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掐断了话头子,扶着她起身,“小姐还未吃东西呢,奴婢听说侯府的烧鸡尤其好吃,适才去后厨时,特意让人备了一只,今儿个落雪,小姐就在屋里好生歇着……”
姜姝点头。
双脚踩在地上,脑子仍是一阵云里雾里的。
***
文王已有些日子没见过范伸。
本以为他忙着新婚,没空出来闲逛,谁知这才新婚第二日,竟来了百花楼买春。
文王摇头一笑。
不愧是他范伸。
夜里万千灯火一亮,永宁侯府和文王府的马车前后脚到了百花楼门前,一高一胖的两道身影从那一片乌泱泱地堂中穿过,挡在跟前的官客齐齐让开。
在官场里混过的人,谁都知道,这长安城里,有两人最不能招惹。
一位是文王,另一位便是范伸。
今儿两人齐聚,众人避之不及,好在两人并未在堂中停留,径直上了楼,百花楼的妈妈今儿听说范伸和文王要来,早就备好了雅房。
往日两人过来,都是文王挑了一堆姑娘又搂又揉。
范伸往往只坐在一旁看着,并不喜欢当众同人亲热。
日子久了,百花楼妈妈也知道他的习惯,今日本也没打算问他,却听范伸主动道,“可还有舞女?”
百花楼妈妈愣了愣,立马点头,“有。”
“挑个穿红衣的。”
范伸说完,不仅百花楼妈妈愣在了那,文王也愣了愣,顿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便是一声大笑道,“果然还是范大人会玩。”
百花楼妈妈赶紧出去寻人。
雅间里的酒菜陆续呈上,先是几位抱着琵琶的姑娘,扭着腰肢阿娜地走了进来,文王随手搂了一个在怀,弄得那姑娘手里的琵琶声一阵乱颤。
屋子里娇呤声不断,很快便掀起了一股子热朝。
范伸不动声色地饮着酒。
片刻后雅间的帘子被拂开,一道身姿聘婷的姑娘走了进来,红衣裹身,身段妖艳如火,正是百花楼的头牌苏桃。
范伸抬起头,眸子轻飘飘从她那张脸色略过,手指捏着酒杯,轻轻地荡了荡。
苏桃垂目款款地走到了他身旁,娇声唤了一句,“爷。”话音刚落,便见范伸扭头对着身后的妈妈问道,“没人了?”
妈妈一愣。
疑惑地看了一眼范伸清冷的脸色,又瞧了瞧跪在他跟前的苏桃,一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适才她出去寻人,苏桃自荐而来。
按理说,世子爷当会喜欢才对。
当初苏桃初夜,范伸以一万两的天价包下了苏桃之后,这长安城里的人便都知道,苏桃是他范伸的人。
虽说苏桃在百花楼挂了个头牌,却也因此,无人敢染指。
今儿范伸前来,苏桃伺候,理所当然。
这又是怎么着了……
百花楼妈妈虽想不明白,也不敢质疑,忙地道,“有,有,世子爷稍候。”说完便去拉苏桃。
谁知苏桃竟是避开了妈妈,跪着往范伸身旁移了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袍,颤声道,“爷,就给奴家一个机会可好?”
那张脸抬起来,满是祈求。
范伸瞟了一眼,眸子缓缓地移到了衣袍的那只手上。
苏桃身子不由抖了抖,却咬紧了牙关,硬撑着未松手,“爷,爷就让奴再伺候一回……”
范伸这才将目光挪回到了她脸上,阴晴难测的深眸,渐渐地黯然下来。
片刻,便勾唇道,“想好了?”
