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师兄您自己多加保重。
和普通宗门比试不同,采石大会举行的场所并非固定在某个具体的秘境之中,矿脉顺地脉游走,路过哪里,哪里便是矿脉所在。
故而所谓的芸洲采石大会,其实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在芸洲内举行的,也有可能是在芸洲之外的某个地方。
囹洲?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大会地点时,苏允也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囹,令在口中,有囹圄监牢之意。
而囹洲也正如其名所示,四面环山,瘴气弥漫,便是修士也很难出入其中,仿佛天生自然的监牢一般。
回仙师的话,的确是囹洲没错,伙计将令牌碎片递给他道,新来的管事说了,这次矿脉所在的秘境地点有些特殊,需要通过特定的法阵才能进入,还请仙师一定记得带好这枚令牌碎片。
苏允收起令牌。
需要通过传送法阵才能进入的临时秘境,不用想也知道十分麻烦。
而囹洲苏允前世今生都未曾去过囹洲这个地方,加上地形复杂的话,到时估计连怎么认路都是个问题。
对了,提醒仙师一句,囹洲常年降雨,地域内多有蚊虫毒瘴,还请仙师提前带好应对的灵药和法器,以免措手不及。伙计最后道。
苏允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
苏允起了个大早,检查好了随身携带的物品,被藏渊阁伙计领到了法阵之内。
法阵设在藏渊阁最底层,四周用精铁铸造,仿佛一个巨大的铁笼。
苏允是最后一个到的,在他之前已经有四名修士等在其中,一对举止亲密的青年男女,穿着相同颜色的法衣,在苏允进来时友好地冲他点了点头。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拄银色拐杖,仿佛没看到苏允般一直靠在墙角里小声念叨。
还有一个
苏道友几日不见,可还别来无恙。锦衣青年温和笑道。
傅白良!
没等苏允说话,正在雅间内盯着留影石的众人已经先一步炸开了。
这傅白良不是被免去管事之职了吗,为何还会站在这里?
还能是因为什么,我就说,这藏渊阁会忽然公开采石大会的影像,果然不是没有任何缘故的。
采石大会与宗门大比不同,一般并不会对外公开影像,之前众人还很疑惑来着,眼下看来很可能正是因为之前苏允和傅白良的事。
所谓家丑不外扬,苏允当众揭穿傅白良合情合理,本身并无错处,但到底也伤了藏渊阁的脸面,以藏渊阁过去的行事风格,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有修士摇了摇头,藏渊阁这是打定主意要与苏允过不去了。
照我看啊,这苏允还是太狂妄自大了,如今吃了这个哑巴亏,之后想不收敛都不行了。
传送阵内。
苏允刚皱了下眉,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已经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傅白良面前。
苏道友何必如此紧张,傅白良还记得少年的厉害,连忙退后道,按照采石大会的规矩,无论立场门派,只要是同一批进入到采石大会的人,都会自动算作同队。
如今队里只有五人,你若找我的麻烦,只会对你自己不利。
是吗,苏允笑了下,那我倒想试试看,若我眼下杀了你的话,究竟会对我有多不利。
众人:?!
苏允话音刚落,傅白良背脊一寒,连忙取出身上的防御法器,却见黑衣少年已经近在眼前,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直接将他提起在了半空。
防御法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傅白良拼命想要挣扎,却仿佛周身的灵气都被禁锢住了一般,连最简单的术法都使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围观的几名修士全都吓了一跳,偏偏没有人敢开口劝说。
傅白良再如何也是元婴境的修士,如今在对方手里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让几人不禁怀疑苏允是否真如传言中一般,对外隐藏了自己真实的修为。
阿玥。苏允唤了一声。
少年眨了眨眼睛,松手将傅白良扔在地上。
我自认脾气还算不错,苏允走到傅白良面前,低头看向他道,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所有私底下的小动作,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过完这次秘境,不想活命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了你。
傅白良浑身都是冷汗,咳嗽得几乎停不下来,只能拼命点头。
苏道友,最终还是那名女修上前一步,温声开口道,此次采石大会的秘境开启还需用到藏渊阁的人,还请苏道友手下留情。
苏允随意点点头,绕过地上的傅白良走进法阵中央。
所有修士到齐。
少年走到苏允身边站定,傅白良低垂着头,狠吸了口气,踉跄走过去将法阵打开。
四周红光亮起,令牌汇聚,站在法阵中央的几人瞬间消失无踪。
整个雅间内一时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高呼一声。
啊啊啊所以他是准备要和藏渊阁为敌了是吗?
