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道,潮湿的深谷中,残破的大旗还在迎风飘荡,依稀能够辨别出残破的曹字,在那曹字帅旗的周围,鲜血与尸体向四周辐射蔓延,有的已经冷却,有的却还残留着余温,残存的曹军将士不足十人,紧紧地将夏侯渊护在中间,盯着山谷入口处的方向,一个个脸上带着麻木到绝望的表情。
夏侯渊一手持刀拄地,另一只手却是扶着大旗,看向那山谷唯一的出口,眼神里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
至于为何会沦落到此地,还要从半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伏击开始。
夏侯渊并没有想到这子午谷中竟藏有伏兵等着自己,虽有斥候,但这山谷之中可不是平原,道路难行,而且错综复杂,很多时候,斥候自己跑着就回不来了,有的是迷路了,也有的失足跌落山谷,夏侯只能尽量缩小侦查范围,如此一路摸索而来。
谁能想到,就在抵达这处山谷,准备在此下寨之际,一支军队突然自两侧杀出,看对方的样子,早已埋伏在此。
一方是一路疾行,精疲力竭,一方是以逸待劳,再加上事先占据了有利地势,突然袭击,只是一轮箭雨下来,便让夏侯渊这边减员近半,接下来,夏侯渊便只能退守山谷,只是既无营寨,兵力上或是将士们的战力上也处于劣势,夏侯渊只能借着谷口下寨的入口与对方周旋。
而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抢攻的意思,就这样把他们堵在这谷中半月之久,期间双方接战不下十次,虽然守住了谷口,但到如今,夏侯渊已经是绝粮数日,将士们靠着啃草皮度日。
这期间,夏侯渊也不是没想过找寻其他出路,只是这山谷四面环山,唯一的出口便是他们进来的谷口,虽然地势狭窄,易守难攻,却也是一处绝地,守到今日,不少将士已经倒戈投了敌军,留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就在不久前,一员老将带着人马朝着这谷中发起了冲锋,仅存的两百来人几乎尽数战死,只剩下这不到十人的亲卫。
目光看向四周围的蜀军将士,夏侯渊紧紧攥着帅旗,仰天长笑一声,对着蜀军朗声道:“不想夏侯渊尽战死在此,只是可否让夏侯渊死的明白,在下死于何人之手!?”
片刻的沉默之后,刘毅在黄忠的护卫下排众而出,看着血染征袍的夏侯渊,叹息了一声,拱手一礼道:“夏侯将军,别来无恙,还记得墨城刘毅否?”
“是你!?”夏侯渊看着刘毅,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当初在墨城时,刘毅跟夏侯渊有过一次交锋,那场仗,对夏侯渊来说,是毕生耻辱,刘毅为逼夏侯渊出战,赠了夏侯渊女装,气的夏侯渊当场便率军出击,结果中了刘毅的伏击,夏侯渊半生戎马,也不是没打过败仗,但那一次,却夏侯渊败的最窝心的一次,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将刘毅千刀万剐,谁能想到,再次遇到刘毅,自己竟然又一次栽在刘毅手中。
“夏侯将军莫要如此,战场之上的事情,莫要掺杂私人感情。”刘毅有些无语,至于这么记仇吗,看着夏侯渊道:“其实按照惯例,在下是要向夏侯将军招降的。”
“做梦!”夏侯渊冷哼一声道:“某可战死,却也不做那屈膝背节之事!”
“将军高义,毅佩服。”刘毅抱拳一礼,他是真的佩服这种人,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过夏侯将军想多了,若是别人,毅会按照惯例招降,但夏侯将军与毅之间,还有一庄私怨,所以,便是夏侯将军愿意投降,毅也只会当做没有听到。”
夏侯渊:“……”
好想砍了这混账东西!
“吾妻吕氏,乃温侯之女。”刘毅也不理会夏侯渊,只是自顾自说道:“吕布乃我岳父,这诸侯征战,无善恶可言,我妻也早已放弃报仇之年,只是其母之死,怕还是需要将军项上人头来祭。”
“原来是那贱婢!”夏侯渊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朗声笑道:“要杀便杀,大丈夫何惧一死,只是,某这人头,却还要看尔等有无这本事取!”
