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翎不明白就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抽出一只手掌,修长的指节鲜红色的血迹刺眼。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紧盯着手掌的红色,轻轻嗅闻,回过神后,脸又红又烫,热的能冒烟,她?,她?来月事了……这个时候。
“我……太师,快送我回去,现在?什么都不准说。”她?拼命地埋首在?男人的胸膛,羞得话?都说不齐整。
原来是女子的那个东西,不是身体受损。谢珩眼中的厉色飞快地消散,为了避免她?尴尬,将自己?的外袍敞开一角遮了遮。
因为自小体弱又经历过大恸大悲,华翎的月事向来不规律,突然的到来让她?手足无措。
不过有一点也让她?暂时放了心,她?并未有孕。
“今晚,我要回公主府休息。”在?侍女的服侍下?,华翎新换了一件衣服,弄了好久。从屏风后出来,看到谢太师正在?用?帕子擦拭手指,她?呼吸不稳。
脚趾头缩了一下?又一下?。
“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少信,厨房准备了汤水,你喝了。”闻言,他皱了皱长眉,示意下?人将汤碗端上来。
华翎垂眸去看,发现是一碗红枣桂圆糖水,乖乖地捧着喝了。
“太师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好奇,女子来了月事不能同房她?是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的,他怎么也知道。
“不知道不会问吗?”谢珩的声?音淡淡的,事实上,他才询问过张大夫,“只要你老实不惹我,不会有事。”
华翎想起老嬷嬷和她?说,一般的人家,女子到了这时候就该给夫君安排通房妾室。
不过她?是公主,通房妾室谢太师是想也不要想的。
“我从来都很乖的。”她?反驳。
第六十四章
次日, 定国公府。
谢贵妃派来的人将她的要求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大房的世子夫人?知晓,世子夫人?又听到省亲当日谢珩对华翎的无微不至,心里暗道不妙。
他们先前已经见识过了五弟对公主的维护, 至今, 过了两三日了,五弟和公主再没来定国公府。
要是在外头一般的人?家,公主这样无视舅姑的新妇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但定国公和谢老?夫人?一句话没说, 他们即便心里不满也不敢主动出头表现出来。
那日,若没有定国公默许, 她和定国公世子根本不会明着给公主难堪。
“夫人?您勿要想多了, 放宽心, 宫里是什么场合, 陛下和太子都在的。无论?如何,太师都不可能过于冷待公主。”翠英拿这些话让世子夫人?放心。
世子夫人?迟疑两下, 还是将?那日公主到定国公府见礼的前前后?后?给说了, “老?夫人?眼下向?着五弟,好在娘娘直接让你到大房没有去福康院, 否则事就办不成了。”
竟是为了维护公主不给自家人?脸面!国公爷可是太师的亲生父亲!
翠英心中?愕然不安, 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半分,“难为夫人?和世子了, 奴婢回宫一定将?此事好好和娘娘说一说。不过,奴婢估摸公主占了太师夫人?的名?头, 太师也?许因此愿意给她?体面。”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世子夫人?想了想,继续说道, “之前我受冤被禁足在房中?,没有和老?夫人?一起去长信侯府, 府里如今见到过那名?女子的人?除了老?夫人?和她?身边的亲信,那就只有二?弟妹了。二?弟妹巴着五弟现在可不得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她?掌了一大半。”
从前身为贵妃母亲,府中?的嫡长媳,世子夫人?才是那个掌家的宗妇。
只因为在安阳郡主的事情上得罪了五弟,仅过了一夜,她?什么管事权都没了。
娘家的兄弟姐妹被狠狠打?击了一波,她?又被禁足那么些天,若不是谢珩成婚还不一定会被放出来,世子夫人?的怨气可想而知。
不过,她?吃了教训也?更加谨慎,当即决定贵妃交代的这件事只能从余氏的身上入手,其?次才是老?夫人?那里。
管家那么多年,世子夫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很快她?就命人?设了个局,诱着余氏房中?管事婆子的独子偷盗府中?财物,刚好被大房的下人?“抓”了个正着。
偷盗主家财物按照规矩双手打?断后?逐出公府。蒋婆子膝下仅这一个儿子,指望着他为自己养老?送终,怎么能接受这个处罚,哭的涕泪横流,跪着向?世子夫人?求饶。
