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射了轿帘,明卉被搀扶着下了花轿,隔着盖头,只能看到一片明明暗暗
的红,绣着富贵花开的绣鞋踩着地上的红屑,小心翼翼跨过马鞍,手里被塞进一截红绸,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在这儿。”
明卉想说,我会怕吗?我只是有一丁点的紧张而已。
其实也不是只有一丁点的紧张,而是很紧张。
明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在花轿落下那一刹那,她忽然就紧张起来了。
下了花轿,便是另一番天地,从此,她的人生就此转折,前世林林种种,她脸上的疤,身上的痛,还有那漫天的大火,宛若一场梦。
明卉想起霍誉,她和霍誉其实还不是很熟悉,她有事瞒着他,他一定也有事瞒着她,那么以后呢,他和她会不会像大老爷和大太太那样,相看两厌,还是会像二老爷和二太太,为了生下儿子绞尽脑汁,或者像三老爷三太太,吵吵闹闹……
这一刻,明卉的思绪越飘越远,她紧紧抓着手里的红绸,跟着霍誉拜了天地,又跟着他进了洞房。
刚刚坐定,两位全福太太便领着一群女卷走了进来,屋内一片喜气洋洋。γuhuguo
霍誉接过喜嬷嬷递上来的秤杆,深吸口气,缓缓掀起盖头,女卷们凝神静气,齐齐看了过来。
霍家的这位新妇,据说是在道观里长大的,据说大病过一场,药石无灵,不知会不会是个面黄肌瘦的病秧子啊。
盖头被一点点掀开,明卉的脸渐渐露出来,她微垂着头,霍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宛如蝶翼般长翘的睫毛,霍誉长长地松了口气,那个和他一起藏身在草丛中的小姑娘,终于被他娶回来了。
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彼此的港湾,彼此的依靠。
喜嬷嬷捧上合卺酒,明卉缓缓抬起头来,接过喜嬷嬷递过来的酒杯,刚要往嘴边送,便看到霍誉伸过来的手,她的脸顿时热了起来,红着脸和霍誉喝了交杯酒,全福太太们说着吉利话,众人这才看清明卉的脸。
粉面桃腮,琼鼻樱唇,尤其是那双眼睛,漂亮之极,熠熠生辉,如黑宝石般璀璨夺目。
女卷们纷纷称赞,这位新娘子是那种让看着很舒服的长相,明媚却不张扬,端庄却不呆板,倒是不像是缠绵病榻的,久病的人即使抹了脂粉,也掩不去那一脸的病气,可这位新娘却是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定襄县主见过明卉,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或许是又长了一岁,此时的明卉比起上次见到时,又漂亮了几分,与霍誉在一起,便是一对璧人。
更新说明
不好意思,作者已经身陷“羊”中,感觉自己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担心到时还要操心更新的问题,现在正在存稿中,看羊和存稿哪一个抢先拥有我。这本书从开始到现在,你们每天早晨七点看到的更新都是草稿箱里自动上传的,刚才我睡醒看到你们的留言,马上打开,还以为我是把存稿的顺序搞错了,上传了重复章节,就把还在存稿箱里的一章复制粘贴上去,可是又觉得不对,再去橙瓜的电脑版去看,终于明白了,我是把昨天早上已经上传的“出嫁一”修改过,因为当时想修改的其实是在草稿箱里的“出嫁二”(就是补充上霍警那一段),结果可能脑子抽了,草稿箱里的没改,直接把已经正式上传的“出嫁一”给改了,现在已经全部修改完毕,刚刚被我错放上去几分钟的一章我收回了,明天你们再看吧(已经看了的恭喜你们,不过明天这一章还会正式上传),现在出嫁一二三全部正常了,说被白扣钱的,那就白担心了,不会白扣钱,从app上点击目录,重新下载就可以看了。
第230章 诰命
喝完合卺酒,霍誉便告辞去前面招呼客人,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明卉一眼,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像是不放心,怕她跑了一样,惹得女眷们又是一番说笑。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告,宫里来人送赏赐了,请新奶奶出去接赏。
勋贵子弟成亲,宫里都有赏赐,但是在场的女眷,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前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长平侯迟迟不立世子,皇帝借着顺昌侯的事,当着满朝文武,毫不留情地敲打了长平侯。
莫非是长平侯抹不开面子,悄悄上了折子,为嫡长子请立世子了?
众女眷的目光齐齐看向定襄县主,定襄县主的脸上红红白白,看她干嘛?她也不知道啊!
