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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有道(双重生) 娇宠有道(双重生) 第18节

郁棠见他遮遮掩掩地抻着袖子,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追着那载歌载舞的美人们来回打转,心下只觉滑稽,头一偏便掩唇笑了出来。

她这厢看笑话似的乐得开怀,却不想这低眉莞尔的样子落在不远处终于露面的季世子眼中,却又凭白带了些旁的意思。

季路远仰头将杯中清酒饮尽,冷白的二指拈了拈青花的杯口,眸底的颜色黑得要吓死人。

啧,还是揍得太轻了。

“欸,季大人。”

商言铮借着巡逻的契机绕到他身边,“容我提醒你一句,您老人家喝的是酒不是醋,更何况前些日子主动回避的不是你吗?现在又摆出这拈酸吃醋的怨愤模样给谁看呢?”

季路元敛敛眼睫,再扬眸时,澄澈的瞳孔中已经含了些和煦的笑意。

他端的一派温和有礼,实则却是用着旁人听不到的音量低淬道:“你当下很闲?让你盯的人呢?”

商言铮也笑起来,他半侧过身,状似不经意地随手拈了拈枝头的花苞,掩在阴影下的薄唇则悄然嗡动,

“一如你所料,咱们的大皇子正面劝不动陛下,果然打算另辟蹊径,试图借由天象之说促使陛下定下北上的钦差,钦天监正陈大人今番也入了宫,且还与郑尚书一前一后离了席。”

季路远嗤笑一声,在抬袖饮酒的间隙里比了个隐晦的手势,身后的季十一得了命令,几个闪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过撩个帘的功夫,三人便桥归桥路归路地分散开来,季路元转头嘱咐了季十九几句话,继而重又望回了郁棠所在的方向。

已经入了夏,天气逐渐燠热,辛氏又将宴会特意设在了御花园内的牡丹亭中,此时此刻,日头愈见毒辣,公主后妃的仪仗旁纷纷撑起了遮阳的绸伞。

销金的伞面罩出一片又一片黯淡的阴影,属于郁棠的席位下,栗桃躬身颔首,正独自一人摆置着那倾倒了的七彩琉璃酒壶……

郁棠不见了。

季世子顿时一愣,视线随之扫向右侧的席位。

郑颂年果然也不见了。

席间的歌舞已经进入高潮,伶人的笙鼓愈发促急,几步之外的郁肃璋跅弛而笑,与他相对而立的郁肃琰则正襟危坐,隔着一丛绽放的牡丹,遥遥冲着辛氏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季路元微拧起眉,心头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

另一边,郑颂年并未携小厮,只孤身一人揣着个锦缎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抄了条向外的小路。

郁棠带着泽兰紧随其后,她凝着一张脸,行走间步履如风,粉蓝的水袖与靛青的襦裙翩翩而动,泽兰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侧,一时间竟恍惚无法跟上她的脚步。

“公主,咱们……”

“见过公主殿下。”

泽兰话音未落,辛氏殿里的两个女官就已经躬身行了礼,“陛下马上就要到了,不知公主此刻离席是要?”

郁棠不予理会,少见地端出个熟视无睹的高傲态度提裙便走,其中一个女官见状皱眉,本欲伸手阻拦,谁知却被迎上来的泽兰牢牢绊住了动作。

“姑姑们莫要着急。”

泽兰笑盈盈地攀上那两名女官的手臂,力气明明用的不大,却是叫人无法轻易挣脱。

“公主适才打翻了酒盏,正要回去……”

巧辩之声渐渐落于脑后,脚下长径愈狭,周遭也愈发的寂静。

郁棠屏息凝神,眼见着武英殿的檐角已可清晰眺得,前方疾走的郑颂年却在此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光落下,惨白的一片濛濛霭霭,仿佛拉慢了时间。

嘒——

嘒——

栖在枝头的雀鸟拉长嗓子叫了两声,扑闪着翅膀恓惶逃离。小径的尽头隐约传来些许人声,该是姗姗来迟的祯贵妃择了条近路,欲要横穿此处去往牡丹亭。

窣窣——

窣窣——

相继而至地,半人高的草丛猝尔作响,郁棠一个激灵,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荒唐猜测。

她只记得祯贵妃会小产,可如今细细回想,阖宫上下,却是没一个人能准确说出祯贵妃究竟是何时小产,又是因何而小产。

林大人是连永安帝都要忌惮几分的朝中新贵,祯贵妃圣宠多年无子,却在即将立储前有了身孕,她又向来畏热,偏生辛氏却将此次的千秋宴设在了御花园中日光最盛的牡丹……

“你偷偷摸摸来此处要做什么?”

辛令仪冷不防自后拍了一把她的肩膀,“方才见你私下离席,我便觉得蹊跷了。”

她身上原本的橘粉袄裙换成了更加明艳的嫣红色,妆容精致妥帖,发间却还戴着那只抢来的步摇钗,

“这下被我逮到把柄了吧?我一定要向姑母告你的……”

“别说了。”

郁棠猛地抬手捂住她的嘴,

“先同我离开这……闪开!”

