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走到杨仪身旁,想看看她的脸色,谁知,却仿佛看到了一团清凌凌的雪。
她没有任何表情。
杨仪只是专注地凝视,检看,从沈仵作的脖颈,向下,胸前,腹,乃至于最隐秘处。
陈献起初还饶有兴趣,看着看着便帕子捂着口鼻转过身去。
正如杨仪所料,沈仵作的身体四肢,并没有外伤。
唯有一点让杨仪讶异。
沈仵作的亵裤之上,沾着些干涸白斑。
看这痕迹,倒像是死前出过精。
自缢而亡的人,常有失禁的情形出现,可像是这样……还极少见。
陈献虽侧身,却时不时瞥向杨仪,见她盯着沈暂的阳锋似乎大有兴趣,他心里不由咯噔了声。
“从之……”陈献勉强出声:“可有不妥?”
杨仪道:“陈旅帅请看。”
陈献很想说“敬谢不敏”,但人家都“请”了。
他勉强瞅了眼:“哦。看什么?”
这物件不算雄伟,无甚可观之处。
杨仪道:“沈仵作在死之时,似乎出过精。”
陈献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已经算作是个混不吝的了,却几乎也有点招架不住。
幸亏陈十九极会掩饰:“是吗?这是什么缘故?是他自己弄的,还是别人给他弄的?还是自缢死的人都会这样?”
他确实一等敏捷,非但没有被“难住”,而且还相当机警地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陈献只是不想叫自己被吓住,所以才随口问了这些刁钻古怪的。
可她没想到,杨仪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
两人都没有出声,验房内鸦雀不闻。
忽然,杨仪回头看向身后。
这验房不大,小闫主簿陪他们进来,一直不曾上前,只站在门口。
杨仪见他半侧身子,好像很怕看见此处情形的样子,便道:“主簿不必为难,可以到门外等候。”
陈献方才也听见他呼吸急促,倒也并未在意。
毕竟他们此刻说的这些话,简直惊世骇俗,寻常之人谁能受得了。
小闫主簿支吾了声,慢慢退出。
陈献见他退后,又对杨仪道:“这件事莫非很重要?”
“我不能确定,”杨仪的语气很淡定,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我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倘若是人濒死之前的反应,倒还好说。但要是别的原因就……”
陈献琢磨那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那她遇到过什么别样的情形?
“我想……这沈仵作总不会是自己临死之前兴起来了一把,”陈献摸摸自己干净无须的下颌:“难不成有人给他做过?”
两人才说到这里,就听门口薛放道:“做什么?”
陈献转头:“你来了?跟萧老头说完话了?”他先前故意离开,就是为给薛放跟萧太康说话的机会。
薛放还没回答,就看到袒露在面前的陆暂的尸首,以及那根死趴趴的东西。
他先是心惊,继而脸热,就仿佛此刻袒显于杨仪跟前的,是他自己。
“这是……”薛放简直不知如何:“干什么?”
杨仪还在思忖陈献那句“有人给他做的”,竟没在意薛放进内。
陈献见他不回答,便介绍新奇玩意儿般指着桌上的沈暂,道:“从之刚跟我说,这沈仵作临死之前出过精,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弄的,还是有人帮了他一把。”
薛放的眼角抽动了两下。
他看杨仪,杨仪却面不改色,甚至时不时瞥一眼那个丑陋碍眼的东西。
薛放忍无可忍:“杨仪!”
杨仪听见他唤自己,转头:“旅帅。”
“你……”薛放心里一万句话在跃动,“你看够了没有!”
“看够?”杨仪茫然。
陈献望着薛放,又看看杨仪,他当机立断后退半步准备看戏。
薛放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把拉住杨仪,拽着她往外走去。
“旅帅,”杨仪踉跄两步跟上:“你别……放手!尸首还没有盖住……”
薛放把她拉出门。
陈献揉了揉下颌,喃喃:“从之啊从之,真真是个人物。”
他走到桌边,把沈仵作的尸身打量了一回:“确实有点不雅。”嫌弃又无奈地把盖尸首的布拉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17:看够没有!
