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光霁听了李耀祖的话,面上虽然还是往常的冷意,然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他。
他的手握成拳,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微微发白。
他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和痛楚,问李耀祖道:“怎么死的?”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耀祖看着顾光霁眼底的阴霾,立即意识到顾光霁和温明煦之间的羁绊很深,他要是现在说了恐怕会直接没命。
他虽然行事不着调了些,但也不是傻子。
李耀祖开口道:“你们当我傻吗?以你们和温明煦的关系,告诉了你们一切,我还能活吗?”
“你们将我送到北郦城的附近,让我的护卫守在周围,然后退离十步,我便告诉你们温明煦的消息。实话告诉你们吧,北郦城知道温明煦详细情况的人没几个,你若是杀了我,一辈子就都别想知道温明煦的事情。”
李耀祖的话音还未落下,顾光霁的长剑便已经出鞘,直直刺入了李耀祖的脚踝中,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你没资格谈条件。”顾光霁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将长剑拔出,鲜血溅出,落在了他的脸上,配合他凌厉的眼神,宛如一尊杀神。
冷光一闪,剑尖又刺入了李耀祖的另一条腿上,锋利的剑刃在他的伤口上缓缓旋转,将他的痛苦放大了数倍。
顾光霁做事一下都干脆利落,甚少像是现在这样折磨人,显然是老师过世的消息带给了他极大的愤怒,所有与他老师过世有关的人,他都不打算轻易放过。
李耀祖在这痛苦的折磨下,哪里还敢谈什么条件,他哭嚎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这件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温明煦他自己不识相!”
“我爹一直都怜惜他是一个人才,所以天灾刚开始一段时间,便是不顾圣上的旨意,将他从牢狱里面放了出来。那时候的他病入膏肓,命都去了半条。是我爹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又派人悉心照料,才让他捡回了性命。”
“我爹招揽他,还许了他副城主的位置。可是他倒好,不仅不感恩我爹,竟然暗中集结势力,带着城里那群低贱的奴隶反叛我爹。要不是我爹联合边境军,平定了叛乱,现在北郦城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不背叛北郦城,也不会死在叛乱中。”
听着李耀祖的话,秦凌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温明煦作为当朝宰辅,心系天下,定然是对北郦城将老百姓当成奴隶的行为看不过眼,所以才暗中召集了一众奴隶反叛北郦城,想要还他们自由,却不曾想城主还勾搭了边防军,这才起义失败,死在叛乱中。
李耀祖看着沉默的二人,也大概知道自己性命难保了,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我爹向来重视人才,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既然是温明煦的亲信,一定是身怀本事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向我爹投诚,从此依附北郦城。我爹可以不计前嫌,重用你们。”
“温明煦的死我爹也很遗憾,作为补偿,我爹一定会给你们很多好处的。”
李耀祖自认为提的条件已经相当丰厚了,寻常人听了是绝对不可能不动心的,他看着顾光霁,目露讨好之色。
然而顾光霁只是嘲讽地看着李耀祖,举起剑,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结束了他的性命。
顾光霁看向北郦城的方向,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微颤着声音说道:“老师,请恕学生来晚了。”
秦凌晗看着顾光霁这副样子,内心不知怎么的,竟也觉得堵得慌。
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只能蹲下身,将手臂搭在了顾光霁的肩膀上,揽着他,轻声道:“你不必自责,你老师起义的时候,天灾才刚刚开始了两个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又如何能从南面赶到北境?”
“你老师或许内心还庆幸你来晚了。半年前边境军便投靠了城主,这场起义是注定是没有胜算的。就算你加入你老师的队伍又能改变什么?只会和他一起死在反抗中,到时候后就更没人替你老师复仇了。”
“倒不如像是现在这样,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保存实力,再从长计议。”
温明煦死了,顾光霁和北郦城之间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而她既然收了伐木场的人,与北郦城也是注定是要势不两立的。
所以二人的目标很明确,接下去要集结势力,对抗北郦城了。
“秦姑娘。”顾光霁低哑着嗓音,唤了秦凌晗一声,“可以陪着我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吗?”
秦凌晗的眼底含着难得的温柔:“我们哪次不是互相陪伴?”
月亮高挂在头顶,洒下银色的光芒,笼罩在二人身上。
*
李耀祖的尸首被第二日被发现悬挂在了北郦城内城门的上方。
瞪大的双眸似是声声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北郦城的城主立即命人将尸首给解了下来,等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后,怒火中烧:“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动我儿子!”