虽说太后娘娘已经说过了,这世子的位子,定襄县主就不要再宵想了,可有些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虽说这几年,定襄县主也想和霍誉这边搞好关系,可这是要做给宫里看的,她也是不得已才为之。
在她心里,当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承继爵位,小儿子不得侯爷喜欢也就罢了,誓儿却是他们二人情深意切,你侬我侬时生下的,侯爷是喜欢的,这爵位怎么就不能是他的呢?
什么孝期子,那都是胡说八道,当年她和侯爷在孝期里有了首尾,次日便被母亲知道了,当即便给她灌了避子药,她还为此伤了身,成亲以后调养了好些日子才怀上誓儿的,怎么就成了孝期子了呢,明明是出了孝期以后才怀上的。
定襄县主从众女眷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她强挤出笑容,对明卉说道:“誉哥儿媳妇,快点出去接旨吧。”
心里却在默默祈祷,天尊老爷保佑,不是世子的爵位,一定不是,千万不是!
明卉跟在定襄县主身后出了新房,前院已经设了香案,见明卉来了,霍誉快步走过来,扶了她一把,众人全都看到了,看来这位霍大公子很看重这个明氏啊。
来传旨的太监,还是昨天去保定的那位,他笑眯眯地对霍誉说和:“霍同知,咱家出来时,特意向天家告了假,要讨上霍同知一杯喜酒沾沾喜气,天家准了。”.
霍誉笑着说道:“那您一会儿可要多喝几杯。”
霍展鹏冷眼旁观,狗蛋儿子,跟他这个老子从没有过笑脸,对个阉人却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嘴脸,这都是跟谁学的,没出息!
霍誉假装没有看到霍展鹏那一脸吃到屎的模样,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拜天地时的摆设!
这位圆脸的太监姓阮,当今圣上还是孩子的时候,阮公公就已经服侍在侧了,如今在宫里的地位,虽说比不上另外两位,可凭着这打小的情份,也是有几分脸面的。
见霍誉和明卉都来了,阮公公开始宣旨,圣旨有两道,第一道是恭贺长平侯府大公子成亲,宫里赏赐的诸般物件;第二道圣旨,却是诰封,诰封明氏为从三品淑人。
明卉双手接过诰书,铠甲葵花引首,抹金轴,柳叶篆,文官和武官的妻眷诰封,诰命服饰是相同的,区别就在于这诰书上,武官一至七品都是铠甲葵花引首,抹金轴,柳叶篆,文官则分得清楚,每个品级都有不同。
霍誉陪着明卉一起谢了恩,将明卉扶起来时,轻声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
明卉微怔,什么意思?是说的这个淑人的诰命吗?
刚刚她隐隐听到有人在说什么世子,是了,那什么世子是霍家的,即使她当了世子夫人,那也是长平侯府给的,而现在这个从三品淑人的身份,却是霍誉刀尖舔血为她打拼来的。
明卉对以后的日子越发向往起来,她可要抓紧时间,帮霍誉找到生母。
所谓找到,就是活要见
人,死要见尸,隔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敢说人还能活着,但明卉有信心,她是谁,她是寻客。
你给我一个诰命,我帮你找到母亲。
回到新房,女眷们都已散去,明卉按照喜嬷嬷的指点,在冲着喜神位的位置坐了,两位全福太太便笑着说道:“新娘子不用一直坐着,坐上半个时辰就大吉大利了,新郎倌要陪着宾客们多喝几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一会儿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明卉谢过,两位全福太太便带着喜嬷嬷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明卉和不迟两人。
明卉伸个懒腰,对不迟说道:“我能把头上这些摘下来吗?”
不迟笑着说道:“您没听全福太太说吗?要坐够半个时辰才行,您就再忍一忍,过了这个半个时辰,奴婢侍候您换衣裳。”
“那你拿点心给我吃吧,我饿了。”明卉可怜巴巴地说道。
不迟无奈:“您吃了一路,怎么又饿了?您可留着点肚子吧,等姑爷来了,您还要吃饺子呢。”
“那你去看看朵朵,我怕她饿极了去厨房偷东西吃。”明卉又道。
“这个不用您操心,旗大太太一早就安排好了,不晚带着朵朵,还有红笺和素笺,都在隔壁屋子里候着呢,刚刚奴婢看到有婆子端了吃食给她们送过去了。”
红笺和素笺也是她的陪嫁丫鬟,都是十二三岁,明卉在七八个小丫鬟里挑出来的。
好吧,明卉无聊地打个哈欠,眼观鼻鼻观心地打起坐来,没错,她是在打坐。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她是被香味叫醒的,屋里多了一只食盒,不迟正把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
“有半个时辰了吗?”明卉问道。
“有了,您起来吧,刚刚姑爷打发人给您送了饭菜过来,让您先垫垫肚子,姑爷可真是细心。”不迟笑着说道。
明卉一下子来了精神,趿上鞋便下了床,待她吃饱喝足,脱下喜服,换了一件石榴缠枝的妆花褙子,靠在床头舒服地打起瞌睡来时,霍誉才带了一身酒气回来。
不迟和不晚连忙过来,霍誉讪讪:“我先去洗一洗。”
他这一身的酒气,自己都能闻到,霍誉都能想得出来,那小丫头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第231章 此时当得诗一首
其实屏风后就能洗漱,霍誉不习惯被丫鬟服侍,自己去了净房,红笺和素笺抬了热水过去,他也只是让她们把热水放在门外。
不迟和不晚听了,叫醒明卉,笑着说了这事:“姑爷是不好意思呢。”
明卉不高兴了,你们都是瞎了吗?明明我也不好意思,你们没看出来吗?
