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裴殊带着媳妇搬出国公府后,英国公脸上就没有好脸色。
他请废世子的折子还没有递上去,可裴殊连夜出府,摆明了是不想当这个世子了。
他不想当,有人想当。
英国公一直属意裴靖,他是长子,勤奋好学,有他方面风范,这才是他的儿子。
可是,英国公还是有些迟疑。
折子写好,一直放在书房,他想,只要裴殊回来,低头认错,他就原谅这个逆子。
裴靖就算不做世子,他还能拿俸禄,饿不死。
裴殊不做世子,去顾筠陪嫁庄子住着,他能挨过几时,他大手大脚惯了,怎么可能过的惯苦日子。
所以,在英国公心中,裴殊早晚都会回头。
故而折子一直放在书房。
徐氏知道英国公心中所想,数年夫妻,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更了解裴殊。
裴殊性子死倔,既然搬出去,不可能低头回来,她让裴靖放宽心,该上职上职,不要胡思乱想。
世子之位,早晚都是他的。
裴靖也争气,夫妻俩越发地低调,不争不抢,相比之下,高低立现。
徐氏道:“裴殊就是秋天的蚂蚱,翻不出风浪,不过还是得盯着点,若他日子活不下去,你做兄长的,该帮衬着点。”
裴靖:“儿子明白。”
徐氏心里满意,不过,她皱了皱眉,裴靖问:“母亲,可是有什么事?”
徐氏道:“裴湘那丫头,想着去看看,我先给安抚住了。”
亲兄妹,哪儿能一点都不在意。
徐氏倒没放在心上,她担心的是裴湘的婚事,太高不好,太低也不好。
左右她是继母,做什么都讨不着好。
裴靖道:“她若想去母亲就让她去吧,不去一次,就不会死心。”
裴殊对这亲妹妹什么样他早有耳闻,裴湘眼巴巴要去,裴殊未见得领情。
徐氏:“说的也是,明日派马车送她过去,一个姑娘家,得小心些。”
裴靖点了点头,“那儿子先告退了。”
次日
顾筠就迎来第二个客人,裴湘。
裴湘穿的是那件石蕊色的衣裳。
她就是想穿过来给顾筠看看,这个新嫂子,她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顾筠有些诧异,裴湘竟然会过来。
她道:“你兄长一早就出门了,你进屋坐。”
顾筠拉着裴湘进屋,小姑娘过来就带了个丫鬟,她让丫鬟在外头守着,跟顾筠进屋。
三间的屋子,还没她院子的西厢房大,院子前头用木桩围着,是小栅栏,里头绿油油的不知是什么菜,还有毛茸茸的小鸡仔在找食吃,看着挺可爱的。
这就是兄长嫂子的新家。
春玉看上去很高兴,“小姐过来了,快喝茶。”
裴湘点了点头,“嫂子,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她进来时看了,屋子虽然干净整洁,可是很小,另一个屋子估计是三个丫鬟住的,而这个人一多,就转不开身。
小也就罢了,墙是泥墙,屋子不敞亮,里面黑漆漆的。
顾筠道:“不会一直在这里住着,已经准备盖房子了,到时给你留一间。”
裴湘顿了顿,“嫂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倒不至于像顾槿一样劝他们和离,但是这么下去真的不行。
“为什么不低个头认错呢,在这里总归不像在国公府。”
第十六章 布坊的归属裴殊就是舍不得……
裴湘一脸担忧。
按理说她不该说这些,她同兄长交流不多,并无多少兄妹之情。
可血浓于水,她该劝一劝的。
而且,为这身衣裳。
裴湘道:“父亲在气头上,他不求兄长做什么事,只要不赌钱不喝酒就成。”
何必多此一举去摆摊卖东西呢。
顾筠问她:“你也觉得你兄长卖切糕是错吗?”
