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么巧?
再想想刚刚那姑娘面不改色打量自己的模样,以往他也遇到过爱慕自己的女同志,基本没人敢对视自己,都含羞带怯的,按洪三儿的话来说,都是被自己的冷硬的外表给吓住了。
要是让洪三儿知道,今天有个陌生女同志不住打量自己,他准得尊称人一句女中豪杰。
耽误一会儿,赖凤霞和许盛杰终于往许家去,今天她是上门来说侄儿亲事的。
自打遇到董佳燕这个她保媒生涯的滑铁卢后,她是吃,吃不香,睡,睡不好,非要给许盛杰再做个好媒才罢休!她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婆,万万不能在这儿栽跟头。
再说了,那好歹是自己沾亲带故的亲戚,更要上心。
不过城里人找乡下媳妇儿本来就难挑,条件太差的她也不好意思说,怎么也得方方面面拿得出手才行。红旗公社最出挑的两个姑娘一个有了婚事,一个临时悔婚,她还能再找个啥样的比过人去?
今天她原本是想找许奶奶说道说道,不行在城里相看的,没想到,梁宝珍这头突然有了变数。对于梁家这遭遇她也是可惜的,遇到这种糟心事儿谁能不骂两句。不过她可是媒婆,思想行动都得迅速些,不然转头可能人就被定了去了。
“盛杰,你觉着刚刚那姑娘咋样?”赖凤霞准备先探探侄子口风,她是知道许盛杰的,各方面都没得说,就是不解风情,对感觉对结婚成家都没什么心思。
“什么咋样?”许盛杰听着婶娘没头没脑的一句,没明白意思。
“我是说,跟你相看对象,咋样?”赖凤霞好话一股脑往外倒,“她可是我们村,不对,我们公社最漂亮的姑娘,比你们城里的也不差,还是高中学历,除了是乡下户口,真没得挑了。我觉得你们还挺般配。”
许盛杰脚步一顿,有些发懵,一时说不出话来。
*
宋春花和梁宝珍回到大面村的时候,村里人看她们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今天红旗公社进城的不止她们,事情又闹得大,自然就传开了。
“春花儿,宝珍,那城里人真这么缺德啊?真是杀千刀的,没良心!”
“宝珍,你别伤心,凭你的条件再另外找,婶儿帮你做媒!”
“当时来上门的时候看着还挺不错一小伙儿,没想到是这种人。”
“那时候我看他就有问题,不像个能诚心过日子的。”
有人痛骂,有人关心,有人马后炮,纷纷谴责起陈思明来。大家都对作风问题十分不耻,逮着梁宝珍安慰一通,又庆幸她还没嫁过去就发现了。
“我听说和陈思明乱搞的是董家闺女真的假的?”
“真的,我三姑今天就在城里,亲眼看着的!那两人啊都抱一起了,哎呦呦,真是不害臊,我都没脸说。”
一个个说得激动,仿佛都在现场似的,不过也有个别出来说风凉话的。
胡大娘迈着碎步赶到,大嘴一咧快咧到天边去了,“春花儿,咋回事啊,我一听就着急,你家姑爷真飞啦?”
梁家城里姑爷没了,以后大伙儿又都是庄稼人,一块儿下地刨食,胡桂芬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是我们家不嫁了,这种人谁爱嫁谁嫁去,黑心肠!”宋春花拉着闺女回屋,外头嘈杂,说啥的都有,吵得她头痛。
...
“我找他去!”梁宝军一拳锤在木桌上,听得火冒三丈,啥烂人啊这是。
梁家六口人坐在堂屋召开家庭会议,只有小学生梁宝玲带着梦梦在外头玩儿,没让两丫头参加。
“好了,你去干啥,别添乱。”梁志高拧着眉,黝黑的脸像是更黑上几分,说话倒还沉稳,刚听了媳妇儿一番话,他气过之后思索半晌。
儿子平日吊儿郎当,还是沉不住气,说不准就要跟人打起,哪能让他出门。
“今儿在革委会也没见着陈家人,陈思明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东西还一个劲儿说是误会。”宋春花想起来,说话声音都急了几分,“这事儿我做主了,把亲赶紧退了,省得沾咱们一手不干不净。”
梁志高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着院里传来声音。
“老三,在家不?”
