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礼能感觉出,这只手在轻颤。
是不敢杀人,还是不想杀他?
萧方礼琢磨不出。
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话说完。
“这把匕首是臣送给陛下的。”
小锦鲤茫然、无措之际,忽听萧方礼低语。
“如果陛下需要在众臣前立威,用这把匕首处置臣正合适。”
小锦鲤张了张口,茫然道:“……朕不处置你。”
“为君者,当果断。”萧方礼敛了向来的漠然,话语染上真心实意,“往这刺,臣不会死,但往后朝堂风向会变,于陛下有好处,当然——”
萧方礼顿了一顿,漆黑的眸子落在锦声脸上,“如果陛下趁机要臣性命,臣也只好忠心奉上。”
话说到这,萧方礼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给锦声铺路。
小锦鲤又想到出宣政殿前,他问萧方礼为什么要问自己带匕首没有,萧方礼当时说自有考量。
他的考量就是这个吗?
篡位者给君王铺路,用这种办法改变朝堂舆论风向。
小锦鲤湿润的眼眸盯着匕首,软唇紧紧抿着,并不配合。
他用力挣开萧方礼的手,期间好似听到萧方礼低低叹了口气,还不待小锦鲤挣脱成功,萧方礼就已经毫无顾忌、轻而易举地攥着小锦鲤的手,将匕首推进了被自己算计好的位置。
他不会死。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死。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立刻袭来,小锦鲤眼前被血色覆盖,他愣愣看着萧方礼被匕首穿透的胸口,思绪滞住。
温热的鲜血沾上他的手,他颤了一下,立刻松开匕首,大脑还是懵的,直到萧方礼握住他的手,有些轻颤地将他手中鲜血拭去。
小锦鲤听到王览的呼喊声。
没有任何传唤,场中无人敢靠近。
萧方礼用力抓着他的手,慢慢抱住了他,到了这个时候,萧方礼还记得小锦鲤体质不好,也没敢抱多重,只是贪恋怀中温暖。
而被抱住的小锦鲤,好似才反应过来萧方礼刚刚做了什么骇人心神的事,顾不得手心的血,他感觉喊王览传太医,嗓音还是颤抖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君王这个态度,倒叫众人迷糊起来。
在外人看来,萧方礼就是小锦鲤伤的,他不乘胜追击将威胁彻底去除就罢,竟然还唤太医给其医治。
王览赶紧去找太医了。
一通忙活下来,太医擦擦虚汗,告诉少年帝王情况,摄政王的伤并不伤及根本,没有生命危险,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萧方礼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刀往哪刺才能实现目的,所以他是算计好的,而小锦鲤在旁边等了许久,也渐渐悟透了。
他紧紧抿着唇,看了眼还没醒的萧方礼。
太医要去抓药,小锦鲤想了想,不得不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摄政王危在旦夕。”
太医讶异,却并未露出惊诧之色,他躬身称是。
既然萧方礼用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替锦声铺路,那么肯定不是想给外界留下一个伤不重的名头。
相反,伤得越重,越向众人告知,摄政王也并非是无法击破的。
这段日子以来,朝堂一直对萧方礼和锦声之间的相处颇有微词,他们想不清其中缘由,便自顾自猜测。
但不论如何猜测,萧方礼永远不可战胜这一点,在他们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萧方礼危在旦夕的消息传出去,朝堂风向定然会改变,当不可战胜的摄政王阴沟翻船,当今陛下的实力就会有新的猜测。
如此原本就不满摄政王、却不得不迫于压力忠心他的那群人,在此事一出后都有了另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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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天等到夜里,小锦鲤也没参悟,萧方礼这么做的目的。
他等得有点困了,却睁着眼睛没去睡,反而盯着萧方礼看了会儿,软软问小莓敌对值情况。
【九十八了。】小莓说。
九十八,还差两点。
小锦鲤一手支着脸颊,眉眼困倦地嗒着,今天被萧方礼吓到,回来后他还偷偷哭了一下,现在眼皮上仍染着绯色。
就在小锦鲤快要趴着睡着时,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掠过了自己耳侧的碎发。
这动作轻到轻而易举不能发觉,小锦鲤却感觉到了,他颤着眼睫毛,下意识睁开眼仰脸看去。
而似是没想到他醒着的人,见状指尖动作微顿。
旋即又自然而然收回了手,嗓音有些哑,“陛下怎么在这?”
“等你醒。”小锦鲤睡意褪去,直起了腰。
他和萧方礼对视,抿了抿唇,“感觉如何了?”
“没什么事。”萧方礼淡淡道,他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伤,“臣说过,这个位置不会出事。”
他也说过,如果小锦鲤想趁机要他命,他也会忠心奉上。
显然是想到这话,小锦鲤半响没能出声。
最后是萧方礼率先提起,“消息传出去了没?”
“传出去了。”锦声难过道,“好多之前没注意到的人找了朕。”
不提户部尚书这些人,还有些找上门的,甚至是之前在早朝时以摄政王一党名头找他茬的。
不过小锦鲤没见就是了。
萧方礼也没问他见没见,说完这话后,就平静地盯着他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