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玉宸没想到梁健安会这么无礼。正常情况下,客人到主人家拜访,主人到了客人应该起身,然后双方相互见礼。但现在梁健安坐着没动,这明显是看不起他啊!
刚开始萧玉宸还是有些紧张的,但现在怒气已经把紧张完全替代了,自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走到主位上坐下,想着唐书仪训他时的气势,萧玉宸脊背挺直的看着梁健安说:“梁二爷今日到我府上何事啊?”
梁健安不跟他见礼,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跟梁健安行礼。从身份上说,梁健安只是贵妃的弟弟,无官无职,而他是侯府世子,也没有官职,两人地位相当。
梁健安也没有想到萧玉宸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没有向他行礼。无论怎么说,他都比萧玉宸大了那么多岁,是长辈,萧玉宸应该向他行礼。
若是往常,他早就发火了,他们梁家出了个得宠的贵妃,整个上京他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但今天过来之前,二皇子再三嘱咐不要惹事,说皇上盯着他道歉这事儿呢。
他就纳闷了,永宁侯都死了,现在永宁侯府一家子孤儿寡母的,皇上为什么对他们这么优待?
压了压胸腔中的火气,他说:“这不,那天家里有个逃奴,逃到了你们府在梅花巷的宅子里。当时几个下人做事鲁莽,没有跟你们打招呼就冲了进去。我今天来,是跟大侄子你说一声,都是我管教下人不利,你别放在心上。”
他这话的口气,一派长辈的架势,萧玉宸气恼的想对他破口大骂。梁健安的所作所为本就是想置他于死地,置他们侯府于死地,但他一句话就想轻轻巧巧的揭过去,凭什么?
但愤怒冲到头顶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又冷静了下来。他现在是大人了,他是侯府的长子,是这个家顶门立户的男人,不能被情绪牵着走。
默默的深吸一口气,萧玉宸端起手边的茶杯啄了一口,缓解下自己愤怒的情绪。然后他道:“家里的奴才确实该好好管教,不然会被人说狗仗人势。”
梁健安听了他这话眯了眯眼睛,这话虽是在说奴才,但他觉得萧玉宸是在说他。他能在上京横行,不就是仗的他姐姐梁贵妃的势。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谁给他的胆?
他正想发怒,就听萧玉宸又说:“你我两家非亲非故,梁二爷这声侄子我受不起。”
梁健安简直要被气乐了,毛小子倒是会端架子。想到皇上盯着他呢,他再压了压胸中的火气,道:“听说你家梅花巷宅子里的假山,是从普陀山运过来的,每块石头都被开过光?”
“是,家母信佛。”萧玉宸道。
“那怎么把那么名贵的石头,放在了外面的宅子?”梁健安声音冰冷,想想要赔给永宁侯府三万两银子,他就心口疼。
萧玉宸此刻倒是放松了起来,说话也开始游刃有余,他道:“自家东西,自然想放哪里就放哪里。”
就是讹你钱了,你怎地吧。
梁健安发现,今天是在这毛小子这里讨不到好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萧玉宸也懒得搭理他,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他们这边冰冰冷冷,世安苑却是热闹的很。
发福的梁二夫人,正一脸看好戏的跟唐书仪说:“听说你家侯爷生前在边疆纳了两个小妾,都还安分吧?”