梁志庆两口子紧赶慢赶过来,对着三弟堂屋就是一通喊,仔细一看,都快跑岔气了。
梁志高父母去世后,梁家四兄妹才分了家。梁志高排行老三,方月荷是老大梁志庆的媳妇儿。两人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还是公社干部,算是村里生活条件最好的家庭。
自从大儿子当上了公社干部,一家子平日不大看得上梁家其他三人,老爱摆谱,平日里也多爱对几个小辈指指点点。
尤其是梁宝珍上了高中,梁志庆端着老大的做派上梁志高跟前说他惯着闺女,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浪费钱。
不过前几天听说梁宝珍和城里主任定了亲,又急赤白脸赶来攀关系。
“你们咋来了?”宋春花直觉这两人没安好心,村里乡亲还能安慰自家几句,这两人就算了,准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春花的预感倒是准,方月荷急赤白赖开口,“老三家的,你们今天办的叫啥事儿啊?城里姑爷的事儿你们咋能闹这么大?这不是埋汰人嘛!”
刚在村里听到消息,梁志庆和方月荷都着急,不怕出事儿,就怕事情闹大,这一闹大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城里人,都要脸面的,何况还是国棉厂主任,太得罪人了。
梁志庆老神在在,原本还想着等侄女嫁进城,搭上国棉厂这条线,以后自己孩子孙子也能跟着喝汤吃肉,现在可倒好,鸡飞蛋打!他端起父母已亡,长兄为大的架子,教育起三弟和三弟妹。
“弟妹,不是我说你,你吃盐也吃了半辈子,办事还是不靠谱,陈主任这事儿大家互相说两句就过去,结婚照结,没得这么闹大得罪人的,这下好了,陈主任肯定不愿意娶宝珍了,真是亏大了!”
尤其是听见这母女俩还一人给了陈思明一耳光,他更是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志高,你抓紧带瓶酒上门去跟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五天后婚照结,酒席照办。”
宋春花见大哥一句一句说些剜心的话,正愁一腔怒气没处发泄,立时就起身狠狠瞪了过去,头一甩,呛声过去,“大哥,你这么馋陈思明那个烂心肠,你自己嫁过去!你全家一块儿嫁过去!”
作者有话说:
赖凤霞:一个平平无奇的cp粉粉头罢了
第13章
◎退婚◎
“宋春花你啥意思?有这么跟你大哥大嫂说话的吗?”方月荷怒目而视,一手把着梁家堂屋的木桌道。
梁志庆没搭理宋春花,对着梁志高神情严肃,“志高,你看看你媳妇儿啥样,我们也是为了你们为了宝珍好。”
好?梁志高往日对自己亲哥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不管咋说,长兄如父,不过听听他们两口子说得是啥话?算盘珠子倒是打得响。
大哥,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掺和,陈思明那头我们自己把亲退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梁志高拿着旱烟袋子往木桌上点了点,逐客意味明显。
梁志庆是头一回在梁志高这儿受气,这个三弟翅膀是硬了,能对自己这么说话,气得他转身就走,连带着脚步又急又快。
方月荷撵在后头,一路小跑,差点没追上自家男人,“志庆,你说说你弟一家是啥人,办些事儿稀里糊涂,好好一门亲愣是给搅没了,我们这不是好心嘛,他们还不领情,呸!城里体面人都不嫁,他们还想嫁谁?”
说着说着,又可惜起来,那可是嫁进城的亲事啊,她前几天还跟二儿子说,让他堂姐进城后给安排个城里工作,现在好了,啥都没了!
梁志庆听着媳妇儿的话,突然停下脚步,调了个头,往离自家相反的方向去。
“哎,你上哪儿去啊?”方月荷跟着调转方向,颇为不解。
“这事儿闹成这样,不嫁也没法子。宝珍这个年纪可老大不小了,和陈思明的亲吹了,怎么也得重新说一门。”梁志庆想起公社粮站当临时工的二儿子,那粮站主任可见过宝珍两回,像是有意思,他笑了笑,“咱们给宝珍重新说门亲去。”
*
梁家家里大事都是梁志高操办,上门退亲也是他领着梁宝军进的城,因着担心影响闺女名声,这事儿还上大队和队长过了过路子,以后要是有人说闲言碎语也有个帮衬。
梁宝英在家里陪着梁宝珍,这两日村里全是说这事儿的,闹腾了许久,她不住为妹妹难受,怎么会遇上这种人呢。
而今天,正好是农历二十八,原本梁宝珍结婚的日子。
“宝珍,你别难过,有啥事儿可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她很是担心妹妹,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
梁宝珍胳膊枕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她倒没有太难过,更多的是气愤和疑惑,那人真是太会装,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自己要是真嫁了,是不是真的就会像那本书中说的,过得悲惨?