世子夫人?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亲信问起了那日余氏去长信侯府的情况。
“夫人?最是仁慈不过,你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的儿子就可以酌情免了受罚。可若是不说,哪怕去找二?夫人?帮忙,规矩就摆在那里,争是争不过的。”
蒋婆子心知肚明她?是被世子夫人?给盯上了,可眼下独子就是她?的软肋,她?别?无办法,点?了点?头。
“老?奴虽得二?夫人?的信任管着二?房的一些琐事,但那日二?夫人?去长信侯府并未带着我,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
蒋婆子说到了余氏拿过去一座送子观音像,“二?夫人?回来后?神色不大对劲,后?来急冲冲去书房找了二?老?爷,别?的事老?奴是真不知道了。”
余氏果?真知道些什么,世子夫人?眼神一厉,二?房说不定私下已经彻底倒向?五弟那头,和大房和贵妃作对。
“五弟的侯府里养着一个女子,将?送子观音像送过去,二?弟妹可真有心。你没跟着去,也?有别?人?跟着去了吧,那女子长什么样什么性子她?们就一句话没说?你不要多想,五弟是我们谢家的顶梁柱,问这些话无非是想和那名?女子牵上线,让她?在五弟的面前说几句好话罢了。”世子夫人?软硬兼施,蒋婆子好歹手底下管着二?房的不少下人?,她?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老?奴无意中?听二?夫人?身边的莲儿姑娘说了些关于那女子的话,”蒋婆子觉得无关紧要,“她?说那女子极美,很得五爷的宠爱,名?字也?好听,叫什么烟烟。”
“烟烟。”世子夫人?忙活一大通只得了一个听着含含糊糊的名?字,家世性子什么都没得,但也?没办法,眼下的她?只敢对下人?下手,余氏和老?夫人?那里暂时不好惊动。
“府里有几个女子也?被二?弟妹送走了,你可知晓她?们被送去了哪里?”
“不知,不过二?夫人?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以后?才差人?去办的事。”蒋婆子手心冒汗,阖府都清楚那些女子是为了五爷准备的。
世子夫人?从她?的嘴里问出了话,命人?将?她?的独子给放了,转过头让人?去宫里告诉贵妃。
***
月事来了,华翎身上不舒服,就懒懒地不愿意动弹,日上三竿了才让人?服侍她?穿衣服。
谢太师陪了她?一夜,如今不在房中?。
华翎不清楚他去哪里了,开口问道。
“公主,您忘了,驸马的婚假从今日开始就没了。驸马一早起身去官署了,看您睡的沉,吩咐奴婢等人?不要唤醒您。”桑青给她?端来一碗红糖姜茶水,华翎喝下去觉得腹部?暖洋洋的。
“这样啊,去官署回来的话要下午了。”成婚这几日几乎是形影不离,谢太师突然离开,她?有些失落,觉得连在一起的侯府和公主府实在是大极了。
“府里还有好些美景公主你没有看过呢,不若用过膳后?赏一赏景?”侍女开口提议,不愿意看到她?百无聊赖的模样。
华翎摇摇头,她?身子发酸发软,委实不想走动,低声道,“拿几本书看看吧。”
拿书就要进谢太师的书房,书房重地肯定有很多机密,现在才成婚几日会不会引发误会和隔阂,侍女们有些迟疑,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华翎察觉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吧,就连她?的侍女们都知道深究下去,他们的关系还是脆弱不堪的。
“你们回去公主府,将?书房的话本子拿一些过来。”她?好几日没回公主府了,算是默认了婚后?选择了住在长信侯府。
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加重其?他人?眼中?自己在谢珩心中?的份量,其?次,他对自己这么好,她?也?想主动离他近一点?。
“奴婢等愚钝了。”素芹讪讪地请了罪,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午后?,日光充足,华翎半躺在树下的秋千上,悠哉悠哉地看起了话本子。要想身体健康,月事来的这段时间?,她?要很仔细不能操劳。
与此同时,客院的几户人?家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昨日公主殿下遣人?给她?们送了米肉布料,她?们都很开心。
但当傍晚家里的泥猴子兴奋地拿着甜甜的松子糖,说自己和仙女姐姐一起扑蝴蝶,又说仙女姐姐就是太师的夫人?,瞬间?,她?们的高兴变成了不知所措。
原来公主殿下不只送了东西,还自己亲自到留香园和她?们的孩子玩了一段时间?。
那可是公主殿下!天子的女儿,太师的正妻!
