顺利,黑风沙后,仿佛天都是放晴的。
拨云见日。
许娇想,这一次或许真会体会到十五日就从西关到鹤城了……
等到临近鹤城的时候,有军情奏报送来。
马上就到鹤城了,如果不是紧急奏报不会特意挑这个时候往宋卿源跟前送。
朝中和军中的事,宋卿源都未避讳过许娇。
眼下,宋卿源一面看着奏报,一面眉头慢慢拢紧。这次不同于早前,许娇分明见宋卿源看完奏报之后,又重新看了遍。
稍许,宋卿源开口,“长风变天了。”
许娇意外,这个时候?
东陵和长风接壤,所以滨江八城离长风也最近。
长风国中若是起了冲突,首先会波及到的就是东陵和滨江八城。
东陵又在这个时候挑唆滨江八城闹事……
宋卿源方才应当也是在顾虑此事,所以又看了一遍奏报,但确确实实,白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写了一条——废太子李裕持剑登天子殿堂。
许娇叹道,“三四年前,李坦挟持奉帝,废了太子李裕,而后李坦自己做了皇储,奉帝被架空。这些年,长风朝政一直把持在李坦手中。听闻李坦此人,心胸气度狭小,对李裕这个废太子多番羞.辱,好些朝中旧臣受了波及。没想到,三年时间,李裕一个废太子,竟然能杀了李坦,登天子殿堂,不容小觑……”
许娇说完,见宋卿源看她。
许娇:“……”
宋卿源不冷不淡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柏靳同你说的?”
许娇仿佛又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宋卿源面色如常,换作旁人未必能觉察,但许娇闻着味儿了,“哪里的醋缸子漏了?”
宋卿源淡声,“你家的。”
许娇好气好笑。
宋卿源沉声,“许娇,我不喜欢柏靳。”
他只有和许娇有重要事情商议的时候,才会说得如此细致。但凡能说得这么细致,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而这种事情不会拿到场面上说,只能是私下说起。
醋坛子又裂开了几分。
许娇轻声道,“不是柏靳,是赵暖告诉我的。”
宋卿源眸间微微滞了滞,忽然醋少了那么些许。
许娇继续,“赵家就是被李坦迫害,赵暖是赵国公的嫡亲孙女,李坦为了羞辱赵国公,逼赵暖在清风台上给世家子弟献舞……”
宋卿源眉头微皱,能做这种事,那李坦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娇又道,“那时候柏靳正在长风,不想卷入长风内斗,但李坦以奉帝的名义邀了柏靳去清风台,柏靳实在看不下去,才借着说赵暖手上的镯子,他祖母喜欢,这么把赵暖拉出了火坑……”
许娇敛声。
如果不是柏靳,乱世里,一个倒台的国公府嫡女被逼在清风台上献舞还能有什么下场……
宋卿源嘀咕道,“这么喜欢拉人出火坑,没安好心。”
许娇看他,他佯装什么都没说。
反正他不喜欢柏靳就是了。
许娇又道,“所以柏靳很不喜欢李坦,李坦把持朝政的这几年,苍月同长风的关系很疏远,但李裕不同。眼下滨江八城就在长风边上,李裕不简单,日后,南顺还需多堤防长风,李裕比李坦难对付。”
她最后的话还是落在南顺上。
宋卿源温声道,“我早前见过李裕,他还是东宫的时候……”
许娇微讶。
宋卿源目光微敛,“那时候的李裕不谙世事,即便没有李坦,他皇位也不一定坐得住,有些弯路,迟早要走……”
许娇看向宋卿源,想起他刚登基的时候,朝中暗潮涌动,宋卿源也是那一年里,从东宫变成了真正的天子。
许娇想起在苍月的时候,宋卿源同她说起过的话——阿骄,你真以为皇位这么容易,没沾过血腥吗?你真以为我是顺利登基的吗?是所有的血腥,我都没让你看见。
没有人是容易的。
宋卿源也是……
许娇垂眸。
***
三日过后,终于到了鹤城。
天子仪驾至,鹤城官员截至城门外迎候。
宋卿源并未下马车。
宋卿源是天子,鹤城这样的重镇,他要下榻官邸,但岑夫人和傅乔在别处。
宋卿源先送许骄去见岑夫人和傅乔。
马车缓缓停下,暗卫置好脚蹬。
宋卿源先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抚了许骄下马车。
“娘!”
“傅乔!”
“小蚕豆!”
许娇忍不住上前,先扑入岑女士怀中。西关出这么大的事,最担心她的
是岑女士,许娇也一直没告诉岑女士她其实并没有一直留在仓恒军中,也不准备告诉岑女士,让岑女士担心。
岑女士眼眶红透,“平安就好。”
许娇知晓又让她担心了。
许娇见过岑女士后,又和傅乔四目相视,两人都一面哭着,又一面不好意思得看着对方笑了笑,而后相拥。
岑女士早前还见过许娇,但傅乔没有。
傅乔颤声道,“阿骄,你都不告诉我!好容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许娇应道,“乔乔,你知道我命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