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双手垂立,恭恭敬敬弯腰,请示道:“老爷,有客到,小的迎一下。”
刚刚起身的冯老爷,面色红白变幻之际,只好就势点了下头。
下一刻,堆起满面笑容的唐三,急步来到院门前,躬身问道:“小哥可是忠勇伯府上的?”
“在下徐宁,是在忠勇伯府上当差。”
对于被人猜出来历这件事,年轻人丝毫不感到惊讶。因为在保守的京城,这几年敢于如此穿着的,只有忠勇伯府上的人。徐宁已经习惯了被土著当稀罕物件了:“敢问您是?”
按理说,小院里姑舅二人,彼此间身份是一目了然的,更何况冯老爷还穿着官袍。
而叫做徐宁的年轻人无视了唐三的接洽,非要问个清楚,这自然是有疑惑在里面的。
“小姓唐,是冯府管事。”唐三混老了市井的,眉眼通透。一听这年轻后生发问,就知道刚才他施暴的动作被人家看到了,于是赶紧解释:“呵呵,不满徐小哥,我家老爷是梨园中人,最爱逢场作戏……这几日老爷迷上了前门老班的《挑滑车》……这不,一放衙,就紧着扮一段儿过瘾。”
“哦,哦,原来如此……冯老爷好兴致,好兴致!”
徐宁听到这里,不疑有他,恍然大悟,这才隔空拱手,微笑着走进院内。
全程被动的冯老爷,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官员架子,只是面色略有点讪讪。眼看着年轻人走到面前,冯老爷咳嗽一声,背手主动问道:“忠勇伯府?寻本官何事?”
“哦,是这样。”
徐宁说话间又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这才拉开手上的牛皮公文包,在唐三眼巴巴的注视中,掏出了一份深红色的镂空烫金请柬,递给了已经伸出双手的唐三:“府上薛经历想请冯老爷一晤。”
“忠勇伯府上的薛经历”,是北京站站长薛海元的官方职称。
现如今,“薛经历”这个低等官位名词,早已变成了代表着南方某势力的特殊符号。上至皇帝,下至官贾,对这个名词的重视程度,都是最高级别。
冯老爷再是官场闲鱼,对于近几年在京城崛起的薛经历大名,那也是如雷贯耳的。接过唐管家弯腰递来的请柬,打开,一目扫过内页上的文字。
“呼……还好,是三日后。”
原本冯老爷还担心,传说中强凶霸道的忠勇伯府会发过来一张盛气凌人的请柬。现在看来,人家也是懂礼数的,给出了起码的三天时间:“看来传言也不尽实。”
“还请回报薛大人,本官届时定当登门拜会。”
“如此,在下告辞。”
得了答复的年轻人随即转身出门。与此同时,冯老爷表情复杂地也扭头回了屋。
这时候,满面狂喜的唐管家,已经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扭成了鹌鹑状,一边送徐小哥出门,一边掏出银子要塞给人家车马费。
然而,唐管家却被年轻人温和的拒绝了。直到上了挂着忠勇伯府煤油灯的黑漆大马车,年轻人也没有收唐管家白花花的车马银子。
“了不得啊了不得!果真是有金山的,银子都不收。大明朝的门子,这忠勇伯府是独一份了!”
京城是特殊的,就连城墙根下的一只蚂蚁都有政治嗅觉,更不要说唐三这种信息面广博的社会人士了。这些年下来,土著远比想像中更加了解穿越势力的所思所想。
“朋党!啊哈哈朋党!”
回到屋里的唐管家,仰天大笑:“老天开眼啊!姐夫,冯老爷,冯大官人,您终于被人看上点什么了!我老唐家这回要沾光了!”
下一刻,狂喜的唐管家却发现,坐在交椅上的冯大官人,面带沉思,一脸忐忑。
和这个屌丝打了半辈子交道,唐管家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姐夫是个没担当的。看这副模样,唐管家顿时意识到,未来几天,自己怕是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拍拍额头,唐管家定一定神,将自己从狂喜的情绪中摘出来。接下来,他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拍在桌上,冲里屋喊道:“大姐儿,去街口唤一桌席面来。今儿个不谈别的,咱们先给姐夫贺喜!”
发生在冯家小院里,大悲大喜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
时间:傍晚。
地点:冯家堂屋。
人物,还是冯老爷和唐管家。
今天的冯老爷,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中年危机男了。只见他面色红润,胡须齐整,脸上的杂毛和糙皮也不知去向,明显在街口的修面摊子消费过。
除了颜面,冯老爷行头也换过了:一件合身的机制棉员外袍,脚下是黑色反光的新皮鞋,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冯老爷这里外一捯饬,再加上他多年积攒的官气,逼格一下就上来了。
“好好好。”全程为老爷新形象买单的天使投资人唐舅哥,捏着下巴表示了满意:“这一身行头,明日去伯爷府上也不寒颤。”
对于新行头,冯老爷心下自然是满意的,但嘴上多少还是谦虚一下下:“大约也不是什么要事,无须如此隆重。”
“要不要事的,咱们说了也不算。不拘何事,总要用到姐夫你,才请你与会的,对吧?”
担任总导演的唐舅哥,从袖中掏出一张模拟卷:“咱们把言辞对一对,免得明日去了你再办砸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