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潜目光垂下，看到萧念念低着头，他双手攥在一起，掩饰那根少掉的小拇指。
萧念念黑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又动，心口有些发闷，她咳嗽一声。
严潜看到萧念念发白的脸色皱了皱眉，他想到侄子养的一只猫，那只猫很娇气，身体又弱，稍微冷了饿了都病怏怏的。
只养了一个月就死了。
想到这里，严潜的手指不自觉得扣紧，他觉得萧念念必须得娇养着才能活的长。
她需要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房子，穿最保暖的衣服。
张玉丰会吗？严潜想到了张玉丰第一任亡妻。
严潜黑瞳带了几分躁动，他坐在这里之前想了很久，到了此刻，他还是害怕她身体有些受不住。
但他又觉得萧念念并不好欺负，虽然长的柔柔弱弱的，但她极其聪明，懂反击。
“吴家……”他从喉咙里面挤出两个字，很低很沉，若不是萧念念离得近，根本听不清。
萧念念玩指尖的动作一顿。
严潜咽了咽喉咙，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吴蓉落水的那天晚上，我偶然间听到他们要缠着张玉丰，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念念抬起头，两个人目光对视。
萧念念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眼睛会积蓄一些水光，眼角也会微微泛红，那双眸子在严潜看来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严潜骤然移开眼，从尾椎骨到脖子绷的直直的，面无表情的盯着上面正在演讲的严父。
他耳朵里一片嗡鸣，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喉咙偶尔会吞咽两下。
萧念念显然没想到严潜是来提醒她的，这是第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陌生人。
萧念念很认真道：“谢谢。”
有机会她会报答。
“不用。”他冷冰冰。
萧念念：“……”
大会无疑是鼓励大家好好收割麦子，但在场的人都累了一天了，大多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结束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严潜在大会还没开完的时候就走了，脚步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
萧念念懒洋洋地跟在刘河花的旁边，眼睛有些睁不开。
萧老太太这边带着二伯娘李晓娥去吴家要东西。
朱月红当时以为萧念念会让她去，她还等着对方开口，没想到李晓娥去了。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陷入沉思。
萧念念回到家就睡了，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村里的狗开始叫，风里带着隐隐的吵闹声。
半个小时后，萧老太太提着两斤面回来了。
她呸了一声，“真不要脸，吴家那死丫头竟然说张玉丰本来就会是她丈夫，我看她是发神经了！”
真是彻底不要脸了，当时还有看热闹的村民，要是聪明一点，打死也不能承认。
李晓娥附和，“就是，张家那小子是我们念念的未婚夫，他们都定亲了，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
朱月红看了一会儿，将窗户关上，她突然很落寞。
可很快又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她们家还有一个儿子没有结婚，萧念念到时候万一不同意动抚恤金，稍微耍手段恐怕老太太就同意了。
朱月红知道这丫头的心眼，也明白她肯定有办法阻止。
她睡不着了。
第二天，萧念念起床才听到老太太绘声绘色的演讲。
昨天老太太一到吴家就哭，“我们家囡囡又晕了，都是上次落水害的，你们家得负责。”
“老太太，你别太过分了，上次给了你半篮子鸡蛋，才两天你又来了，我闺女也落水了，我们找你了吗？”
“还找我们，我们家囡囡从来不会一个人去湖边，为啥跟你闺女落水？你闺女干的那些好事谁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她想害死我孙女，结果没得逞。”
还真是让老太太猜准了，吴蓉心脏剧烈跳两下。
“你别胡说八道，明明是萧念念，她突然冲上来把我推到湖里。”
李晓娥惯会抠字眼，“这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不满赵家亲事去跳水的？又说是我侄女把你推到湖里的，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我看这件事情就是有古怪，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同时落水？张家那小子还救了你。”
“别的先不说，张玉丰是我们念念的未婚夫，舍了我们家念念救了你一命，你报救命之恩也不会只报半篮子鸡蛋吧？”
吴蓉嘴硬，“反正落水的事情跟我无关。”
