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切都并不像何家安想得那么容易,在带兵打仗这件事上,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姜片早就已经发了下去,可是还是有很多的官兵上了船之后便开始呕吐了起来,若是在船舷边还好,可那些吐在船舱里的味道却是难闻得很,一切原本没有呕吐想法的人
闻到这种味道也忍不住有想吐的感觉,没办法,何家安只能是让大家白天的时候尽量留在甲板上,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再回到船舱里面休息。即便这样,这些京营里的大爷们也都开始变得浮躁了起来,明里暗里已经有了对抗何家安的意思,甚至说他带着神机营去打佛朗机人完全就是一种找死的行为,是想用大
家的血去染红他的官帽。对于这些谣言,何家安很想去解释,可是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这时他终于体会到带兵的不容易,不是说你会了一星半点未来的军事知识,就能够拿得转这个时代的
军事,理想跟现实之间的差距永远不是自己所能够想像到的。不过还好,船上不光是何家安自己一个指挥使,自己要庆幸的是带上了苏灿,虽然这个号称第一次打仗的将军同样有些不靠谱,但对于安抚这些官兵情绪的方向却比自己
强上许多,也正是因为这样,何家安才没被官兵们早早地丢到海里喂了鱼。船队行驶了快一个月之后,终于进入了福建的地界,眼看着离自己这趟目的地已经不远,何家安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许多,刚刚过了午时船队便已经驶进了兴化府,有感
于众将士好多天都没有上过岸,何家安特意吩咐在这里休息半天,除了值班的官兵之外,剩下的全都可以上岸去休息一下。临走的时候,这些官兵可都是拿了好几个月的饷银的,在海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现在居然得到如此好放松的机会,虽然说指挥使在下船之前一再说不准扰乱地
方,可是已经压抑了这么久的官兵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窝蜂地上了岸,不多时便消失在何家安的视野之中。“家安,就这么放他们出去,会不会出事呀?”一旁的苏灿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些京营里的大爷们平时在京师就有些无法无天,到了地方之后恐怕更是连尾巴都翘到天上,
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呢。何家安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毕竟大战在即,自己却连手下的兵都掌握不了,要是以这样的状态打起仗来,尤其还是面对炮火犀利的佛朗机人,
十足凶多吉少的架势。
所以,这一次自己也是兵行险招,若是成了,说不定自己就能压得住这帮京营的大爷们,要是压不住的话……自己连广州也不用去了,趁早回到京师找皇上领罚去。不出何家安的所料,这几千官兵一下船,兴化府的各个酒肆、青楼便被这群人给占满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没有人轻易敢惹,只能是小心地奉承着,可
即便如此,这些已经憋坏了的官兵也都挑起各种事非来,不大一会,这平静的兴化府便被他们闹得是鸡犬不宁。兴化府的知府姓路名占元,乃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出身,一路上这官升得也是坎坷无比,等到年纪大了自己也看开了,不在去追求官场上的晋升,就等着过几年养老的折子
一递,自己就回家养老去。
这刚刚过了正午,路知府便躲在后衙的凉亭中,半躺在椅子上面,感受着这空气中传来徐徐的凉风,自己迷迷糊糊地处在半睡半醒之中。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见到路知府居然在睡觉,这脚步顿时放轻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该喊还是不该喊,正在彷徨犹豫的时候,那闭着眼睛的路知府却
突然轻声说道:“吴林吧,有什么事说吧。”见到路知府并没有完全睡着,管家吴林心里到是松了口气,又靠近了一些,接着低声说道:“大人,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说是神机营的代指挥使,另一个是府军前卫的指
挥使,说是路过兴化,特来拜见大人。”“神机营?府军前卫?”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路占元立刻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额头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麻花,接着不解地说道:“神机营乃是京营,他们怎么出京了,难道
万岁爷也出来了不成?”
再一想到还有府军前卫,这下更加坚定了路占元的想法,连忙让吴林先去把人让到客厅中,好茶款待着,自己又匆忙地跑到后院把官服给换上,这才匆匆地赶向了前面。等路占元一路急三火四地赶到客厅的时候,却有些意外地只发现了两位少年军官正坐在客厅之中,见到自己的时候两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中那个稍矮一些的介绍道
:“神机营代指挥使何家安。”
“府军前卫指挥使苏灿。”
“见过路知府。”“老夫路占元,见过两位将军。”路占元也不敢怠慢,虽然心里有一肚子的疑惑,可还是没有特意表现出现,宾主落座之后,路占元这才好奇地问道:“从京师到这里千里之
遥,不知两位将军到兴化来有什么事情不成?”
何家安笑道:“其实这次我们只是路过兴化而已……”于是何家安便把皇上派自己前去广州打佛朗机人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听过之后,路占元就知道敢情自己刚才白忙了,这皇上根本就没来,来的不过是这些人而已,只
是一听到这些官兵居然都上了岸的时候,路占元的心里却是猛的一紧,开始祈祷起来,这帮京师的大爷们可别在兴化搞出什么事来。这越怕什么,事情就越来什么,就在路占元跟何家安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天时,外面的吴林却又匆匆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先偷偷瞄了何家安一眼,接着跑到了路占元的耳
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居然有此等之事?”路占元一听,就失口喊了出来,接着目光忍不住看了一眼何家安,却是充满了埋怨的表情。
一旁的何家安估计是自己的计策已经起到作用了,只是对路占元却是抱歉得很,有些心虚地问道:“大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需要我等帮忙?”既然事关京营,那就不是自己轻易能摆平的事情,路占元也没有隐瞒何家安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何大人还是快些收敛一下你手下的兵吧,再晚一会,我这兴化府恐怕就全被他们给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