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发问的朝臣;“……”
谁让眼前坐在龙椅上这位确实也姓祁,燕帝上位的手段也诚然不那么光明正大,因此说清君侧……倒也不是全不合理。
而在风口浪尖的两人一个昏睡不醒,另一个清醒着也跟不清醒没差。
魏澜差点掀了太医院,太医们岌岌可危,见了内务府的人恨不能绕着走,却不敢不尽心。只因在新皇面前,魏澜仍然是从龙之功,依旧是得脸的。
最后还是沈太医同院正商量着给开了药,往偏院看了看宁晚心,安抚地说:“身上的伤口已经在慢慢痊愈,姑娘这是心病,情绪大起大落,才一直醒不过来。”
魏澜皱着眉头,用棉布重新包了块冰,以手试了试温度,才敷在宁晚心额上。
“就没甚法子给她降降温?这么一直烧下去不是办法,醒来人也烧坏了。”
沈太医从容道:“我们能做的都是人事,剩下的,只能靠姑娘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魏澜眯起眼睛看向沈太医,宁晚心一直清醒不过来,他人也一直熬着,上挑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眸色中暗含警告。
沈太医却轻轻笑了下,“最不济也不过是变回姑娘先前的样子,懵懵懂懂,同从前一般,是她规避外界伤害的自我保护,与她而言,未尝不是好事。于大人而言,也算少一桩心事。”
魏澜转回头,静静地从宁晚心紧闭的双目,看到她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
她的唇形很漂亮,不像魏澜似的那般薄显得薄幸,唇珠一点点,天生朱色,不需要染口脂气色就很好。
魏澜当时并未解释,只是轻轻点了下她的唇。
他心里想好吧,就算她不坚强,醒来还是个小傻子也没关系,他也能养她一辈子。
宁晚心不知自己昏迷时这些杂事,没料到自己的话能在魏澜心火上添一把柴。
以至于她被魏澜掀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愕然地看着魏澜扔下她,自起身更衣洗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第34章 引诱
“同她相比,凭你也配?”……
燕帝登基不过数月便遭宫变, 原本后宫各宫殿的布置又要重新安排。
这宫城里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总管。魏澜再次无可奈何地忙碌起来。
因着新皇的发妻皇后薛氏同燕帝的发妻一母同胞的缘故,皇帝并未难为后宫这些女眷。有子嗣赐一宅院随便给封个郡王打发出去, 膝下无子嗣的就去给燕帝守陵或是祈福。
与燕帝简单将晨帝后妃陪葬处理的粗暴做法,新皇的手腕着实仁慈很多。
然而有满意的, 自然也有对这种安排不满的。
魏澜听闻小内监的传话之后, 玩味地挑起一边眉尾。
“你是说, 燕帝的安嫔请杂家过去?”
“……是。”那小内监收了安岁禾的好处来传话,可真到了魏澜面前让他犀利的眼神一扫,只觉自己无所遁形, 登时后悔接了这差事,只是拿人手短,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东西递过去。
“安嫔娘娘让奴才把这个交给您,她说您看了就明白了。”
魏澜接过那牛皮纸包得严实的小包,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朝那小内监道:“去回吧,内务府要检修常平宫瓦檐,请各院娘娘提前做好准备。”
那小内监如蒙大赦,忙应下去了。
咸福凑近一瞧, 讶然道:“这不是……”
魏澜把那小包调理身子补气血的茶包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一甩手丢给咸福, 不见分毫意外地点头道:“杂家交给她的。”
当日安岁禾失宠,请魏澜帮忙以恢复圣眷, 魏澜过后只提出一个条件, 就是让安岁禾在皇帝留宿海棠院的时候沏这种茶给陛下。
常平宫海棠院里,安岁禾着人上了两盏茶。
“魏大人。”
安岁禾身形比之前还要瘦很多,脸色苍白憔悴, 几乎没有颜色,瞧着近来确实过得不太好。或者说自从小产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濒临崩溃,皇后的药到底是对她的身子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打击,她的气色一直未恢复过来。
“安嫔娘娘有话直说即可。”
魏澜于木椅上坐定,见茶水使海棠冰石纹杯盛着,却是别致。随手掀开茶盏的盖子,手上一顿,挑眉看向安岁禾。
安岁禾却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放空在一处,自顾自地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本宫听说,新帝恢复了她的郡主之位。”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魏澜修长的手指托住茶杯重新放回案上,不着痕迹地眯起眼睛看了眼安岁禾,淡淡道:“是。”
“这样啊,”安岁禾微微垂头,一缕鬓发滑过她的侧脸,她好像笑了笑,说:“我从小就什么都跟她比,比用比穿,可她是嫡女我是庶出,总是什么也比不过,自讨没趣。”
安岁禾陷入回忆里,不再用“本宫”自称,“宁氏灭门之后,我原以为我是宫妃,她嫁了个太监,我终于能够压她一头了……谁知到头来,我也不过是先皇手中一枚棋子,倒是她最幸运,这般境地都能让她嫁了个对她上心事事纵容的人。”
照理说安岁禾本就是个美人,如今病怏怏的模样更显出一种病弱的美感来,燕帝就喜欢这一挂。
可魏澜神色始终冷恹,让她这般说也不见丝毫动容。
他看清楚安岁禾眼中楚楚可怜的神色下头那分算计,突然心头一跳,明白了她的目的。
安岁禾没留意到魏澜眼中那抹玩味,微微偏头哽咽了下,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颈项。
“世人皆道魏澜狠辣无情,然我心知非是。”
安岁禾柔声道:“大人曾经救我于水火,所以这一次,我斗胆再求一次大人,请大人助我。”
魏澜撩起单薄的眼皮,对上安岁禾的视线,“若是杂家不愿,娘娘该当如何?”