身边的亲卫一个个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刘毅沉默着点点头,挥了挥手。
一支手持大盾的人马自刘毅身后缓缓朝着夏侯渊一行杀去。
“杀!”夏侯渊将手中的帅旗狠狠地往地上一插,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带着不足十人的亲卫朝着这些结成盾阵的蜀军杀来。
嘭嘭嘭~
沉闷的声响声中,兵器不断碰撞着盾牌,只是那盾牌乃刘毅特制,士卒也是挑选精锐之士训练而成,只是片刻,夏侯渊一行人已经被围在中间,冰冷的刀锋不断自盾牌的缝隙间刺出,亲卫一名名倒地,最终只剩下夏侯渊,疯狂的劈砍着四周的盾牌,他虽精疲力尽,但此刻濒临死亡,奋起余勇,力量竟是大的吓人,一时间,那些盾兵竟被砍得节节后退。
“先生,我来吧!”黄忠叹了口气,自部将手中接过自己的大刀,对着刘毅一礼。
“老将军小心些。”刘毅皱眉看了看夏侯渊,这盾阵人数不足,果然很难困住这种级别的猛将。
黄忠点点头一挥手:“退下!”
两边的盾兵闻言,迅速后退,黄忠提刀,朝着夏侯渊缓步走去。
夏侯渊红着双目,看着拎刀上前的黄忠,放声大笑道:“刘备麾下无人耶?竟派一老卒来送死!”
“杀汝,老卒足矣!”黄忠面沉似水,淡淡的回了一声,气势却在不断攀升。
夏侯渊的面色,也随着黄忠的靠近变得凝重起来,不想这老将竟有这等气势,想到今日自己已必死无疑,若能拖着这老儿一起死,也算赚了,当下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力气,踏步朝着黄忠直冲而去。
“死~”手中长刀在空中掠过一道惨白的弧光,对着黄忠当头斩下。
黄忠将手中大刀一拦,随即一搅,刀杆上传来的力气却叫夏侯渊大骇,这老儿花甲之年,竟有如此力量,有心与之角力,奈何他已是强n-ǔ之末,仅凭一口余勇支撑着,想要发力,竟是发不出来,被黄忠使了个巧劲将刀挑飞,随即刀光一闪,夏侯渊愕然的看着黄忠,鲜血从腔子里喷出来,溅了黄忠一身,魁梧的身躯无力地躺倒在地。
黄忠默默地收回长刀,对着夏侯渊的尸体一礼:“虽胜之不武,却也全了将军忠义!”
至少,夏侯渊并非死于无名之辈之手。
是条汉子!
刘毅看着夏侯渊的尸体,也有些怅然,这混乱年代里,国仇家恨,有时候真的难以用善恶去衡量事情。
这场伏击战,至此算是功德圆满,刘毅一边命人将夏侯渊首级用石灰封存好,附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送往刘备处,这夏侯渊的人头,他要跟刘备讨要,也算解了自家棋子这些年来的心结。
至于尸身,夏侯渊终究也算一代名将,虽然有私怨,但这样一个人物,就此曝尸荒野,刘毅心有不忍,命人做了一副棺木,将夏侯渊的尸体就近下葬在这山谷之中,立了墓碑。
至于其余曹军将士,就地掩埋,刘毅可没精力给所有人一一做棺木。
夏侯渊一死,汉中危机算是暂解,不过其战死的消息可不能泄露出去,这也是刘毅为何选了此处作为伏击地点的原因,这山谷是一处绝地,只要进来,就休想活着出去,夏侯渊带来的人马非死既降,至于那些降兵,自然不能用,刘毅让人将那些降兵暂时关在南郑牢狱之中,等这一仗彻底过去之后,再行安排。
“先生,战场已然清理完毕,曹军短时间内,恐怕不会知道这夏侯渊身死之事,不知我等现在改如何?”黄忠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回到刘毅身边,询问道。
“不知文长那边战况如何,这子午道还需督建,暂时当无危险,老将军且代我去阳平关一行,若那马超还未退兵,便请老将军助文长一臂之力。”刘毅笑道。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这子午道建设完毕,至于战事,自己就算过去了,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安心在此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让黄忠这样的专业人士放开手脚去干。
“若那马超已然撤军,老将军也留在阳平关,此番马超不过是曹操手中一枚棋子,如今夏侯渊已然伏诛,但曹军定然不会只有这一路偏师,主力恐怕也快到阳平关了,就请老将军与文昌先守住阳平关,不过却需随时准备回来,若上庸一带也出现战事,还需老将军驰援!”刘毅又补充道。
马超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大敌,真正的大敌乃是曹操,如今夏侯渊跑来这里,也让刘备更加确定,曹军的主力距离汉中恐怕不是太远了,这一点必须防范。
“先生放心,忠知道该如何做!”黄忠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刘毅抱拳一礼之后,直接告辞离去,这边战事已了,恐怕曹军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派兵过来,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真正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