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都两百公里外,容墨坐在书房案桌后,桌子上摊着东昭地图和具体防卫图,几个心腹挨序坐在他的下首,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认真的注意着他的动静。
柔和的灯光将容墨的侧影映照的格外清晰,也将他眉眼间的冷峻糅合了不少,只是他的嘴唇紧抿,眼神沉而深,让人根本无法揣测他的心情。
一股低气压在书房里弥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低头看了会,容墨提笔在地图上下笔,半途停顿了下,最后重重一勾,这一刻他的眼神微有变化,似将一切局势都已掌握在手中。
圈注好后他将地图准确的抛入沈欢的手中,沉声道:“就依照这些线路走,粮草先走,中途可在晋城补给,另外天水乌兰的情况如何了?”
那粗眉男子闻言立即上前躬身,斟酌了下回复道:“回主子,依照您的法子咱们的人已经成功挑起了朝廷军的内部矛盾,京都的远水救不了近火,下的圣旨也被咱们的人半路拦截替换,如今双方火药已起,只需点一捧火就足够了。”
容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现在已经是时候点火了,不要手软,趁朝廷的人没来之前。”
“是,属下领命。”
粗眉男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周近雪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容墨看过去,许是感觉到了钉在他身上的锋锐眸光,于是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清晰道:“王爷,近雪尚有一事需要明示。”
“说。”
周近雪起身,温润双眸暗隐锋芒,先是扫了眼一脸淡笑的沈欢,才开口道:“王爷,这次举棋之战非常重要,所以主帅和副帅的安排也是关乎胜败的,不知王爷可有安排?属下好让下面的人早作相应安排。”
容墨淡淡一笑,看着他,很干脆的回答道:“主帅是你,副帅是沈欢,本王相信你们的能力。”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原本主帅是容墨无疑,副帅则在沈欢和周近雪之中产生,却没想到容墨压根就没参与的意思,问题是容墨不做主帅压阵就等同于整个队伍没了主心骨。
就连一向没个正行的沈欢也面露诧异,蹭的站了起来,又发现自己失态了,稳了稳才道:“王爷,我想知道您这么安排的用意。”
容墨瞟他一眼,心如止水,声音淡淡道:“我做决定还需要跟你们解释吗?”
明明简单的一句话,每一个字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势,沈欢一噎,竟也不敢反驳。
周近雪眉头皱起,上前居然屈膝跪了下来,噗通一声,在场各位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人虽然温文儒雅,却从未向谁下跪过,而如今
“王爷,成事在即,切莫冲动。”
为了这一战,他们已经将自己隐匿在这里数十年,所有的心血和青春都耗费在这里,他们的期望,他们的努力一幕幕一点点再也容不得半点失败,如果容墨不在,没了他的运筹帷幄那么谁也无法保证这一次一定成功,唯有他才是所有人的定心丸。
容墨沉默,抬头在书桌的暗屉里抽出一个纸卷。
“你们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以及战略方针我都已经写在这里面,京都那边我也都已经安排好,里应外合成功几率很高,明晚会有一场宫变,四日后便是我们的最佳时机,另外记得留后手,我们的最终敌人不是七皇子,而是三皇子。”
话音一落,那粗眉汉子就沉不住气了,他是个急性子,一听容墨紧要关头准备居然不跟他们一起杀进京都,顿时急了,起身几步上前跪在了周近雪的旁边,梗着脖子极力隐忍情绪中的愤怒道:“主子,俺是个粗人,不像近雪和沈欢会讲好听的话,您若是不高兴了一会痛快给我一刀,俺也没有半句埋怨。”
“那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容墨淡淡一句。
听到这话粗眉汉子便觉无数压力如山般压来,后背渗出了冷汗,一咬牙壮了壮胆道:“主子,您就是少了个女人,都说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大不了就当少了件衣服,等江山入怀,还怕没有女人吗。”
“呵呵!”容墨冷笑一声,转头扫向书房内其余众人道:“还有谁有话说的?”
在座共有四人,除了跪着的周近雪和粗眉大汉就是沈欢和另一个武将了。
沈欢依然笑盈盈的没有多余表情,眼睛里也看不到任何情绪,另一个武将心情很是紧张,他的手握成了拳,经过一番纠结和矛盾,最后还是站了起来,也准备跪下去,结果膝盖还没沾地,一个茶杯隔空掷来正好碎在他膝盖所需占的地方。
那武将一骇,手心立即出了汗,抿唇双手抱拳微微弯腰,字字清朗:“王爷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若不在就算有诸葛良方应敌也难以安军心,何况我们夺下京都也需有人坐镇,否则便是群龙无首之势。”
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恐惧,似乎用尽了勇气道:“何况属下觉得主子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江山基业实在是太过冲动、鲁莽,还请主子三思。”
“主子三思啊。”几人齐声道。
容墨勾唇一笑,笑意浅浅,眼眸却闪过一道冷冽的暗色,似一把剖心砍骨的刀,一瞬间整个书房空气就冷了不少,几人连呼吸都放缓了些,绷直了身子,神经如弦一崩即断。
“他们几个都发表了意见,沈欢,你又有什么想说的。”
沈欢还有闲心低头喝一口茶,好似是在开茶话会一样闲适散漫,漂亮的桃花眼扫过那三人,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看江山美人哪个在王爷心里更重一些而已,人生苦短,要做的选择太多了,所以只问初心。”
只问初心,是啊,当初的初心只是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然后进入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进入的皇家密室,找到母妃死亡的真相,眼看这十多年的辛苦筹谋终要一手在握,他却因为一个女人动摇了,容墨疲倦的闭眼抬头撑额,手轻轻挥了挥:“都下去吧。”
声音里满是消沉,和穿透岁月的苍凉。
沈欢站起来,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发堵,林夕的事情他何尝不难过,但是他比容墨理智,不过也正因为喜欢的不深才能如此理智,深陷情网的人往往会比别人少一份看透本质的本能。
这几人也都清楚容墨的脾性,该说的他们也都壮胆说了,若是再谏言下去只怕这位主子就真要拿他们好好开刀了,毕竟四王爷说一不二,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名不是说说的,于是几人行了礼,挨序退出留点时间和空间让他好好再思考斟酌。
书房里很快安静下来了,容墨缓缓睁眼,心情满是挣扎的痛苦,他的冲动让他做出立即策马狂奔回丹东去找林夕的决定,因为潜意识里他都认定林夕不会死,然而周近雪几人的话又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夺位之路凶险万分,错一步就满盘皆输,谁也无法任性而为。
烛光下,他陷入了沉思中,就在这时,一只小青鸟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的箭头上,吐出一张小纸条,那是留在丹东的暗卫传来的,容墨急忙打开,当他一字一字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后,整个人愣了一会,而后伸手抚脸,像哭又像笑,像是大悲过后的大喜,他起身走出书房,夜幕黑沉,星辰璀璨,压在心里的疼痛如同阴霾一般渐渐散去,终见清明,容墨第一次体会到因为一个女人而经历人世间两重悲喜的感觉。
根据密信的内容,女尸并不是林夕,皇宫里有个宫女当晚看到一个形似女王的女人偷偷摸摸离开皇宫,如果她离开了丹东,那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