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末,管家来报,姜家的马车到了门口,侯夫人亲自前去迎人,谁知只见到了姜老夫人一人,并没见到姜姑娘。
侯夫人虽疑惑,也不好当着面问,热情地将姜老夫人请到了府上。
两人算起来也算是故交,一路进来,侯夫人一口一个婶子的唤着,老远就听到了说笑声。
等那声音到门槛外了,范伸才将手里的书本合上,在侯夫人的审视中,起身礼貌地同姜老夫人打了个招呼,“老夫人。”
姜老夫人笑了笑,将手里的一个物件儿递了过来,“今儿是世子爷生辰,按理说那丫头该亲自来一趟,谁知昨夜受了些凉,今早发热,没走成,便托了我给世子爷带了样贺礼来。”
是个荷包。
范伸看了一眼,没动。
侯夫人知道他平日里待人是个什么德行,赶紧替其接了过来,一把塞到了范伸手里,又关切地问了一声姜老夫人,“大姑娘的身子可要紧?”
姜老夫人摇头,“老毛病,隔日也就好了。”
说话间侯夫人请姜老夫人入了座。
既然姜姑娘没来,倒也没必要留范伸在这,侯夫人瞅了一眼又打算翻开书页的范伸,面不改色地道,“不是说大理寺还有案子忙吗,可别耽搁了。”
这话可与早上说的截然不同。
早上那阵侯夫人找到范伸后,说的是,“今儿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得给我在府上呆着。”
范伸抬了抬眸子,并未反驳,拿起书提步走了出去。
一出院子,便招来了严二,“醇香楼,叫上大理寺的人,我做东。”
作者有话要说:
范伸:病的下不了床?挺好……
姜姝:要完……
第5章
自打入了秋后 ,天气日渐转凉。
今日更是不见日头,一片阴云笼罩在头顶上,风一吹,偶尔还有几滴水雾扑来。
姜老夫人前脚走,姜姝便下了床。
也没着凉,也没发热。
只是今日不凑巧,比起韩凌明日要进宫选秀,世子爷的那生辰实在是微不足道。
早上安嬷嬷过来请人,姜姝便躺在床上没能起得来。
原本姜老夫人想借此时机带着姜姝,先去侯府瞧瞧侯夫人,待日后嫁过去也好相处。
可姑娘偏生在这节骨眼上发了病。
安嬷嬷瞧了一眼虚弱的姜姝,疼惜地道,“姑娘这身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利索,瞧这模样,今儿怕是去不成侯府了,姑娘可有东西要捎给世子爷?”
姜姝能有什么东西捎。
压根儿就没打算去。
被安嬷嬷架着这般一问,倒是想起了昨儿姜嫣给的那个荷包,转头让春杏取了过来,交到了安嬷嬷手上。
春杏递过去的时候,擅自补了一句,“小姐昨儿连夜赶出来的,就为了今日,谁知……”
安嬷嬷这回倒是反过来劝了一声,“姑娘好生歇着,养好身子要紧。”
等姜老夫人的马车一出府,姜姝立马让春杏去府上探了情况。
姜老夫人去了侯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姜老爷每日都在京兆府当值。
屋里只剩下了姜夫人和两位妹妹,这会子关在屋内伤神,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姜姝。
到了午时,春杏便匆匆下楼出了院子,去了姜夫人跟前请示,“夫人,小姐这会子勉强能挪动,想去刘大夫那瞧……”
姜姝的身子,一直都是陈大夫把脉。
姜府的人都知道。
有了自己女儿的凄惨遭遇作比,姜夫人恨不得那病秧子干脆病死得了,春杏话还未说完,便被姜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去,去。”
春杏得了话,立马去备马车。
姜姝从阁楼上下来,一身裹的严严实实,虚弱地靠在春杏身上,经过正院长廊时,几度喘地弯了腰身。
上了马车,那声儿才止住。
一番咳喘后,喉咙倒是真痛了,春杏便递过来一袋水,姜姝润了润口,直往陈大夫的药铺赶去。
许是天气原因,今日药铺内一片冷清。
陈大夫正隐在柜台后查看药方,见有人进来,才缓缓地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姜姝后,眼皮子竟是一落,继续盯着手里的药方,神色了然地问道,“这回又是何事。”
姜姝没应,上前笑着唤了声,“陈大夫。”
陈大夫却同她摇了摇头,“你表哥昨儿才同我留了话,让我看着你,说最近长安城不太平,少出门为好。”
陈大夫同沈家的三公子沈镐是至交。
姜姝的‘病’,有了表哥沈镐同陈大夫的这层关系,这些年才能在姜家人面前蒙混过关。
姜姝弯唇笑出了一道月牙儿,“他哪回不是如此说的。”
说完,便将手里的一把折扇展开,递到了陈大夫面前,明目张胆的贿赂,“陈大夫瞧瞧如何。”
那扇面上的墨水画,展图巧构,匠心独具。
陈大夫眼睛一亮,“辛大家的画作……这,你从哪里弄到的?”