“姐,你别担心我,忙你的去,我自个儿待会就成。”
“真没事儿?”梁宝英自问是做不到妹妹这般淡然的,换做是自己,怕是跳河的心都有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三妹自小就比自己有主意。
嗯。梁宝珍把大姐送了出去,自个儿待在屋里歇了会儿便起身出门了。
这两天宋春花让她多在家里歇歇,就是想等外头的议论声消散些,这还是自家占理,都有些不长眼的说风凉话,这年身,不管咋说,总是姑娘家吃亏。
梁宝珍前脚刚出门,宋建国后脚就回了屋,他刚从田里出来,回家喝口水,主要也是喘口气。
今儿他又去了趟知青所,现如今,每个知青都在使力,想谋份工作回城去,除了他这种已经结婚的,名不正言不顺。
“你咋回来了?”梁宝英看自家男人满头大汗,忙给他倒碗水。
一碗水下肚,宋建国擦擦汗,看着一旁梁宝珍的屋子,有些来气,“三妹呢?”
“出门走了,她说待屋里闷得心烦。”梁宝英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有异,自顾自说起话,“你说都要结婚了还出这事儿,陈思明真不是个东西。”
宋建国嘴角一歪,不大赞同,“这事儿其实就是妈没办好,本来还有余地的...”
把事情闹大真是把路堵死了,他还指望着妹夫帮自己回城想想办法,这下又没指望了,因为心气不顺,说话时语气也不大好,连着指责几句,“宝珍也是,和妹夫多说说不就好了,这么好的亲事儿哪里还好找?”
“那怎么成?那样宝珍不就受委屈了。”梁宝珍只当男人是干活久了,胡言乱语,“好了,你歇歇咱们一块儿出去吧。”
...
背着背篓出门,路过邻居屋子时,梁宝珍见到董家大门紧闭,董家两口子这两日一直抬不起头,知道自家闺女和别人的未婚夫勾搭,自觉脸都丢光了,特意找大队长分了个最远田里的活,不大乐意和人说话。
而董佳燕,一直没人见到她。
梁宝珍特意出门是要验证一下那本书中的内容是不是真实,按照上头所写,自家有个大秘密,这事儿自己父母都不知道。
大面村后山有块坟地,村里不少人家的祖坟在此,不过这些年破四旧,也没人大张旗鼓来上坟,因此很有些荒凉。
在树木掩映下,几座坟包孤零零,风一吹,几片树叶晃悠悠飘到上头。
梁宝珍看着自己爷爷奶奶的坟合在一起,正好在最角落,旁边是乱糟糟的树叶堆。
用脚量了量距离,大概在距离祖坟六米远的地方把杂草扒拉开,梁宝珍摸了摸那块地,转头拿出背篓里的锄头,一下下挖开。
不多时,锄头碰着里头略显坚硬的物什,黑乎乎的泥土地里显出一点黄色光亮。
放下锄头,梁宝珍用手扒拉,真的在这里找到了“黄鱼”——一共十二根金条。
书中写过,梁宝珍婚后两年,运动结束,书中男主也就是陈思明亲哥随着弟弟弟妹来过大面村,还曾因闲逛无意中发现了梁家爷爷埋的金条。
这笔钱正是主角好运的象征,陈家兄弟也凭着用这笔钱起家,做生意,后来富甲一方。
看着金晃晃的“黄鱼”,梁宝珍心下大骇,书中说的都是真的。
当年梁家爷爷曾经救过一个路过大面村的人,那人用金条当做报酬感谢,不过梁爷爷拿着金条寝食难安,这年头也花不出去,放在自己家总担心被偷了,整宿整宿睡不着。
他干脆把金条埋在了自家祖坟旁,准备等以后再跟儿子说,奈何人去得突然,梁家人最后也不知道自家有金条,还被陈家的给顺走了。
将“黄鱼”用周围的树叶裹好放进背篓,又往上铺了几层树叶,梁宝珍背着背篓回家去。
不管如何,这东西得先换个地方,书中男主气运强大,兴许还会有契机来到祖坟旁发现金条。
她赶着回家去,正专心走路却突然见着前方出现几双破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