霍誉刚从净房里出来,韩氏便打发身边的嬷嬷送来了子孙饺子,霍誉见那嬷嬷把满满一大碗饺子捧到明卉面前,连忙问那位嬷嬷:“这么多,吃坏肚子吧?”
嬷嬷忍着笑,道:“新奶奶就把最上面这个吃了就行了。”
明卉从不迟手里接过红木喜箸,刚刚夹起最上面的那个饺子,霍誉便道:“咬一口就行,不用真的吃。”
嬷嬷笑着说道:“大爷这是心疼新奶奶呢,您就放心吧,这是豆腐馅的。”
哪能让新媳妇真的是生饺子呢,豆腐生的熟的都能吃,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明卉抬头看向霍誉,见霍誉被那嬷嬷说得一脸尴尬,红着脸傻站在那里,明卉还是头回见到霍誉也有这么锉的时候,她连忙垂下眼睛,假装没有看到。
一口饺子咬下去,嬷嬷弯着眼睛,笑着问道:“新奶奶,生不生啊?”
明卉红了脸,小声说道:“生……”
嬷嬷侧着耳朵,假装没有听到:“新奶奶说的啥,生不生啊?”
霍誉有点着急,这位嬷嬷还有完没完啊,小丫头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他连忙替明卉说道大:“生,生的!”
说完,就见那位嬷嬷惊讶地看着他,霍誉自己的脸也红了……
嬷嬷回去向韩氏说了刚才的事,韩氏笑得肚子疼,真没想到,霍誉那个不吃亏的,居然还有这么傻的时候。
“不过啊,话又说回来了,大爷是真的心悦这位新奶奶的,唉,大爷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有个可心可意的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为他高兴。”
嬷嬷想起今天定襄县主听说圣旨到了时那副难看的脸色,心想,您是真心为大爷高兴,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说,这后娘还真是比不上隔着房头的伯娘。
新房里,不迟和不晚全都退了出去,明卉穿着茜红色的中衣,散了发,僵着身子坐在床上。
花千变万千变化,可还是头回扮成新娘子,而且还是拜堂坐床洞房全套一条龙,明卉表示,这阵仗有点大,婆婆有点慌。
霍誉缓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明卉的发顶:“别紧张,我在呢。”
明卉……就是因为你在,我才紧张呢。
她想起压箱底的列女传和女则,她虽然不笨,可也并非过目不忘,可那两本书,她只看了一遍,就全都记住了,这会儿那书里的画面如同走马灯,在她脑海里一幅幅闪过,明卉索性闭上了眼睛,完了,她更紧张了。
跳动的烛光,明明暗暗映在明卉的脸上,霍誉的心也随着这烛光,揪起又松开,松开又揪起,他伫立良久,啪的一声,龙凤喜烛爆出灯花,霍誉像是下定了决心,覆下身去……
春暖百花丛,鱼水合同。两情浓,高挑绣履凤头红……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清晨,明卉醒来,望着大红色绣着满池娇的帐子,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思,昨夜的那一切不是梦啊,是真的。
她偷偷看向枕边,枕边已经空了,明卉松了口气,带着一点小老鼠偷了灯油的窃喜,拍拍胸口,好在霍誉不在,否则多尴尬啊,昨晚那样那样了,哎哟,不能想,不能想啊。
不迟进来,笑着说
道:“夫人醒了?大爷去练功了,让奴婢转告您,今儿要去族里认亲。”
明卉哦了一声,不迟见她故意不往旁边看,便猜到她其实是不好意思了,便压低声音说道:“奴婢看大爷像是害羞了,才一大早就去练功的,奴婢问了家里的丫鬟,她们说平素里也没见过大爷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这习惯怕是今天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