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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 第12节

沈黛眉尖一挑,他惊觉失言,忙闭上嘴转过头去。

沈黛却不放过他,“为……什么呀?”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小,她又探头凑来,似有若无的馨香环绕周围,无孔不入,戚展白背脊越发僵硬,寒津津的夜无端蹿出一股燥热。

咬咬牙,他沉声道:“王府里没有旁的女人,你不要,我便扔了。”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可细细分辨,怎的更像在强调前面半句?

想起早间那句“金屋藏娇”,沈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是一句玩笑,竟让他紧张到了现在。

真就是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

平了平气,沈黛似下定很大决心,朗声道:“我方才已经同他说清楚,不嫁给他。”

哪个他?

就算不说,彼此心里也都清楚。

风雨渐渐淡去,木舟在水面“吱呦”轻晃,拂开层层涟漪。周遭的空气沾染潮意,暧昧更浓。

沈黛低着头,局促地揉捏着指尖。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同他说这个。没来由的,心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冲动,拒绝了苏元良之后,就想第一个让他知道。

或许是叫那颗赤子之心感染,单纯想回应他吧。自己并非是因为无事可做,方才屡次拿他逗趣,而是真心实意想同他在一块。

“我想嫁……想嫁……”

她咬着下唇,一个简单的“你”字如何也发不出来。午间被拒绝的事仍如鲠在喉,眼下两人的关系才有点起色,还是该徐徐图之,免得再招他怀疑,鸡飞蛋打。

说完,她忐忑地昂首,视线一瞬不瞬在他脸上逡巡,试图从他脸上揪出些许“高兴”或者“好奇”的蛛丝马迹。

倘若有,她大约就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可什么也没有,戚展白只淡淡“唔”了声,“姻缘大事,是该好好决议。”

面色比湖水还平静。

真就是个木头!

沈黛心下暗恨,撅起嘴,有些负气地扭过身去。

耳边突然传来:“午间你说的那名册,可带来了?我、我这几日有空,刚好能帮你查一查。”

沈黛眼睛亮了亮,手托着香腮,轻而软地睇了他一眼,“王爷是要为我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去得罪当朝正如日中天的二皇子了?”

戚展白当即噎住,乜斜眼睨着她,眉梢抽筋似的乱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沈黛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眼瞧他脸就要拉下来,忙见好就收,低头去掏册子,视线落在身上的裙子,笑容顿时僵住。

下等宫裙,下等宫裙,她竟忘了自己还穿着这个!多么难得的独处机会啊,百年难遇,就算不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也不能跟个宫人一样啊!

怪道他刚刚在鹊桥上见到自己,是那种反应。

真真羞死了!

见她脸色不对,戚展白心头发紧,“发生什么事了?”

边说边探过头来。

“啊!你、你、你不要过来!”沈黛惊叫一声,捂着脸弯下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

可她越这样,戚展白就越紧张,握住她双手,企图掰开去看她的脸,“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黛没他力气大,很快就不得已露出脸来,更加欲哭无泪,使劲偏开头,“你你你不许看我!我现在不好看!都怪你,怎么都不提醒我?害我穿成这样就来了……”

一个拼命躲,一个拼命拦,木舟跟着摇晃起来。

戚展白不懂女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生怕她再闹,又要落水,下意识脱口道:“宫人怎么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就算扮作乞儿,那也是全帝京最好看的乞儿!”

此言一出,沈黛果然安静下来,却是直着眼瞧着他。

乞……儿?

哪有这么夸人的?

就算不用诗词歌赋,说点“沉鱼落叶”、“闭月羞花”也好,怎的就……乞儿?这家伙好歹也才冠帝京,当年因那起生死状,他在朝堂上引经据典、舌战群儒,满朝文武无一人能敌。

落落英姿,至今还在茶馆说书先生口中广为流传。

可怎的夸起人,竟成了这副模样?跟个大字不识的莽夫似的。

戚展白也惊觉失言,咳嗽一声作掩,看向别处,“我、我就是想说……你很好看,是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他声音低低,在风中打着弯儿,依旧没有华丽的词藻,却能吹进心坎。

攥着她的那双手,似乎也更紧了。

他掌心的热意透过衣料经纬漫延,融入血脉,冲撞胸膛。沈黛有些禁不住,颔下脖子,浓睫无所适从地轻轻颤动,一如她此刻的心。

空气中的湿意,似乎都要叫这处无声的躁动,蒸腾了个干净。

好在这时雨停了,她赶紧岔开话题,“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说着她就慌慌抽回手,转身假装收拾东西。

就看见知老爷蹲坐在甲板上,浑身湿哒哒,淌了一地水,用一种咬死过千万只老鼠的冷漠眼神,冷冷注视着他们俩,小短脖子一扬,来了个猛虎咆哮:“喵!!!”

作者有话要说: 知老爷:“你们还做不做人啦!”

