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黄志诚思古念今的时候,从厢房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这个身影来到黄志诚身边后,画风突变,一伸手递过来一根黑兰州……
黄秀才借着月色,毫不见外的两指一夹,下一刻“叮”的一声响起,主仆二人于是在十七世纪抽起了过滤嘴卷烟。
“明天开始考,那么再有半个多月,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高大的黑影蹲在月桂树下的花池上,看不清面貌,烟头一明一灭。
“是啊,再有二十来天,结果就出来了。”黄秀才吐出了几个烟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知道今后让不让你留在杭州工作。”
“随便他们安排吧,我是无所谓。”
“呵呵,其实去大员也好,你懂的,那里现在就是延安,苦是苦了点,但那是资历。我这是没办法,量身定做的壳子,你可要想好。”
“嗯,我回头再想想,抽完烟早点睡吧,明天要赶考。”
“ok,我抽完这支就睡觉。”
这是黄志诚和组织派给他的“仆人”之间,在临考前夜的一段对话。
事情走到这一步,一开始甚至显得有点玩笑般的“李逵计划”已经接近尾声,穿越势力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完,剩下的就是等结果了。
公元1627年9月17日,农历八月初九的凌晨,天光未亮,杭州城里的上万名考生,就已经打起灯笼,提着考篮,往贡院方向行去。
贡院就在城北,离艮山门不远。平日里默默无闻的贡院,此刻在黑暗中光耀无比,吸引着四面八方缓缓行来的萤火虫们。而“黄平黄秀才”主仆二人,则和其他考生一般无二,这时同样在黑暗中匆匆赶路。
离着贡院还有半里来路的时候,前面就已经设了路卡,只许应考秀才过关。黄志诚走到这里,从身后人手中接过考篮,灯火明灭中这主仆二人隐蔽的用力握了握手,低声说一句:“加油!”,然后黄志诚转身整了整儒衫,昂头挺胸,大步往贡院走去。
……
豪情很快就在漫长的等待,领签唱号,和羞辱性的解衣搜身中消磨光了。
等他狼狈的找到自己的号舍,坐下来喘气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这时候他也不可能带手表进来,只能看着太阳估摸时间。
好在之前的准备工作没有白做,大约是那张缙绅名刺的缘故,布政司衙门的胥吏也不敢赖账。黄秀才这次乡试,分到的是“地”字号的老舍,起坐还算宽敞。坐下没多久,门口的老军过来,默不作声的替他打扫了号舍,之后又提来了水,小泥炉生了火,黄秀才终于在傍晚时分,喝到了瘦肉粥。
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到午夜子时,就有小吏过来发了考卷,灯火中还有人在举着题牌来回游走,嘴里大声喊着考题:“君子易事而难说……及其使人也……德为圣人……”
第66节 出航前(一)
早早便起身端坐在号板上的黄秀才,这一刻,于烛光中无声显出笑容,嘴越咧越大,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他先是静静思索了一会,然后从带来的那二十四幅答题纸中,细心的先挑出了十二幅草稿卷——这些纸都是在布政司衙门备过案的,卷首书写着他的姓名、年甲、籍贯、三代姓名和本经,骑缝上不但用印钤记,印卷官的姓名也用长条印印于卷尾,正稿和草稿各十二幅。
集团犯罪就有这点好处:容易出纰漏的地方都会被人想到。黄志诚这时候并没有急着把自己早已背熟的八股文往正卷上抄,而是按照事前计划好的预案,在草卷上写写画画,做出一副冥思苦想,遣词造句的样子来。现在对于他这个文抄公来说,时间还有的是,一定要沉住气……沉住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是八月十七,黄平黄秀才在天启七年的乡试之旅也到了尾声。早在第一场考完就得到消息的穿越众,也已经提早庆贺了一番。
几个月以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当初有点儿戏的想法现在成功了,穿越势力居然真地鼓捣出来了一位“真实的假货”,这他奶奶得太有成就感了啊!
黄志诚本人也是感慨不已,好在离放榜还有些日子,所以他现在还有时间做准备,嗯,做好当老爷的准备。
趁着自己现在还是个无人关注的小透明秀才,他这几天抓紧往塘庄跑了几趟,主要是去落实自己今后的联络人,联络方式,以及后勤供应这些问题,顺便把陪了他好久的“仆人”退还给公司。
要知道,按照规划,等他中举以后,就不能再公开来塘庄了。今后除非紧急情况,他都只能通过联络人或者设备来和公司沟通。
然而联络人目前还没有定下来——眼下有志于当特务头子的穿越众还真不少,五六个谍战帝这几天正在公司里忙着台上互喷,台下拉票;黄志诚去了两趟发现这帮人正撕得热火朝天,没办法,他只能提着一包银子先行回城。
趁着离放榜还有几天,他出门寻了一个人牙,先给自己小院里雇了一对粗使夫妇,临时干些杂务——豪宅管家丫鬟这些奢侈品要等他正式中举以后再说,眼下他还是一个普通秀才,自然不能太过张扬。
这对夫妇是杭州土著,女的做饭洒扫,男的干些粗笨活。黄志诚现在雇人,都是特意选有根底的本地人,这也符合官宦人家的做派。
拿出银子给男仆,交待他去换些上好铜钱,顺路再买些酒水果子回来备下。在忐忑不安中又过了几天,他按计划一直在家静候,心中有鬼的人,就不要去凑什么榜下捉婿的热闹了。一直等到九月初三日的早上,听到街口的吹打吵闹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