兽类的低吼陡然在风中震荡开来,草丛分倒两侧,那头原本用来表演的成年雪豹毫无征兆地猛扑而出,口中涎着涎沫,铜铃般的圆目里满是凶光。

“啊——”

不远处的祯贵妃惊骇大叫,身子一歪,囫囵从步辇上掉了下来,祯妃的胞妹慌忙护住她的腰腹,满目振恐地架着人往后躲。

“令仪!”

郁棠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拽着辛令仪的手就要往远离祯妃的大路上跑。

“快走,我们……”

她话未说完,带着腥气的热风已经如海浪一般遮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辛令仪连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被那雪豹一口咬破了喉咙。

第19章 步摇钗

◎“臣来替公主按着,大胆拔吧。”◎

最快赶来的是永安帝身边的锦衣卫,为首的锦衣卫同知袁大人一马当先,一剑斩断了豹子的两条后腿。

祯贵妃的下襦已经见了血,路过的江禄海摔了手中的乌木长盘,哭天抢地地跪倒在了祯贵妃的脚下,郁棠紧紧按着辛令仪的脖颈,厉声大喊着传太医。

偏隘的小径顿如冷水入滚油,披盔戴甲的禁军堵在狭径的出入口,声浪鼎沸震天,呼喝与哭嚎一时间交杂一片……

然而,没有人动。

“去传太医啊!”

郁棠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望向了离她最近的锦衣卫。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年轻的锦衣卫偏开视线,置若罔闻地走远了些。

“……阿,阿棠。”

辛令仪泪流满面,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我,我会不会,会不会死?”

破裂的喉管随着她的发声接连涌出一股又一股鲜血,“我好疼,我好,好怕,我想,我想见我娘亲,我答应要给她带,带宫里的绿豆糕……”

“你别说话,先别说话了。”郁棠愈加用力地按住她的伤口,“辛夫人就在家中等你,你回去就能见到她。”

远处的鼓乐之声仍未停歇,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细小的光芒透过树梢落下来,光晕晃动,裹着欢愉的弦音碎在地上。

“绿豆糕,我稍后就吩咐御膳房去准备绿豆糕,届时你带着一起走,想带多少都可以。现在我们先,先去找太医。”

郁棠单膝跪地,膝盖死命地抵上小径凸起的鹅卵石,试图借着这股疼痛的力道将辛令仪往自己的背上托。

可是没有用,雪豹带给她的悚惧尚且留存于四肢百骸,她的努力显得那样苍白又笨拙,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却是没走几步复又摔在了地上。

“阿,棠……”

辛令仪眸光涣散,她动了动手指,却是突然攥紧了郁棠的衣袖,板滞灰败的眸子如临灭前的火苗那般短暂又促急地亮了一下。

“那支,钗。”

……

郁棠的视线顺着她落手的方向飘向不远处,就见一滩腥臭的血泊之中,失了两条后腿的豹子鼻息粗浊,澄黄的瞳孔明明早已涣散,却仍像中了邪一般肆力蠕动着残肢的躯体,探出猩红的舌去舔舐那支落在地上的步摇钗。

好似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郁棠一个激灵,一瞬间汗毛倒竖。

——若没有湖心亭的那番纠缠,这支步摇钗本该戴在她的头上。

祯贵妃的呻|吟逐渐衰弱,袁同知漠然垂眸,冷眼揆了揆那被血水浸透了的瑞紫裙摆。

“来人。”他这才出了声,“速速将贵妃送去太医院。”

“公主。”江禄海俯身拾起地上的乌木长盘,一脸嫌弃地揩了揩盘底的血污,“公主没事吧?”

他走到郁棠身边,颇为随意地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两名宫女迎上前来,如同堪堪解了定身咒一般,动作麻利地从她怀中抱走了断气的辛令仪。

“这地上脏的很,奴才还是先扶您起来吧。”

言罢掸了掸衣袖,恭恭敬敬地将右臂递了上去。

“……”

郁棠一时未动,半晌之后才仰头愣愣看了他一眼。

“江公公?”

她似是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了江禄海的存在,衣袖掩盖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搭上他递过来的右臂,反倒一把推开了人,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头雪豹。

她拾起那支步摇,左手蹭了些其上沾染的干涸蜂蜜,右手则囫囵在地上一抹,沾了满手的血迹。

而后,二手并拢着探向雪豹眼前,就见那雪豹鼻尖抽动,不顾一切地偏头要去啃咬她的左手。

“公主啊。”

江禄海跟上来,将她脚下的步摇钗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今日这事只是一场意外,来因去果,陛下与皇后娘娘自有定夺,属实不是公主该管的事。况且恕奴才斗胆替大殿下劝您一句,此番您本就是阴差阳错地遭了这通罪,现今既是受了惊吓,回宫静养才是您接下来该走的唯一正途。”

说着又抬起手臂,恭正的姿态不变,语气较之方才却是强硬了不少,

“还是让奴才扶您起来,送您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