痛快!我辈修士正该如此,什么藏渊阁不藏渊阁的,都已经踩到自己头上来了,就应该狠狠报复回去,实在是痛快!
本来还觉得采石大会时间太长会很无趣来着,如今看来简直太有意思了,我今日便呆在这里不走了。
第16章
囹洲,地处芸洲以北,紧临溪贡山脉,因周围环境恶劣,常年荒无人烟。
傅白良直到落地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个山谷的入口处,等看清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顿时忍不住心底一松。
这里是泊龙谷,再往前便是溪贡山,虽然与他最初的计划不符,但也同样是他熟悉的地方。
进可攻,退可守。
傅白良勾起嘴角,正想回头说明自己的发现,却瞧见那对青年道侣和那名老者已经走到苏允跟前,态度十分恭敬。
这里环境幽静,四周又有群山环绕,看着仿佛是个山谷,苏道友可知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穿素色法衣的女修小声问道。
傅白良:我
苏允摇了摇头:不知,不过远处那座山瞧着有些眼熟,似乎是溪贡山,再走近一点应该就能看清了。
傅白良:不是
年长修士思忖片刻:苏道友说的是,那我们便走近一点过去瞧瞧吧。
青年道侣连忙跟着点头:对对,那便照苏道友说的做。
傅白良一口气几乎上不来,眼见三人仿佛当自己是空气般,只自顾自跟在苏允身后走远。
傅白良恨得咬牙,却到底不敢独自待在原地,最后也只能闷头跟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
苏允没觉得如何,正在观看留影石的众人却已经笑翻了天。
丢人,太丢人了,这是要将整个藏渊阁的脸面都丢尽了啊!
也怪他自己,谁让他背后搞那么多小动作,人家苏道友没直接杀了他已经是看在藏渊阁的面子上了。
正该这样,这些年藏渊阁管着下界各项事宜,眼看是越来越嚣张了,就该有人出面好好治一治他。
话音未落,忽然有灵压扑面而来,几个修士呼吸一窒,顿时不敢再开口说话。
只有宋柏琪拉了拉好友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去看楼梯上的人。
这人是谁,不会是芸洲藏渊阁新来的管事吧。
应该是。许闫小心点了点头。
放出威压的新管事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房间,本来想汇报下刚刚的事情,却见自家阁主也在紧盯着桌上的留影石,面色十分凝重。
与外面雅间的留影石不同,如今陆阁主面前的留影石不过掌心大小,看不到太多的东西,只堪堪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这少年是谁?陆禺问。
新管事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声道,回阁主的话,这少年并非是修士,而是那离坎剑宗首席召唤出来的高阶妖灵。
高阶妖灵?
