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让我告诉你一点情报?
能不能不要自己猜?
能不能不要猜这么准?
关鹤谣却是清醒了,金陵小厨娘下线,切成金陵名侦探小号上线,对推理的热爱烧得她睡意全消。
萧屹提及“关策”是最后一块拼图,让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今日她听了云太夫人的话,才知关策花朝节也去了大报恩寺。
可是她记得春苗来买炊饼片时,分明只提及了“太夫人”和“小娘子”,看那祖孙三人感情甚笃,关策若也去大报恩寺,理应陪同祖母和妹妹的。既然没有,那就是仕女结伴,郎君同行,关策必然是和自己友人同去的,而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至今都心神不安。
想来,出事的就是至今“不见踪影”的萧屹。
而以萧屹现在状况,想到的却是找关策——
在关鹤谣的眼神变得暧昧之前,萧屹非常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他人,并非我和他两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补这一句,只是感觉很重要。依誮
“哦~”这两位郎君长得都俊俏,一个清冽英朗,一个可爱可亲。只是人家正主辟谣了,刚想当个cp粉头的关鹤谣收了心,有点失望,又好像、稍微、似乎有点欣喜……
萧屹心中发堵,怎么感觉她对阿策兴趣更大?
他抿抿唇,“你…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又做了什么,才落入那般窘境?”
“你有你的道理,各人自适其适,我也不能多问。”这话听起来很敷衍,但关鹤谣确是这么想的。
萧屹无言以对,这是事实。他一直想着关鹤谣没有真正联络上关策之前,还是不要让她过多牵扯进来。
只是瞧着关鹤谣似对他没什么兴趣,难免悲凉。
……小娘子还不知我的名字呢……
两人便开始合计着如何与关策取得联络。
关鹤谣想,她和关策唯一见面的机会就是夕食时分,然而侍膳的婢子、厨娘何止数十人,她除了能介绍几句自己的菜肴,其余时间都做鹌鹑状在边上站着。
她要是有什么贸然的举动,被当成想攀附权贵的花痴赶出去还是小事。若是在场人有那不值得信任的泄露出风声去,盯上了她可就悲剧了。
信国公府毕竟是关策主场,还是要想办法让关策主动来找她会简单一些。
要是有个萧屹的信物,能戴在身上引起关策注意就好了。可除了那把剑,萧屹身无长物。这一点,无数次想薅他羊毛的关鹤谣最清楚。
那把剑倒是能当个信物的样子,她却不能扛着去府上。
她可不想第二天的有小报登出一条《恶厨娘行刺国公府太夫人天佑得平安》,里面还写着“贼人已伏诛”(1)。
最后,制定了以关策主导的把大象放进冰箱里的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让关策意识到萧屹在关鹤谣处。
第二步:关策主动来找关鹤谣,关鹤谣把萧屹写的信件交给他。
第三步:关策回信,双方正式通信,任务圆满成功。
“你先写信,我想想怎么让朝散郎注意到我。”
关鹤谣就坐他对面,萧屹写信的时候完全没有避讳她,倒是关鹤谣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一眼没往那信纸上瞧。
只是见萧屹快写完了,她终于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谄媚道:“兰家哥哥,你和朝散郎是朋友啊…”,明显还不是一般朋友,这是生死之交啊!
萧屹警惕,为什么又要提关策。
他不置可否,挑着眉等她下文。
关鹤谣嘿嘿憨笑两声,扭扭捏捏地问:“那你能……能让他给我涨个月钱吗?”
拿鸭子的时候听阿虎讲,她才知道莫厨娘每日也不过就做三、四品菜肴,而月钱居然是她的五倍!想起那个浮夸的莫厨娘,关鹤谣难得有了几分胜负欲。
萧屹哑然失笑,看着少女晶亮亮的眸子温声说道:“小娘子工做得好,自然会涨工钱。只是这才第一天,还是朝散郎提议涨钱,怕是不妥。”
开什么玩笑,切身体会到银钱对关鹤谣的重要性,萧屹怎么能让那小子卖这个人情?
他联系上阿策,不日就可回到殿下身边,到时候必然要亲自把小娘子从这里迎出去。
“说得也是…”关鹤谣泄了气,乖乖坐回去。到底比不上人家御厨世家的名号,哎,哪个世界都是这么现实啊可恶。
萧屹写完了信,见她趴在桌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才道:“写好了。”
“小娘子可将我的药方一并拿来,让他想办法配药来。”
能花兄弟的钱,谁还花自家娘子的钱?
“好主意!”关鹤谣笑着去翻药方,“信国公府的药肯定比我买的强多了!你能好得快些。”
萧屹微笑,他想的是给小娘子省钱,小娘子想的却是他的伤。
只不过……这药方上为何印了个血手印?
关鹤谣舌头一吐,“这是我趁乱印的你的血手印。”
“为何?”