姜姝抿唇一笑,“送扇的金主子,正候着我呢。”
陈大夫一愣,没再多问,弯腰拿了身侧的一本病历出来,握笔在手,“什么毛病?”
“着凉,发了热。”
陈大夫埋头记着,临时又想了起来,“你表哥说,若是你不满意那亲事……”
待陈大夫再抬起头,跟前已没了人。
***
陈大夫的药铺前是小巷,后面是热闹的长安街。
姜姝戴了一顶帷帽,同春杏从后门出来,直上韩凌约好的醇香楼。
外头天色阴霾昏暗,路上行人并不多。
醇香楼内却热闹非凡,小二领姜姝上楼时,还热情地提醒了一句,“待会儿楼里会有一场戏,姑娘可别错过了。”
姜姝点了点头,并没在意。
寻到韩凌所在的雅间后,推门进去,便见韩凌一身桃粉烟纱散花裙,正抱着个木箱子在屋内渡步。
见到她的一瞬,韩凌神色一松,手里的木箱随即塞到了她怀里,“我也挑不出来哪些好看,哪些不好看,干脆多买了几样。”
那木箱入手,一股沉淀。
里头全是姜姝喜欢的金叉首饰。
姜姝怔住,“不过是定个亲,倒不至于让你掏了家底……”
“侯府是门好亲事,幸得你脑子清醒了一回。”韩凌拉了她入座,不忘取笑她,“你那寡妇梦,尽早断了的好。”
去年姜姝有说过一门亲。
刑部侍郎王家。
两家才刚有了那意,还没来得及提亲,王家也不知道犯了何事,大理寺卿范伸亲自上门。
当日王家一个不剩。
后来韩凌每回说起这事,姜姝都惋惜,若是王家能晚一步遭难,她倒宁愿当个寡妇。
一人过着,省得应付来应付去。
若是换成往日姜姝定会辩解一二。
今日却无心玩笑,只问韩凌,“你当真要进宫。”
韩凌眉头这才浓上了一抹愁绪,一把抓住了姜姝的手,满脸哀求,“药罐子,这回你得帮我一把。”
药罐子的绰号,是韩凌儿时取的。
每回一有事,唤的就是这声。
姜姝以为是明日的选秀,干脆的道,“你说,只要有法子,咱都得试一试。”
韩凌却道,“前儿礼部的牌子落下来,母亲不想我入宫,想出了一个损招,将我的名额给了新入府的一位庶出妹妹,改成了韩漓。”
姜姝一愣。
倒不知道她何时多了一个庶出妹妹。
“这事是母亲不厚道,再如何,我也不能去害人。”韩凌手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通关的文书,还有几张地契和银票交给了姜姝,“亥时一刻,你来后院,我将人交给你,你帮我送到城门口,她自己出去便是。”
姜姝狐疑地道,“名字都已报上去了,如今走,能成?”
“横竖才进国公府,还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人不见就不见了,谁会在意。”
姜姝皱眉,“那韩国公府入宫的名额,该如何应付。”
“我进宫啊。”韩凌一脸轻松,“有姑母在,难不成当真还能让我陪葬,况且如今只是说选秀,也没说一定会选去圣上的后宫,东宫太子不是还没成亲吗,姑母是皇后,总不能让我乱了辈分……”
韩凌说完,面上明显多了几丝娇羞。
她喜欢太子,姜姝早就知道,一时没好气地道,“就为那么个人,你甘愿犯险,连命都不顾了。”
奈何韩凌心意已决,将那通关的文书和地契银两一把塞到姜姝手里,“母亲盯的太紧,这回我能出来,下回就不一定了……”
说话的功夫,屋外一阵脚步声,又上楼来了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