“公主,咳,夫人?对你们怎么样?”公孙尉的夫人?问自己的一双儿女。
“仙女姐姐好美好美,身上香香的,可喜欢我了。”公孙尉的小女儿就是那个最胆大的小姑娘,她?拿出一只精巧的蝴蝶发带,炫耀地给爹娘看,“仙女姐姐送给我的。”
只是轻盈的发带,公孙尉的夫人?松一口气,贵重的东西他们万万不敢收。
但一口气没松完,她?的大儿子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不像妹妹那么开心,“爹,娘,园里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男人?,和树一般高,和狼一样凶,我看到他了。”
公孙尉全家从西北迁回来,他们见过狼。
“那一定就是太师了。照我儿所说,太师与公主新婚燕尔,感情甚笃。”公孙尉语气肯定。
他的夫人?闻言吓了一大跳,神色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也?因此在众人?纠结的时候,她?率先开了口,“不管公主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就是太师的夫人?,先是主动表示善意,后?毫不在意地又陪你我的孩子玩耍,于情于理,我们都该主动去拜见一番。”
夫君是侯府里的幕僚,她?们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内情,公主的嫡亲兄长太子殿下与太师的侄女贵妃娘娘都想夺得皇位,天然水火不容。
公主嫁给太师,好比那纸糊的灯笼,看着明亮璀璨,实际上内里脆弱不堪,一阵风吹过来纸也?破了灯也?灭了。
所以她?们嘴上可以说一些公主尊贵受宠、诞下小主子等等的好话,落到行?动上,还是不敢与华翎亲近。
但昨日的事情一出,公孙尉的夫人?决定大胆一次,住在侯府里不见侯府的当家夫人?,她?们自己都臊地慌。
有她?领头,其?他人?也?生出勇气了,五六个女眷一同往正院走来。
华翎听到通传的时候,手里的话本子都不翻页了,愣了一会儿,她?脆声请她?们进院。
“树荫下清凉,去到屋里倒不自在,你们准备些帷幔搭起来,再端来果?子点?心和茶水,点?上熏香。”
素芹等人?是很开心的,连忙应声。这些人?和府里的仆妇不同,她?们对公主表示亲近,代表着公主一脚踏入了这座府邸更深层的势力范围。
谢太师和谢家分开单住在长信侯府,这些身份不高的幕僚女眷看着不起眼,但和她?们打?好关系比和谢家的一大家子有时候还要有用。
在宫里当差,侍女们都长了一双通透的眼睛。
公孙夫人?她?们站在正院的外头,没等一会儿,就见两个身着青衣长的很俏丽的侍女迎了出来。
她?们看着很有派头,一举一动都像是用尺子量好了,一同朝她?们微笑,“殿下正在院中?乘凉,听到你们过来,命人?搭建了帐子,快请进吧。”
几个人?诺诺点?头,很不好意思,“我等粗手粗脚,能得见夫人?一面就很荣幸了,怎敢劳烦夫人?,这是我等的一点?心意……”
她?们也?不是空手前来,手巧的带了自己做的绒花,手没那么巧的带了烘干泡茶喝的草药。
桑青心眼不多,大大咧咧,见了这些稀奇地多看了两眼笑着收下了。
她?们见此,不由心中?放松下来,跟着越过正院的长廊,往里去,垂下头不敢多看。
“那便是殿下了。”随着侍女的一声提醒,她?们抬起了头,一瞬间?,连该有的反应都忘了。
浓绿色的树荫之下,花草簇拥,藕粉色的纱帐自然地垂下来,帐中?,一名?容貌绝美的少女静静坐着,气质高雅,一双眼睛晶莹剔透好似一汪清泉。
看到她?们,少女的唇角弯弯,流露出一股善意。
“外头晒,诸位夫人?不必拘束,到这帐子里来吧。”华翎眼神从她?们的身上扫过,一眼看出公孙夫人?是其?中?的主导者,目光最后?落在她?那里。
公孙夫人?与她?四目相对,呼吸缓了好久才稳住自己的心跳,“我,我等多谢夫人?相邀。”
她?唤了华翎夫人?,其?他人?听到声音如梦初醒一般急着要向?华翎行?礼。
华翎便站起来摇摇头,笑道,“昨天下午我与他们玩的很是尽兴,夫人?们今日前来我是很开心的,不然府里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提到昨日的小童,这些人?慢慢地不那么紧张了,一一走入帐子里面落座。
帐子里面有微风,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与果?香,中?间?摆着一个大圆桌,她?们围着而坐,各色的点?心果?子和茶水都在手边,压根不是她?们先前联想的庄严肃穆。
环境自在,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我一直住在建康,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城。昨日翘翘说她?从前在西北,夫人?们可以和我说说建康城外头的事情吗?”华翎没有先挨个询问她?们的来历与夫婿,手里捻着一块荷花酥问起了她?好奇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