苏桃点头,“奴想好了。”
范伸盯着她,伸手一点一点将衣袍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身子一仰,懒懒地靠在了软榻上,“那就跳吧。”
苏桃能成为百花楼的头牌,并非虚传。
自有她的本事。
何况今儿跟前坐着的,还是她心属之人。
一曲舞完毕。
苏桃的身段愈发清凉。
范伸一直看着她,那双眼睛深邃如星辰大海,永远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可就是这股子深邃,又能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苏桃无数个日夜,都在幻想着那双眸子能压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初夜给了范伸。
唯独苏桃清楚,那夜他坐在窗前,不让她靠近半步。
她很想同他说,她是愿意的。
愿意伺候他。
奈何那日她没有勇气说出口,如今她便不想在等了。
这支舞是楼里的教导妈妈所教,所有姑娘中,也就苏桃学到了精髓,那款款撩人的身姿扭动起来,全是风情……
苏桃使出了全力。
然对面的范伸却从始至终都坐在那,没有任何变化,一双眸子看似是盯在苏桃身上,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早已空洞。
曲声落了尾。
苏桃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范伸身旁,娇声问,“爷,可满意?”
伸出手正要去拉他的胳膊,范伸突地一个弯身,手里的酒杯沉沉地落在了桌上。
苏桃心头一跳,忙地缩回了手。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身旁的文王从苏桃进来,眼珠子就盯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之后一曲舞,更让他一身燥热难安,奈何顾忌到她是范伸的人,一直不好有所动作。
此时见范伸的态度,似乎并不满意,一时心痒难耐,问道,“范大人不喜欢?本王倒是好这一口……”
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苏桃原本就因范伸的态度,心凉了半截。
此时再听文王如此说,顿时惊慌地看着范伸,“大人,奴家只伺候大人一人……”
文王讨了个没趣,本想罢了,却突地听范伸道,“怎么,王爷配不上你?”
文王好奇地看了过去。
苏桃一张脸已吓得苍白,祈求地看着范伸,呜咽道,“大人,奴家心里只有大人,还请大人收了奴家,奴家这辈子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大人……”
然任凭她如何哭,对面那双眸子里的神色皆是一片薄情。
苏桃心头渐渐地下沉,急着去抓他的衣袍,“大人……”
范伸脚尖一抬,轻轻地点在她的肩头,见她不再往前凑了,才缓缓地收回了脚,看着她满脸是泪的脸,缓缓地道,“那夜我便告诉过你,不该想的别去妄想,在其位谋其职,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给她安稳她不要。
他也没法子。
那声音听起来轻缓温润,然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苏桃一瞬,跌坐在了地上。
范伸没再看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衣袍,回头同文王打了声招呼,“臣先行一步,王爷继续。”
身后苏桃的挽留声传来,范伸的脚步已经下了楼。
严二没料到今儿世子爷这么快就出来了,赶紧去牵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范伸眉目间的烦躁一瞬显露无遗。
指头重重地按压着那太阳穴揉了一阵之后,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适才并非是苏桃跳的不好。
而是那红纱衣袂飘在眼前,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满脑子全是昨夜那只惊慌回头的腊梅枝……
白如雪,红艳如火。
太过于鲜明刻骨。
一条开衩的艳红棉裤,其风光,赛过了那罗裙轻纱,竟能让他毫无半点兴致……
第30章
马车回到侯府时, 已到了戌时末。
落雪天府上的人歇得早,灯火零星几盏,微光尽数吞噬在夜色中, 唯有靠近东院的长廊下,还挂着昨儿新婚未取下的灯笼。
朦胧的红光晕上那冷色的衣袍,添了几分暖,一直延绵到暖阁外,突地……戛然而止。
暖阁里外一片黑灯瞎火。
门前挂着那排喜红灯笼, 也不见了踪影。
漆黑的冰雪夜, 雪粒子冷飕飕地扑在脸上,严二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主子,想说什么, 又不敢张嘴,急急忙忙地掏出火折子。
适才进门想着院里的灯笼, 也没提灯盏。
怎么也没料到黑成这样。
微弱的光亮开, 照出了脚下的半寸之地, 严二小心翼翼地盯着身边的那筒靴,两人无声地跨上了暖阁前的几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