“怕王郎中反水呀!”关鹤谣把上面日期和王郎中留名指给他看,“这个能证明他当晚救治过你。我让阿如盯着他,要是他敢去报官,就拿这个倒打一耙威胁他!哎,你可叫朝散郎把这药方收好别弄丢了。”
她哦呵呵呵一笑,“是有点不地道哈,事急从权嘛。”
“这是事后补救,若是官兵问询时,王郎中直接供出我们呢?”
“我觉得我们戏都挺好的,应该能瞒过他。再说了……”关鹤谣一耸肩,语气轻松,“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大不了玉石俱焚,反正我问心无愧了。”
萧屹本来含笑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僵住神色,“小娘子这个‘缺’有些太大了,一不小心你自己……”他不敢往下想,只叹一口气,不赞同地摇摇头。
他一直以为她急于救人未及细思,原来……原来她其实早就考虑了所有的风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样一腔赤诚孤勇,何以报之?
他看着关鹤谣小心翼翼地收好书信,眸中满漾着温柔缱绻。
在下,便以身相许吧。
有了萧屹的书信,关鹤谣一瞬间也有了地下.党|人的光辉觉悟,发誓一定要完成任务。
她是厨娘,职责就是做菜,既然如此……
她裁出许多一指宽,两寸长的小纸条,又取了一只最细的狼毫小楷笔,一并推给萧屹:“朝散郎肯定能认出你的字吧?你写一些吉祥话。”
“吉祥话?”
“嗯,”想着府里那三位主子,关鹤谣补充道:“就写给老人的祝词,嗯…还有祝郎君前途似锦、官运亨通那种。还有,还有夸赞小娘子的话。”
前面两个还好说,“要夸赞小娘子……我可能不太会。”
面对心上人,萧屹想矜持一下,免得落个浪荡轻浮的印象。
关鹤谣一摆手,“哎呀随便写写,我又不笑话你。”
见萧屹仍是有些犹豫,关鹤谣恍然大悟,尴尬地轻咳一声,自作聪明地询问:“那什么……你念过书的吧?有词儿写吗?”
“……”
为了证明自己念过书,萧屹下笔如神,落纸生花,刷刷刷刷刷。
萧屹所用并非他平日字体,而是与人通密信时才用的,世上知此字出自他手的人寥寥无几,关策自然是其中之一。
关鹤谣窃笑着拣过来两张,只瞥了一眼,就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写得真好!”
萧屹写的祝语都引经据典,辞律优美隽永。作为一个祝酒的时候只会说“都在酒里了啊,干!”的幼儿园级别选手,关鹤谣承认,这要是她写,估计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种文风。
但更好看的是这一手字。
极具个人特色和风骨,一撇一捺都遒劲有力,可称得上的是铁画银钩,凛凛动人。
哪怕是这规整的蝇头小楷,都透着一股蛮劲刚勇。
“你怕不是个武将呦?”关鹤谣嘟囔道。
萧屹手一顿,写废了一张,不动声色地换张纸。
“啧啧啧,”关鹤谣浑然不觉,仍扯着一张字签欣赏:“在你面前教掬月写字,我真是班门弄斧呀。”
“小娘子的字也好,和我风格不同而已。各人写字,或潇洒如鸾飘凤泊,或霸道如怒猊渴骥,都各有千秋,不分优劣。”夸关鹤谣,他向来不遗余力,“小娘子的字清雅柔美,又不失筋骨。正是‘仙露明珠方朗润,松风水月毕清华’”。
萧屹是真心觉得关鹤谣一那手字很好,而且不知为何,好像…还有点眼熟。
关鹤谣瞄他一眼,刚说他没念过书就跟我掉书袋子,锱铢必较啊。
可他嘴甜会说话,也挺招人喜欢的,她就也可劲儿夸他,笑眯着眼继续裁纸,“郎君写得好,再写,再写。”
温润的烛火映得关鹤谣轮廓柔和,火苗在她眼瞳中悦动摇曳,柔软的红唇漾着一抹欢喜的笑。
萧屹心跳如鼓,笔尖微晃。
他看着她暖意溶溶的笑脸,捧着一颗砰砰颤动的心,缓缓写下一行字。
“你这不是挺会的吗?!”关鹤谣扑哧笑开,“但是这句可不成,太过了。”
这是有特殊意义的,尤其是它的下一句,已经论及婚嫁,这可不是一般的夸赞了。
“三娘子那般娇柔的小人儿可要羞死了,你这算调戏,重写重写。”
萧屹却摇摇头,“这张不是给三娘子的。”
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拼命制止自己。
不可以。
太唐突,太轻佻了。
还来得及。
快停下。
不要再妄动。
可是,可是,这样的烛光,这样的美人,他如何自已?
萧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关鹤谣,修长的手指轻柔地,郑重地把字签推到她面前。
关鹤谣愣住。
抬头看看萧屹,低头看看字签。
她想要如以往一般开口调笑,或是转移话题。然而嫣红的唇瓣嚅嗫着数次相碰,却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高速负荷了一整天的大脑彻底罢工,她顿时手足无措,只能又低了低头,在对面郎君炽热的目光中,慢慢地、慢慢地把脸红成了字签上的桃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