陆禺将留影石拿到近前,他怎么不记得这世上还有能化成人形的妖灵。
阁主有所不知,这妖灵十分厉害,不仅能维持人形,甚至还拥有言灵之力,估计是某个大妖所化,所以如今外面也有传闻,说那个苏允应该不止是金丹境的修为,不然恐怕无法驭使如此强大的妖灵。
苏允是否是金丹修为还是其次。
陆禺眉头皱得更深,越看眼前的黑衣少年越觉得他像是另外一个人。
言灵之力
不,不可能。
陆禺连忙摇头,尊上如今正在汛期之中,魔气暴涨,几乎无法自控,且必须佩戴法器无定锁以压制暴涨的魔气。
而无定锁与其他法器不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的,哪怕尊上魂游至此,阴差阳错成了苏允的妖灵,也绝无可能舍弃身上的无定锁不用。
不过是身形稍有相似罢了,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秘境内。
苏允正在寻找山谷的入口,瞥见身边少年的时候,忽然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那条银色的锁链。苏允将少年拉到身边,上下翻找了一遍,确认那条锁链的确是不见踪影了。
少年个子比苏允高了少许,稍稍低头便能看到对方纤长的乌睫。
怎么了?注意到少年一直在盯着自己,苏允抬头问。
【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这算什么问题,苏允一笑,伸手捏了下对面人的脸颊:为何不能,你可是我召唤出来的妖灵,自然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哪怕我到最后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
少年垂下眼帘,感觉自己的识海深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阿玥只是阿玥,苏允认真看着他,与你究竟是谁没有关系。
清风穿过山谷,像是心底的那个空洞忽然被细细抚平,少年抿起唇角,露出一个笑脸。
【好】
秘境之外,陆禺一脸空白,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茶杯。
确定了。
这个笑容甜美的少年绝对打死也不可能是他们家尊上。
因为防备着上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几人在找到入口后并没有贸然进入山谷,而是先寻了个地势平缓的地方布下法阵。
布阵的是几人中的老者,号鹈鹕散人,出身西洲玄丹派,如今已经离开宗门加入散修盟,擅长布阵与炼丹。
似乎注意到苏允的打量,旁边的女修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恭敬道:刚刚太匆忙了,我们应该还未和苏道友通过姓名,我叫柳蝶,是芸洲出身,我夫君名叫鲍文海,西洲出身,我夫妻二人修的都是器修之道,如今暂时还没有安身的门派。
青年器修冲苏允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话。
三个都是散修?
是,柳蝶一笑,瞥了眼站在后面的傅白良,我二人与鹈鹕散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见识浅薄,此次采石大会还要劳烦苏道友多多指点。
一个两个还能是巧合,三个都是散修,明显就是傅白良为了私下计划刻意安排下来的。
不过苏允也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了,只摇了摇头道:道友说笑了,我不过是金丹境修士,与三位少说也差了一个大境界,还谈不上什么指点。
柳蝶以为他在谦虚,正想再恭维几句,忽然见鹈鹕散人脸色一变。
出何事了?他们如今才刚进入秘境不久,按理说附近即便有什么不好的事物,也不该如此快就找上他们才对。
柳蝶暗暗警惕,能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就只能是早他们一步进入秘境里的修士了。
有人过来了,不过鹈鹕散人皱着眉头,怎会有如此重的血腥味道。
树影摇动,柳蝶神色一凛,直接取出了腰间的法器。
然而就在她取出法器的瞬间,两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修士直接跌落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位胸口破了大洞,明显已经活不成了,另一个不住呕着鲜血,也几乎没有多少活气。
柳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苏允。
先别动。苏允上前道,低头仔细检查两人的情况。
年纪稍大的那个已经死了,胸口应该是被钝器所伤,稍小的那个外表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然而内伤却十分严重,若不尽快加以医治,恐怕三四刻钟便会没命。
柳蝶越看越忍不住心惊,眼前这二人最少也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且又都是法修,究竟是被什么伤得如此之重。
这人元神伤得太重,已经活不成了,不如便给他一个痛快吧。傅白良上前道,伸手便要取了年轻修士的性命。
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苏允中途拦下。
苏道友想做什么,莫非还打算救人不成。傅白良从刚才起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我知道苏道友看我不顺眼,但一码归一码,你我都不懂医术,留着他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谁说我不懂医术了?苏允道。
傅白良顿时噎住,特别想说你一个剑修,到哪里去学的医修之术。
没有再与傅白良废话,苏允直接取出怀里的银色卡牌,唤出封藏在里面的妖灵。
尘雾散去,一只鱼形妖灵落在地上,浑身枯槁,一半人形一半鱼体。
说来这张妖灵卡还是他昨日才召唤出来的,用的是余铖带来的灵石,本以为治疗属性的妖灵卡应该没什么用处,没想到今日便用上了。
是鱼妇。柳蝶毕竟出身芸洲,瞬间便认出眼前的妖灵究竟是什么。
鱼妇半人半鱼,本身是四阶妖兽,天生便拥有治愈之能。
傅白良瞪大了双眼,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
秘境之外正在观看留影石的众人也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
这鱼妇不应该是水属性的妖兽吗,可我怎么记得苏道友是雷火双灵根的,为何能够召唤出水系属性的妖灵?
水与火完全是两个正对相冲的属性,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能够解释得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