他阴着脸说道:“我抓到你,一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城主命人立即开始详细盘查城内的人。
整个北郦城顿时陷入了一片阴霾中。
秦凌晗和顾光霁二人站在城外,听着北郦城内传来的动静。
秦凌晗对顾光霁说道:“将他的尸首挂在城内,城主愤怒之余,更会怀疑城里出了内鬼。接下去还肯定会费一番功夫排查这个内鬼,也就没那么快来处理伐木场的事情了,我们也能稍稍松一口气。”
顾光霁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秦凌晗说话,看向秦凌晗的目光温柔至极。
要引起北郦城城主的愤怒和猜忌,只要将李耀祖的尸首扔回城里就行,并不一定要这么大费周章悬挂在城楼上闹这么大动静。
秦凌晗的心思他明白,她是在替他报仇,更是在向整个北郦城宣战。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愈发觉得她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第九十五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带来的柔和的光线。微风拂过,带着清凉的气息。
江林带着三四个孩子,趴在地上。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用一个树枝吊着一捆新鲜的苜蓿草, 清晨采摘的苜蓿草还带着一些水珠。
在苜蓿草的下面, 是他们挖的一个坑洞, 上面沿着边缘围看一圈细小的树枝。
一只野兔
跳到苜蓿草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鼻子轻轻动了动,似乎对眼前的苜蓿草产生的兴趣。
江林和其他孩子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兔子, 眼神也透出强烈的期待来。
它的前脚轻轻蹭了蹭苜蓿草下面的地面。
孩子们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野兔轻蹭了两下, 发现似乎是一块能踩踏的平地, 于是后退轻轻用力,往前跳跃了一步, 正欲抬头吃苜蓿草, 脚下的纤细的树枝承受不住重量断裂,野兔也随之掉入了陷阱中。
野兔在陷阱中努力挣扎了好几下, 然而江林他们挖的陷阱太深, 根本逃不出来,
孩子们见状,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冲到陷阱前面, 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刘壮实第一个冲上去,将陷阱里面的兔子抓了起来, 看着不断蹬腿的兔子,一脸自豪地说道:“我这次的陷阱是不是做的很棒!”
屠娇儿看了江林一眼,满眼崇拜地说道:“看把你美的,还不都是江老大教的?再说了,搭陷阱地方也是江老大选的,江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江林倒是被他们一口一个江老大叫得不好意思,说道:“这靠的都是大家的合作。”
钱天说道:“今天抓了兔子回去,我爹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孩子们提着兔子,一边开心讨论着,一边往回走。
路上刚好看到江岳烽带着一群人狩猎。
只见江岳烽举起弓箭,这个人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眼如雄鹰一般,锁定眼前的猎物,指尖放开,箭矢划破空气,准确地刺入了野兔的身体,小野兔的身体猛然一颤,然后倒在了地上。
“好厉害!”刘壮实几乎看呆了,满眼敬佩地说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和江叔学这一手!”
不知不觉间,秦凌晗一行人住在这个伐木场已经半月有余了。
村子里的人在江岳烽的教导下,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捕猎技巧,如辨认足迹、分辨不同动物的叫声,以及一切野外生存技巧。
在林秋蝉的带领下,也认识了大部分的草药。
令秦凌晗没有想到的事江林和玉露。
江林跟着这些孩子玩在一起,凭借自己的捉野兔经验,竟很快就成了他们中的老大。
而玉露自从那一日露了一手厨艺以后,不少村民都里向她请教厨艺,俨然是村里的厨艺指导大师了。
秦凌晗将陈高志带回村以后,陈高志也和他之前说的一样,选了一些年轻人,教导他们木工,经过了半个月的学习,这些人的手艺都有所提升。
秦凌晗和顾光霁则是自然而然成为了村子里面的主导者,二人在村长住的屋子里面,规划着接下去的事情。
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祥一路小跑着到秦凌晗的面前,说道:“回来了,顾先生他们回来了!”
秦凌晗闻言,也是目露高兴之色,对顾光霁说道:“这时候回来,看来是找到安家的地方了。”
二人在屋子里面等了会儿,顾叔、两个护卫以及三个村民一同出现在了秦凌晗的面前。
顾叔在天文和地理上面颇有造诣,便主动承担了出去寻找新的落脚点的任务。顾叔还从村子里面挑选了三个在这方面有些天赋的人同去,顺便传授他们这方面的知识。
因为外面危险重重,所以顾光霁便让两个护卫跟着保护。
秦凌晗看向顾叔,因为长时间在外面,他的衣袍被风沙吹得褶皱不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过他的一双眸子却是格外的明亮。
秦凌晗赶紧示意顾叔他们坐下,又给大家倒了茶,说道:“顾叔,现坐下喝点茶水缓缓吧。”
顾叔看着秦凌晗,愈发喜爱这个女娃娃起来。
他喝了口热茶,对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刘毅,把你画的图拿出来。”
“是,老师。”名叫刘毅的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将一张图纸放在了秦凌晗的面前。
秦凌晗听着刘毅对顾叔的称呼,微挑了挑眉,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这个名叫刘毅的男子。
一路走来,她可是知道顾叔的本事的,能让顾叔收为徒弟的人,想来天赋极高。
刘毅将图纸在秦凌晗的面前展开。
秦凌晗看着图纸上的东西,倒是有些明白顾叔为什么会收他为徒了。
图纸上是他们一路上经过地方,绘制得很仔细,大小比例也很合适。上面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山川河流,用不同的图形标示出树林、湖泊和旱地。
对于第一次绘制图纸的人来说,绘制得可以说是相当优秀了。
顾叔指着图纸上面的一处,说道:“这个地方,地势较为平坦,土壤也肥沃,是适合迁移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北郦城的盐场,所以要避开他们,从湖的这一面绕行,走这条道,经过一片高原和丘陵地带,就能到达这里。”
盐场?
秦凌晗闻言,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对这个盐场产生了兴趣。
不过历朝盐场就是极重要的地方,北郦城对盐场的防守肯定也很严密,贸然也动不得这块地方。再加上她空间里面囤的盐很多,而且盐也不是生活必需品,倒不必操之过急,所以秦凌晗又收回了视线。
秦凌晗问顾叔道:“全村迁移到这个地方,大约需要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