安岁禾也不恼她的无理,指着魏澜面前的茶盏轻笑道:“我知大人简在帝心,却是不知,如若陛下知晓您对先帝的算计,是否还能如此信任您。”
她眉宇间是一副势在必得,断定魏澜交付的这些茶包是促成燕帝后期精神萎靡的元凶,柔声说道:“若大人助我逃开为先帝守陵的命运……”她伸过纤细柔软的手指覆在魏澜搭在桌案上的手背,眼神流露出一抹妩媚。
“……我少不了大人的好处的,”安岁禾话音带着引诱一般的轻软:“宁晚心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我都能陪大人,大人倘若不信,自来试试看。”
……
宁晚心在偏院里等了魏澜足足一整日。
她原是想去内务府堵人,魏澜再生她的气,总不可能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落了给自己没脸吧。只要魏澜躲不开她,她就厚着脸皮往上贴。
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直响,奈何实施计划的时候遇见了阻碍。
咸庆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门。
“你看看你那一身的伤,想往哪儿跑?”
宁晚心无奈道:“这不是……你师父跟我生气了,我得去哄哄。”
“那就更别去了,”咸庆由衷道:“师父原就生气,见你拖着一身的伤到处跑,气得更厉害,你到时候再想哄都哄不好。”
宁晚心往出溜的脚步一顿。
咸庆杀人诛心,“再说你现在知道哄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起这个咸庆也来气,先前听魏澜说不管姑娘,任她自生自灭,他还觉着师父到底是心冷,连喜欢的人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直到经由咸福提醒才明白过来,宁晚心那是提前跟贤王府通过气了。
“说开了,就是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宁晚心闻言笑了笑,反身在咸庆脑袋上揉了一把。
她没跟他解释血仇得自己动手才不负先祖教诲,只说:“若有一日,你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做不成就会死,你会跟你师父和咸福说吗?”
咸庆抿了抿唇,没吭声。
宁晚心也没要他回答,轻声说:“我也是。”
不是不在意,是实在太在意了。
因着咸福打岔,宁晚心只得打消外出的念头,坐在魏澜常坐的那张太师椅上,执一卷魏澜最近看的书慢慢地翻。
这一等就等到了酉时。
魏澜卷着外头的热气走进屋里,缓了一口气。
屋中备着冰,乍一进来,顿觉清爽非常。
往常这会儿该是咸庆过来给递湿帕子伺候更衣,今儿倒是换了人。
水声潺潺,宁晚心不是特别熟练地把帕子在手盆里浸湿,再拧干。
她抬着手给魏澜擦脸,眼神专注。
魏澜垂眸看她,到底没阻止,只问:“药喝了吗?”
宁晚心“嘿嘿”笑了,怎么可能不喝。
她不喜欢汤药的那股子苦味,曾经在魏澜面前露过怯。
那时候魏澜没惯她这些琐碎的毛病,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身上那处灼伤有些火辣辣的疼,怕是内里尚有炎症耽搁愈合,又不真是不识好歹得人,这次没打算赖拖着不喝药,捏着鼻子一闷头灌下去。
尽管她已经尽力忽视药汁在口腔中的存在,一大碗喝下去,舌头还是木的都麻痹了。
没提防咸庆突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块,桂花的香气和麦芽糖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口中的酸苦。
咸庆朝她眨眨眼,“师父交代让给你准备的,不许我们告诉你。”
魏澜没想到深处,只当她不知,没问别的。
宁晚心倒是乖觉的很,取冰盆里湃了足一时辰的香瓜来给魏澜。
魏澜触手只觉冰凉,眉头蹙了下,问咸庆:“这么冰的东西,谁给姑娘用的?”
咸庆乐不可支:“您发话了,可没人敢给姑娘吃,姑娘惦记着外头闷热,让人给您备的。”
她这么听话,魏澜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也没挣开她的手。
宁晚心一笑,挽着魏澜的手臂在八仙桌边上坐了。
晚膳送过来,凉拌三丝,香油菠菜,外加一份虾仁蛋羹配粳米白粥。
宁晚心食之无味,干咽一口白粥,小心翼翼问魏澜:“这……我吃素还得吃多久啊?”
“吃一辈子。”魏澜从容道。
同宁晚心截然不同,这些清淡小菜再合他口味不过。
“……”
被宁晚心幽怨且控诉的眼神看着,再好吃的菜也难以下咽,魏澜拧着眉头瞥她一眼,手摸了摸盛香瓜的盘子,已经没那么冰了,便夹到她碗中两块。
“再看杂家一眼就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