裴湘摇头,“我没这么觉着……兄长从前那个样子,能去卖切糕,知道赚钱养家就很不错了,可父亲不这样想,世家公子,都是读书练武,他对兄长期盼太高了,一点点磨没了……嫂子,你看世家公子有哪个,有哪个做那些事的,只有市井商贩才会摆摊卖东西赚取家用,兄长是世子,父亲不愿看他做那些。”
就算欠了赌债,只要保证不再犯了就好。
顾筠道:“他做什么我不觉得丢人,总不能要求他去读书考功名,他多少年不读书了,说那些都是废话。士农工商,摊贩的确低人一等,我改变不了父亲的观点,这世子之位不要也罢。”
裴湘知道自己劝不动。
她低着头,神色有些低沉,“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顾筠松了口气,“我有一个铺子,每月有几十两银子的进账,再想想做什么生意……阿湘,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裴湘微微坐直了些,“什么事,嫂子直说就是了。”
顾筠道:“你这身衣裳是石蕊色,这身料子不是从外面买的,而是国公府的铺子染的,染料是你兄长调的。”
与其便宜徐氏他们,还不如给裴湘。
裴湘是真没想到,这料子是兄长染出来的,兄长竟然能染布。
“那嫂子的意思是……”
顾筠道:“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着管家理账,而且,嫁妆也得攒着。”
裴湘明白顾筠的意思了,嫁妆从公中出,她只要把布坊要过来,以后卖布,肯定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而且还能帮衬兄长。
裴湘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做好。”
她原也没打算指望兄长,现在就自己试一把,不然兄长的心血就白费了。
中午裴湘留下吃饭,顾筠准备把鸡炖了,但她不会杀鸡。
清韵跟着裴殊出去了,虎子不在,春玉跟绿勺也没杀过鸡。
裴湘更没杀过。
顾筠提着鸡,去了赵老汉家,拜托他给杀了。
鸡杀了褪毛放血,还给剁成小块,装了一盆。
白氏端着盆过来,还提了一篮子土豆。
“夫人,鸡块跟土豆一块儿炖好吃,前头院子里有菜,缺啥摘啥。”白氏年纪大了,两鬓银白,走路却稳当,看着精神抖擞。
顾筠道了谢,白氏笑得慈爱,别看顾筠成亲了,看年纪跟她孙女儿差不多大。
又是他们东家,自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顾筠端着鸡块儿和土豆进屋,裴殊还没回来,春玉和绿勺已经准备烧火做饭了。
就一个灶台,有锅也用不成,只能下头炖菜中间隔一个蒸屉上头蒸饭。
用陶盆蒸米饭,三碗米就够这么多人吃了。
顾筠撸起袖子准备炖菜,她的手艺好,做出来的比绿勺她们做的好吃,既然吃那就吃好点,鸡也贵,得好好做。
鸡肉先过水焯一遍,把里面的血沫煮出来,然后热锅放油,炒糖,把每块鸡肉裹上糖色之后放凉水,加葱姜蒜末香料炖煮,上面加个蒸屉,再把米饭蒸上。
裴湘也学过做菜,但是国公府哪儿用得到她下厨,看顾筠这样,竟觉得还不错。
“嫂子都是自己做吗。”
顾筠盖上锅盖,“有时你兄长也会做。”
裴湘更吃惊了,裴殊还会做菜,男子哪儿有下厨的,不过她没说什么,两人过日子,那就是他们两个的事,顾筠能跟随兄长离开国公府,这种气度就让人佩服。
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说的好听,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饭好之后裴殊也没回来,顾筠看他中午应该不回来了,就盛出来一些鸡肉放起来,这才招呼裴湘吃饭。
顾筠的厨艺很好,好像就没有顾筠不会的东西,裴湘低着头安静吃饭,快吃完的时候,她道:“嫂子,我回去之后会把布坊要过来,无论如何。”
国公府的产业,她只要布坊,那里有兄长和嫂嫂的心血。
回到国公府后,裴湘就被叫去正院问话。
徐氏对这个继女一向宽厚,毕竟宁氏的两个孩子,养废一个是自己的问题,养废两个就是她的问题了。
只不过,裴湘温柔娴静,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性子。
徐氏问了裴殊在庄子过的怎么样,裴湘只道兄长不在家中,她同顾筠说了会儿话,留着吃了饭。
徐氏皱着眉道:“不在家中……怎么不在呢,他刚离开国公府,不安生待在家中还出去乱转。”
裴湘听这意思有些不对,难道说徐氏以为兄长又去喝酒赌钱了。
徐氏就是这么想的。
裴殊离开国公府才几天,就又忍不住,果真是浪荡子,不能指望什么,若是把国公府基业交到他手上,能撑得住几年。
“这……你下次再去看一看,也劝一劝,我是继母,说他未必听得进去,但你不一样,你是他亲妹妹,总会听得几句。”徐氏一脸温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