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荀纬的队伍带着装满倭寇尸体的马车回到金乡卫后,整个金乡卫立刻就炸了。上一次几十名倭寇追着几百官兵满山遍野跑的故事早已经深入了金乡卫每一个官兵的心,却也加深了每一个官兵心里倭寇野战无敌的印象,所以这一次荀纬突然带兵出城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甚至已经有人开好了盘口,赌荀纬这回还能不能保住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
终于,荀纬还是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满车倭人的尸体回来的。看着马车上面随意堆着的尸体,早已经挤满道路两旁的官兵纷纷在议论着,不过话题总离不开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倭寇的主题,毕竟杀良充敌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
生过。不过这一次,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荀纬的确是打了一场大胜仗,衣服虽然可以做假,可是那些奇怪的发式,还有那一把把打造精美的倭刀却做不得假,而最能证明这一切的却还是左千户荀纬,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还是自己自做主张,脸上的血迹并没有完全地洗干,还有身上、盔甲上、战马上,看上去浑身血淋淋一般
。看着两边的同僚羡慕的眼神,荀纬心里这叫一个得意,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出头这一天,只要把这些东西往上一递,战功肯定是跑不了的,自己再拿着银子活动活
动,就算不能把他俞俊智从指挥使的位置上挤下去,大不了就换一个卫所也能捞一个指挥使当当。这时候,卫所的指挥使俞俊智也已经得到下属通报,一听荀纬居然打了胜仗回来,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自从上次荀纬不告而别之后,自己的心里可是一直想着怎么给他双小鞋穿,可是等到荀纬真的打胜仗回来了,俞俊智的心里立刻换了个想法,隐隐地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位置来,毕竟大明沿岸这么多卫所,打赢倭寇的可并不是很多,若
是这个战果传到了上面,说不定,以后自己的位置就得被他荀纬给挤下去了。怀着复杂的心里,俞俊智还是从自己的大帐迎了出来,果然,远远的便看到一辆辆马车整齐地排在校场内,车上散发着一阵让人作呕的臭气,倒是这帮大头兵一个个不以
为然地围在一起,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再说着什么。“指挥使到。”身边的亲兵猛的一嗓子,刚刚乱哄哄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零乱的队伍也开始变得整齐起来,就连刚刚还有战马上耀武扬威的荀纬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
流星走到自己的面前,单膝跪倒,大声道:“末将左千户荀纬参见俞指挥使大人。”“哎,荀千户客气了,快快请起。”俞俊智一伸手,把荀纬给扶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荀纬脸上留存的血迹,心里明明知道荀纬这样分明就是做样子给自己看,可是口
中却依然感慨地说道:“荀将军辛苦了。”
当着众人的面,荀纬自然也要给俞俊智点面子,连忙回道:“末将不辛苦,多亏俞指挥使指挥有方,这才取得如此大胜,若论首功,当属俞指挥使。”哟,听到这话,俞俊智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虽说荀纬属于那种不怎么好管理的下属,不过听起来他却有把功劳让给自己的意思,俞俊智心里这叫一个得意,脸上
的笑容变得更加的灿烂,连忙把荀纬扶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哪里哪里,若不是荀千户奋勇杀敌,又哪来的这场大胜,来人,摆酒,我与荀将军不醉不归。”至于俩个人在酒桌上面达成了什么协议,外人却并不知晓,就连俩个人的亲兵都不曾听闻,到是酒后,俩个人共同起草了一封报喜的奏折,附带上六十把倭刀,一同送往
南京的兵部。自从明成祖朱棣把京城从南京搬到了北京之后,留在南京的六部相比北京的六部就一直处在一个弱势之中,虽说各个部门俱全,可是管的事情却仅限于南京附近的这些地
方,除了征个税、运个漕粮这些事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碌碌无为的状态,每天来往的公文也不是很多,更多的被当成了一个养老的机构。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自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南京六部也不用每天天不亮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倒是一个享清福的美差。身上挂着兵部尚书衔的潘玉达也不例外,一大早在家里吃过了早饭,又哄了哄自己的小孙子,这才坐着自己的轿子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兵部,也没有搭理别人的意思,直接就进到了自己的办公的房间,这人岁数一大,身体的很多机能就不可避免地衰老,可偏偏潘玉达却还是个要强的人,昨夜一阵颠鸾倒凤之后,今天的身体却开始隐隐作痛
,自己想着先在屋里休息一会再说。
他想休息,可是偏偏却有人跑过来打扰,就在潘玉达刚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就有人喊道:“大人,大人,金乡卫有军情禀报。”
金乡卫?
潘玉达先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之后便反应过来,金乡卫不就是那个几百人被几十个倭寇撵着满山跑的卫所吗,他们今天又是怎么了,难道又被倭寇骚扰了不成?想到这里,潘玉达心里就是轻轻一叹,自己老了,精力也不如以前那么旺盛,可是这几年这些倭寇却是一年比一年闹得欢,自己不是没往北京递过折子,可每次都是石沉
大海一般,久而久之,潘玉达的心思也淡了下来,就让他们闹吧,反正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几年了。
可是这军报来了,自己不理睬也不是那个事,潘玉达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冲着外面喊道:“送进来吧。”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然后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把军情递到了潘玉达的手上。
看了一眼上面的火漆,潘玉达随口问道:“送信的人说了什么没有?”
“呃,说了,好像是金乡卫前两天跟倭寇打了一仗。”
“哦?”潘玉达撕信的手突然一停,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一边继续撕,一边又问道:“那,有没有说是谁胜了?”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看过军情应该就能知道了吧。”潘玉达也没打算从这人口中得到什么好消息,自己慢慢地把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军情,摊开之后,快速地扫了一遍,当潘玉达从头到尾看完了一遍之后,自己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顿时把报信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尚书是怎么了,没等他问候一声潘玉达是否安好时,就听潘玉达说道:“快,速把报信的人给我喊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