吴母想着上次已经给了半篮子鸡蛋了，她今天一个窝窝头也不会给萧家。
正吵着大队长来了，大队长不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耽误生产，想等农收过去再说。
刚要开口，他背后的严潜咳嗽一声。
大队长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晓娥绘声绘色将事情重述了一遍。
严潜听到萧念念晕过去了，他皱了皱眉，他就说这女人得娇养着。
吴母抹了抹眼泪，“她们非说萧家那丫头落水跟我们有关，跟我们有啥关系？！”
吴蓉赶忙道：“你们就是想要我们家的东西，上一次也就算了，这一次还来要，这根本就是无赖，况且萧念念落水根本跟我无关，反而是她不小心把我弄入水中的。”
她越说腰板越直，连自己都相信了，“我那天是想跳湖，但是我害怕，没想到萧念念她突然就把我推到水里，我是被她推到水里的！”
吴蓉说着就哭了。
李晓娥眯了眯眼，这时想到萧念念来时嘱咐的话，她拿出杀手锏道：“你既然胡说八道，那你就当着老天爷发誓，如果我们家念念落水跟你有关，那你下半辈子遇人不淑，穷困潦倒，凄惨而死，你敢吗？”
吴蓉身体发抖，上一世的经历一直是她无法磨灭的痛。
她本不应该过那样的人生。
村民在旁边鄙视道：“吴家丫头，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你就发个誓呗。”
连发誓都不敢，这丫头心思不少啊。
别的不说，她就喜欢对吴家落井下石，她到现在都忘不了上一年她的鸡下蛋下到了吴家。
吴家这老妖婆又哭又闹的昧下了。
李晓娥乘胜追击，“你今天要是发了这个誓，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吴母见老太太又要躺地上，她捏了一下女儿的胳膊，“你快发誓啊，有什么不能发的？”
第18章 猪腿肉
月光下，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吴蓉怎么都不愿意发誓。
明明发誓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愿意说。
挺直的背也慢慢软了，她没办法改口，也没办法发誓，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吴母气得拍打她的背，“你说啊！”
就算事实是真的又怎么样？早就破迷信了，有什么可怕的？
吴蓉一张脸惨白，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李晓娥本来以为萧念念的这招根本没用，发誓也就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要是别人让她发誓，她张嘴就能来。
反正她也不当真，发誓要是能证明清白，天下早就乱了。
但她没想到偏偏能治住吴蓉。
萧老太太见此又哭又嚎，“大家看看，这吴家丫头要说的是真的，还会怕发毒誓，这一看就是满嘴谎言，我孙女落水就是跟她有关系，她现在还倒打一耙。”
“大队长，你今天有没有看见我那苦命的孙女？脸白的啊，落水之后留下病根，回去的路上身体太虚走路都走不成了，是我们老大媳妇儿扶着她回去的。”
“我们家穷，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补身体，你们说我们不来找老吴家找谁家？”
说着老太太就坐地上了，趁着天黑，哭天抹泪的动作都用上。
吴母已经快要崩溃了，她哪受过这种委屈，但她女儿还是连誓都不敢发，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了解吴蓉的脾性，那萧丫头落水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又两捶打在吴蓉的背上，已经心力交瘁。
大队长在这，这事要是闹大了，说不定会牵扯上成分问题。
想到那些成分低的，吴母打了个寒颤，她小声，“婶子，我们家吴蓉这两天有些记不清了，你别跟她计较，说起来念丫头落水，我们也有些愧疚，拿点东西给她补补也是应该的。”
李晓娥得意的哼了哼，“看好你闺女，还有，张玉丰是我们家念念的未婚夫，让吴蓉离他远点，再靠近他我们萧家跟你们没完。”
“是是。”
“别让她整天盯着别家男人，赵家要是退婚了，你们还可以看看那个余舟，你闺女不是跟他玩得挺好的吗？”
提到余舟，她上一世下半辈子几乎每天都念着这个名字，念一次多恨一分，吴蓉这下绷不住了，“凭什么？我跟余舟什么关系都没有，再说了，张玉丰本来就该是我男人……”
李晓娥又抓到一个把柄，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呦呦，大家都听听这吴家未出嫁的女儿说的是什么话？”
吴蓉快速闭上嘴，明明上一世她那么顺利的就跟张玉丰结婚了，这一世怎么平白多出那么多麻烦？
吴母已经怕了，回房迅速把攒下来的两斤白面塞到萧老太太手里，“婶子，我家攒的白面都给你，你赶快走吧！”
萧老太太也累了一天了，东西拿到了也不再纠缠，朝着吴蓉的方向呸了一声。
无话胜有话，吴蓉鼻子差点气歪。
其他村民也是一阵讥笑。
人还没走远，吴母就拿起柳条开始抽吴蓉，把人抽的嗷嗷叫。
大队长带着二儿子回去，他忍不住感叹，“这吴家丫头怎么这么蠢？”
严潜想到了萧念念，他低声，“她碰到了一个聪明人。”只有被碾压的份。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