11:没有……
17:其实,我也可以
19:可以什么?让我看看~
最近高强度痛击键盘,爪子隐隐作痛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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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二更君
◎图穷匕见,生死之战◎
薛放不由分说, 将杨仪拉了出门。
杨仪被他拽的走路不迭,时快时慢难以自控,几次碰到他身上, 他也不肯停。
拐角处,薛放才将人放开, 他恨恨地望着杨仪, 一语不发。
杨仪揉着自己的手, 抬头:“旅帅你干什么?”
薛放哼了声:“我还没问你干什么?”
“我不是在做旅帅叫我做的事么?”
“我可没叫你盯着那……”
薛放觉着实难开口, 他噤声, 浓眉紧皱。
杨仪琢磨了会儿,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旅帅是嫌我多事, 不想我在这里……”她笑了笑:“抱歉的很,今日确实是我来的莽撞了,我走就是。”
她迈步就要走开, 薛放却探臂将她拦腰一挡:“谁嫌你多事了?少在这里自说自话。”
杨仪淡淡地止步:“那旅帅方才为什么那么着急拉我出来, 还当着陈旅帅的面。”
薛放觉着这话略怪:“当着他又怎么了?”
“让陈旅帅觉着我是被随意呼来喝去的人。”杨仪跟着哼了声:“也许我真的是。”
薛放急得眼中冒火:“杨仪, 你敢再胡说一句试试。”
杨仪斜睨:“这还用我说么,人家都看在眼里了。”
薛放吞咽了两口唾沫, 垂头想了想, 终于道:“陈十九不是外人,他知道我的脾气, 也不会因而看轻你分毫。至于我……我拉你出来你难道不知为什么?你要真是个男子倒也罢了, 在羁縻州的时候你看我管过你不曾?但你偏偏是……”
“原来是为这个, ”杨仪转头对上他的眼神:“那又怎么样?你觉着我不是男子, 就不能去查验尸首了?可你也说了, 我在羁縻州也做过, 难道当时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何况之前是你非要我出来,叫我搭上手儿,又绊着我的腿,到底要怎么样?”
“谁绊着你的腿了。”薛放瞧着她好像真的生了气,便要去拉拉她的手。
才碰到手指,杨仪便将手挪开:“别碰我。”
十七郎讪讪地,沉默片刻:“你要是看别的……倒也无妨,只是看男人的身子……”
“什么男人的身子?那是尸首。”
“那也是男人的尸首。”
杨仪抬头:“不管是什么样的尸首,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就像是需要医治的病人,对于病患要找到病因,对于死去的人也要找到死因,什么男男女女,我眼里没有这个。”
薛放细想她“我眼里没有那个”,心气稍平。
杨仪却又长叹了声:“旅帅相信我,才肯叫我做这些,我愿意做,不止是为了你,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你如果还信得过我,就叫我做下去,你如果觉着我碍事,我就走。”
“我不信你信谁?”薛放按捺不住,终于还是捉住了她的手:“谁若觉着你碍事,我必不饶他。”
杨仪沉默:“别人如何,我都不在意……但要是旅帅你……”
“我没有!”薛放的手上握紧,好像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真的立即离去一样,他望着杨仪似水柔静似雪清白的脸:“我为何要把你从府里弄出来?其实也不止是为了案子,我……我还想着咱们就跟在羁縻州一样,想要你时时刻刻……”
——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这句话在十七郎心里涌动,以他的脾气本来是直接就要嚷嚷出来,但是此时却突然有点忌惮。
杨仪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望着少年略带点窘迫的神情,倒是没有等他说完。
她费了点力气,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想告诉他不要随随便便再拉拉扯扯,可好不容易缓和,这会儿还是别提这些。
她定了定神:“方才我跟陈旅帅所看的沈仵作的尸首,十分可疑,据我所知,自缢而亡失禁居多,突然间做阳起之势,倒是没听见过,要真的如陈旅帅所说,有人在沈仵作临死之前……咳,跟他接触过,那么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凶手。”
薛放赶忙跟着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