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除了龚成业他们,就只有两桌客人,关鹤谣也都为他们送上三清茶,并且简单介绍了一下。
“诶?店家娘子也会做三清茶?”食客讶然问道。
关鹤谣一愣,心想除非发明三清茶的乾隆他老人家也穿越到了大宋,否则这里还有人会做三清茶?
赵锦她是不做指望的。
结果食客下一句话成功让她笑了出来。
“莫不是店家娘子也买了那《东朝条报》?”
关鹤谣笑自己金鱼脑袋。
对了,三清茶的做法她发在那报纸上了!
食客见她抿着嘴笑,以为自己说中了,当即打开了话匣子。
“前日我见《东朝条报》有这三清茶,也跃跃欲试,只是觉得太雅了,和我这大俗人不太相配。今日倒是在你这里喝到了!”
扑鼻而来的先是佛手的清新,他抿一口,绿茶和梅花的香气一点点润到喉头,最后是一丝若有似无的松子油脂芳香。
“好喝!我回去也试试。”
他与关鹤谣道完谢,便迫不及待和询问“什么是《东朝条报》?”的同伴安利起来。
“就是昌明街那边的坊间小报,不知怎么突然登一些食单菜谱的。
“啊?小报登菜谱?”
“你别说,还挺实用的!我家学那上面的方子腌了些萝卜干,滋味可好!对,还有这佛手,我娘子照着做了糖炖佛手,吃完嗓子可松快了。娘子嘱咐我下次再见这小报一定得买呢……”
第144章 讨厌下雪、一捧雪 “怎么样?是不是有……
两位食客絮絮地说着那《东朝条报》, 关鹤谣抿嘴一笑,正准备深藏功与名。
这时其中一位突然道:“挺有意思的,那这些菜谱是何人所作呀?”
“名字叫什么来着……三个字, 怪好听的来着。”
另一位想了半晌, 一拍桌子,“对!叫‘栖松客’!”
关鹤谣赶紧低头快步走开,耳尖红的像是被那个名字烫到。
让人家这么叫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她抱住竹托盘,下意识傻笑起来。
萧屹是松, 而她栖于松,这是一个把他们都融进去的笔名。
不再是无依的飞鸢,终于能够休憩在苍劲的枝干上, 悠闲地整整羽毛,望望晴空。
*——*——*
“我的天老爷呀, 我的天老爷呀!”
惊呼不断响在刘春花耳边。
王娘子放下鎏金香炉,又捧起一匹玛瑙色的素缎,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两下。
“春花妹妹,你家那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虽然姜媒婆来说亲时她也在现场, 但如今关鹤谣将彩礼中一些衣料和药材之类的送了过来,她才真的有了雇佣她的那个小娘子, 竟然要嫁进国公府的实感。
“春花妹妹, 你以后可跟着享福了!”
“可不是嘛!其实要我说呀, 嫁进去没什么了不起,谁还不嫁个人了?关键是婆家看不看重,瞧瞧这些彩礼——”
王娘子又依依不舍看了看满屋贵重礼品,心里羡慕得发疯。
“这真是看重你家小娘子!姜媒婆说什么‘当成亲闺女’我还不信,如今一看, 可不就是?!”
周娘子终于憋不住,哈哈笑骂,“你也不怕闪着舌头,还‘嫁进去’没什么了不起?哎呦笑死我了,你嫁一个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开来。
雇主富贵,她们必然也跟着得好,兴奋地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刘春花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那些彩礼,视线落在一匹翠烟色的云纹罗上。
是那个人最喜欢的颜色。
第一次见她,她就穿的这个颜色。
她穿起来特别好看,清丽柔婉得好像绕着雾气的青竹,看起来纤弱,实则韧劲十足,被山匪抓到地牢里时也带着一股绝不沉落的清洁之气。
我那时穿着什么呢?刘春花拼命想了想。
可惜记忆中只有一片灰暗,她想不太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名义上的夫君带到地牢,他让她看守那些被掠来的新人。
“最好再教教她们规矩。”夫君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教成你这样听话的最好。”
他大笑着拖着滴血的刀离去。
牢里那些人如何哭喊哀求,请她放了她们,请她联络她们的家人,刘春花都无意理会。
她只是沉默地坐在门口,按照吩咐看守。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哭,青竹一般挺直着脊背,她甚至凑到栏杆后过来和刘春花搭话。
“你也是被掠来的吗?”
刘春花不想回答,对方却一直在说,说了自己的身份家世,又问刘春花有没有受伤,问她愿不愿意一起逃走。
她的语气一直是温和的,看向她孕肚的视线是小心的,刘春花却忽觉无比烦躁,她刚要开口呵斥,一声巨响——
地牢的门破了。
有个持□□的人影带头冲了进来。
他看到刘春花,愣了一下,而后飞快垂下眼,解开披风扔给了她。
借着他带来的、穿透蜿蜒长廊的微光,刘春花低头,终于看清了自己穿的什么。
是几不蔽体的破败粗布。
再抬起头,仿佛转换到了不同的场景。
这一次,刘春花也穿着厚实好看的衣料。而那个人仍着翠烟色,正抱着孩子温柔地哄着。
“春花,你知道吗?”
她脸上是全然的欣喜和信任,“二郎说了,会把这孩子当成自己女儿一般。”
“那可真好。”
刘春花笑着回应她,心中却在嗤笑: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两个娘子依旧不休的讨论将刘春花拉出回忆。
刘春花默默咬紧了牙。
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最后,竟还是如了她的愿……
*——*——*
“进来罢。”
掬月应声推门而入,就见关鹤谣仍懒洋洋倚在床头,围着一圈儿被子朝她招手。
她霎时十分懊恼。
食肆十日才歇这么一日,小娘子最近又似是总休息不好,自己不该打扰她的。
掬月这便要退出去,关鹤谣拦住她,“不打紧,我早起了。是小胡把上旬的账送来了?”
掬月点点头坐到床边,将账本递给她,又说了自己将哪些工钱和进货钱结给了他,两人就这么对了一会儿账。
掬月聪慧,凡事都学得很快。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关鹤谣再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也难免受了些影响。
白日里心慌意乱,夜里则是睡多久都不解乏,然后第二天又是昏昏沉沉的。她这样精神不济,多亏掬月机灵又懂事,在一旁帮衬了不少。
“明日去慈幼局的东西我也备好了。”掬月一笑,“孩子们想学汤圆很久了,这回肯定开心。”
“只是下雪了,明日怕是天寒路——”
“下雪了?”关鹤谣闻言,一掀被子就下了地。
这可是今冬的初雪呢。
“下个雪小娘子怎么这么高兴。”
掬月追两步给关鹤谣披上小袄,后者看到她小脸上的嫌弃,忍俊不禁。
“对,小掬月不喜欢下雪来着。”
掬月撇撇嘴,无声表示赞同——她确实很不喜欢下雪,一下雪她就心慌难受。
关鹤谣觉得她是因为幼时家贫,对寒冷有种天然的抗拒。
毕竟瑞雪不一定真的预兆数个月之后的丰年,但肯定能保证接下来几天之内的冰冷和不便。
“五哥不喜欢下雨,你不喜欢下雪,你们可真是——”
关鹤谣笑这两人还挺配套的。
掀开窗板,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夹着雪花的北风霎时切进温暖的室内。
关鹤谣畏寒地缩了一下,而后伸出手去。
南方不比北方,冬天也是雨比雪多,整个冬天都没几场雪,更别提鹅毛大雪。
这里的雪总是更秀气些,小小的、柔柔的,一朵接着一朵落在她掌心。
关鹤谣忽问:“库房里还有山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