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牛公公急趋了几步冲阿里,边跑边呵斥着:“哎呦,小祖宗,都说过了,哪里不好玩爆竹,怎么在这里闹上了?”
一阵开心肆意的嬉笑声,跑来一位华服少年,身后跟随了几名小太监,流熏认得,不就是那火神星君般的恶少十二皇子景璨吗?
一阵笑声,洞门外跑进三四个半大的小子,都是一身绣蟒锦袍,腰系软玉排带,一看就是宫里的小殿下。
牛公公一边喝止了诸位小皇子,一面呵斥着随行的小太监们,又嗔怪地问景璨身边的太监:“都没了规矩吗?怎么伺候小主子呢?”
“是本王让他们把这些年节里剩下的炮竹烟火燃了凑兴的。今儿可是大哥哥大喜的日子,不是吗?”景璨摇摇摆摆地过来打量雪中立的佳丽们,一看脸上变色的流熏,更是得意,“可谁想惊到了美人儿。”
他歪个头,取笑的样子,流熏心跳才微定,眼见他无赖的样子心头有气。
一个胖胖的皇子笑了指着流熏怀里的谢舞雩说:“看她吓得那熊样。不过是一挂爆竹,脸都哭花了。”
哈哈哈哈的一阵取笑声。
景璨边说边笑,肆无忌惮的样子,气得兰馨推搡她说:“十二哥哥平白的来吓人,看我不告诉母妃去!”
“去告去告!胆小如鼠!”景璨取笑她,却趁人不备,偷偷的手中拈一枚爆竹,只在一旁的小太监手中香头头上一擦,轻轻抖手一丢,扔去了搂在流熏怀里的谢舞雩脚下。
嘭的一声炸响。
“啊!”谢舞雩失声惨叫,双腿一软,竟然跌倒地,反将流熏也拖倒。
“哈,哈哈哈!”几名顽童皇子捧腹大笑,竟然笑得难以直身。
景璨指着流熏姐妹对兄弟们说:“你们要叫一声师姐才是,她们是谢师傅的女儿。不过,这位谢大小姐,你们如今该叫十二嫂嫂了,她迟早是我媳妇。”
流熏鬼火顿起,一把拉了谢舞雩起身,掸掸衣襟傲然地望向景璨,堆出几分笑问:“多谢殿下抬举。只是臣女闻听宫中皇子都颇是勤励,日日五更起,夜晚归,昼夜不舍的读书。难道今儿个南书房开假了?”
她故作糊涂地问谢舞雩:“才早上四叔离府入宫去南书房当差前说,今儿晚上皇上要去南书房查皇子们的窗课,还要考皇子们的字。”
三名顽童皇子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忙推开景璨说:“十二哥,我们不玩了,谢师傅定然要问我们如何出恭时候太长了。”
说罢转身鼠窜般奔逃而去,将景璨孤零零的扔在原地。景璨顿时面色惨白,不知虚假,扔了手中的香也掉头追了去,边追便回头愤愤地瞪了流熏一眼。
“等等我!”他喊着招呼兄弟们,一抖袍襟转身就跑,不过那转身迈腿跳上台阶时无意间一个动作,忽然令流熏觉得似曾相识,她打量那个离去在暮色中的背影,不觉凝眸看了片晌,心里一个疑团,渐渐的飘在眼前。
“父皇去了南书房呀?”兰馨公主认真的一声问打断了流熏的思绪。
流熏不觉一笑,对兰馨公主笑了眨眨眼,不过略是小计,总算打发走了这些恶少。
“看不出你还颇有些胆量!”兰馨公主幽幽地问,孩子心性,言语间很有些拈酸吃醋的不忿。
流熏淡淡一笑说:“臣女鄙陋,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臣女自幼被祖父当做小子养,同哥哥们登高爬低的,胆量略有些。”
兰馨公主侧眼看她,口无遮拦地问一句:“听说谢中堂脾气大,皇兄们都敬畏他三分呢。”
流熏见这兰馨公主倒爱说话,想她不过是小孩子性子,才显得有些跋扈任性,于是就顺了她说:“家兄也对家尊敬畏不已。幼时家兄同珏世子表兄在府里玩闹时,只要远远听了家尊的脚步声,就吓得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或是臣女是闺阁娇娃,家中大人不屑去女子计较。”
“女子又如何了?”兰馨一扬小巧的下巴更是不忿。
流熏低头看,谢舞雩一条淡桃花色的裙子已经污浊了一块,她忙告罪下去陪谢舞雩去更衣。
兰馨公主虽然骄纵,但此刻似也颇有些不平。满怀歉意地望一眼地上啜泣的谢舞雩说:“我十二哥就是如此的顽劣,待会子我去告与母妃,好好的骂他给你出气。”
又对身边的嬷嬷说:“去取我的几条裙子,让谢家小姐换上。等下子夜宴还要看烟火呢。”
流熏打量这刁蛮公主,忽然觉得她有几分可爱的模样,不尽像人言的那么骄纵无礼。
华灯初上。云霄阁殿堂内灯火通明。
笙歌管弦,殿内觥筹交错。
重立太子的诏书已颁告天下,百官齐呼万岁,声音传出宫外,萦绕京城,呼喝声连成一片,排山倒海之势,震彻云霄,盛况空前。
太后和众妃嫔们酒意微酣,宴罢携众人登扪辰楼去观宫里的烟花。
九重城阙,十里华灯,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眼花缭乱,巧夺天工。夜空烟花绚丽,灿若星辰漫天盖地扑来。
一排排盒子花摆开在玉带河旁,一阵爆响声,漫天展开姹紫嫣红的烟花,映亮天宇,众人摆手惊呼,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高楼上,可以尽揽京城盛世奇景,白马寺的太平钟每一时辰都会撞响九声,恭祝太平盛世,钟声响彻京都。
流熏拉住谢舞雩的手,对天上散做漫天的星辰般的烟花指点说笑。
众佳丽都翘首仰望天空,这盛世美景只有宫中才能见到,寻常官宦人家都难有如此的排场。
忽然,一阵唏嘘声,鼓乐声更是大作,众人的眸光齐齐投向殿门处。
太子景瓍已换了明黄色的四爪蟒袍,腰束玉带,风采照人翩然而至,那是储君尊贵的服饰。
太子手中捧了一枚玉印,徐徐向前。他眸光清淡,无喜无忧,淡若一泓清泉,眉目和下颌微微的胡茬更透出几分超乎年龄的沧桑和散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