昨天真对不起,没想到医院能耗这么久,以后不会断更啦,立个巨型flag。

第10章

木舟折回鹊桥,云也散了,月色星河重回天幕,掸下薄薄的银辉,天地间似笼了一层乳白色的纱。

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苏清和的心一直悬着,捏着手在岸边来回踱步。

木舟才靠岸,她便迫不及待上前拉沈黛的手,绕着她上看下看,连头发丝都不肯放过,“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觉察到她双手冰凉,她眉心折起小疙瘩,忙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轻轻揉搓。

春纤和春信一个拿长巾帮沈黛擦拭头发,一个往沈黛身上披鹤氅,嘴里还念着佛,问:“姑娘可还需要什么?”

沈黛笑了笑,正要开口安慰她们“莫担心,无事的”,身后那人却先替她回了:“速速熬一碗姜汤,越浓越好,方便驱寒。再打发人去太医院,唤院首过来诊脉。”

声音虽冷冰冰,没什么情绪,字里行间却都是关切。

众人一愣,愕着眼睛面面相觑,视线在两人周围徘徊了会儿,目光逐渐暧昧。

沈黛受不住,红着脸垂了脑袋,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熬姜汤请太医也就算了,还非指名要院首。要知道,太医院院首可是专为陛下诊脉的,连姑母都请不动他。况且自己也只是淋了几滴雨,也没出什么大毛病,何必这般兴师动众,饶人家这么晚还要跑一趟?

可戚展白觉得很有必要。

见无人动身,他又催一遍:“快去。若院首问起,就说是本王说的。”

春纤和春信相视一笑,“诶”了声,便行礼告退。

苏清和眉尖一挑,张嘴刚想说话,沈黛忙推了她一把,挡在前头,囫囵朝戚展白行了个礼,“多谢王爷挂心,今日时辰不早,沈黛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戚展白回答,便拉着苏清和跑了。

直觉他绵长的目光还追着自己,她心跳便有些控制不住。

苏清和盯着她上下打量,暧昧地挑眉,“看来今夜进行得很顺利啊。怎样怎样,他可有说,几时上门提亲?”

“什么啊!”沈黛白她一眼,脸却还是红了起来,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去。

今夜发生的种种,当真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她以为,老天爷一次次给他们下绊子,是不打算给她和戚展白牵线搭桥了,自己都快放弃,却没想到,竟是他这个闷葫芦坚持住了。

第一次主动约她游湖,第一次同她说那些起鸡皮疙瘩的话,还第一次主动夸了她。回想方才,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沈黛便控制不住面红心跳。

手腕还记得他手的触感,清瘦却有力,掌上虽覆有薄茧,却一点也不疼,温柔得全然不像个武人。

答应帮她去调查苏元良,应当算是真同她和解了吧?那提亲……是不是也不远了?

天际最后一缕云翳从也散尽,婵娟越发明媚,映入地面的积水中,宛如一枚掉落粼粼星辰的黑曜石。沈黛低头瞧着,情不自禁就弯了嘴角,脚步变得轻盈,裙裾宛如莲开。

*

已是三更天,整座帝京城一片寂静,城郊马场却还灯火通明。短促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又沉没回浩大的夜色里。

马场看护提着灯笼又打一呵欠,攥了攥手中的提竿,朝关山越做了个揖,“敢问关侍卫,王爷这还要骑到什么时候?这马……”他讪讪一笑,换了个委婉的说辞,“马也得休息不是?”

关山越知道,最想休息的其实是他,睨了他一眼,却并未戳穿,只越发踮起脚,往场上探看。黑影在草场间纵横飞驰,时不时传来几声“嘶嘶”马鸣,可见还在兴头上。

这算是王爷的老毛病了。

此处是陛下特特赏赐给王爷的马场。王爷每逢情绪大动,虽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但也需寻个地方发泄。于是,无论是喜是怒,他都会趁夜来这里跑马。

上次在画舫上叫沈姑娘羞辱一通,王爷也是这般纵马狂奔了许久,将情绪发泄完了才肯离开。可回去的路上,王爷还是忍不住,支开他,自己个儿偷偷溜去翻了显国公府的墙……

那回是难过,这次却是高兴。

高兴得过了头!

来骑马前,王爷已经拉着他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跟早间不一样,这回王爷是完全没手下留情,杀了他一盘又一盘。

至于不留情到何种地步……反正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他是不想再瞧见任何黑白搭配的东西。

唉,到底是沈姑娘啊,不过在比试上押了王爷的注,同他多说了两句话,他就成了这样,跟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似的,过去何曾有过?

若哪天,人家真要嫁进王府,他还不得高兴得直接蹿到天上去?

至于这马还要骑多久?

关山越捏了捏酸疼的眉心,语重心长地叹道:“王爷明日休沐,不必上朝,咱们且等着吧!”

马场看护双肩抖了抖,瞪着眼睛,自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脆亮的“啊?”

那厢戚展白刚好又跑完一圈,翻身下马。左右周围无人,他也无需顾及,大剌剌躺到在草场上,摆开“大”字。

天空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清新的空气于腔内出入,他心情也同这月色般,云开雾散,每吁出一口气,嘴角便扬起一分弧度。

星辰漫漫亮在天上,似她的微笑,落入他怀中。

他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