唐书仪靠在椅子上,笑着道:“安分的很,每日就是待在院子里看看书做做绣活。唉,说起来她们也可怜,跟了我家侯爷一场,也没能生个一男半女。不像你家后院的人,能有个孩儿傍身。”
看人笑话之前不先看看自己,梁健安可是一堆的庶子庶女,现在还不知道谁看谁笑话呢。
果然,梁二夫人脸色不好看了起来。就见她咬了咬牙又道:“你也是个命苦的,谁能想到你家侯爷这么年轻就……”
说着,她还用帕子擦了下眼角。
唐书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侯爷是为国捐躯,我为他骄傲。而且,虽然他去了,但他生前为我请封了诰命,我又有三个嫡出的孩子傍身,儿女双全,我也知足了。”
梁二夫人被她这话气的,简直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唐书仪真是哪疼往哪戳。梁健安没有一官半职,她自然也没有什么诰命。而且,她到现在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亲儿子也没有,庶子倒是有六七个。
咬着牙,梁二夫人想继续跟梁淑仪呛声,这时梁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后者只能紧紧的捏着帕子忍气吞声。
“家里的下人行为无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梁老太太笑着道:“听说那宅子里的东西也毁坏了不少,我们理应赔偿。”
说着,她拿出几张银票,道:“这些银子算是赔偿,望夫人能收下。”
梁老太太虽然比唐书仪年长,虽然她是贵妃的亲娘,但她只是四品诰命,而唐书仪是一品。今天唐书仪要是让她跪着行礼,她也说不出什么。
梁老太太心里很清楚,这也是二皇子要她跟着梁二太太一起来侯府的原因。不然,就梁二爷和梁二太太两人的张狂性子,说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
第2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两家本来就有仇怨,虽说不是不死不休吧,但矛盾是没办法解开的。今天能坐下来表面风平浪静的说几句话,都是因为皇上不想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不然两家人谁都不会低头。
所以,梁家三人在侯府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萧玉宸和唐书仪都没有亲自送,没有必要。
人走后,萧玉宸到了世安苑,见到唐书仪就把他跟梁健安见面的经过讲了一遍,唐书仪听后笑着问:“你觉得怎样?”
萧玉宸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今天表现的不是很好。昨天晚上想好的话,都没有派上用场。”
明朗精致的少年郎,摸着头一副呆萌的模样,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唐书仪笑了下,道:“你对梁健安不了解,自然不知道他会如何行事,你想的那些话当然也派不上用场。”
萧玉宸认真的点头,“我以后多了解上京那些关键人物。”
“也没有必要,”唐书仪道:“跟人相处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章程和底线,其它见机行事就是。你今天就做的很好。”
被夸奖,萧玉宸羞赧的笑。唐书仪在心里叹息,这个便宜大儿子,也不知道跟吴静云退亲后,会便宜了谁。
想到吴静云,她身子前倾,拉近跟萧玉宸之间的距离,低声道:“你说梁健安是怎么知道,柳璧琴被你藏在梅花巷的?”
萧玉宸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一起,想了一会儿他摇头道:“儿子不知。”
“我得到的消息,是吴家二小姐吴静云给他们的信息。”唐书仪低声说。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吴静云想退亲的事情,告诉萧玉宸。这次揭发萧玉宸窝藏罪臣之女没有成功,吴静云还会想别的方法退亲。
什么方法?
无非就是往萧玉宸身上泼脏水,或者设计圈套让他行为不检点。
所以,必须让萧玉宸这段时间谨慎小心,不能中别人的圈套。要退亲,可以,但绝对不能让萧玉宸染上污点。
而萧玉宸听了唐书仪的话,惊的嘴巴大张,“这…这…怎么可能?”
哪有女子主动退亲的?更何况吴静云为了退亲,竟然不惜置他于危境。
他对吴静云的印象不深,但大体觉得那是一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而且,他也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不是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书仪见到萧玉宸这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知道应该叹息还是讽刺,古代的男人啊,他们从没有把女人当回事。
“怎么不可能?”唐书仪道:“你跟吴静云有婚约,她是你的未婚妻。但是你的一颗心却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她恨你也算正常。”
萧玉宸更加震惊,“我…自从跟吴二小姐订婚后,我从没想过让琴妹妹当正房。”
“那你是想让吴二小姐当摆设?做个有名无实的正房夫人?”唐书仪问,语带讽刺。
“我…我没有想把她当摆设,正房夫人该有的我都会给。”萧玉宸道。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周围很多人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为了家族利益联姻,但联姻对象不是自己喜欢的,婚后就跟正房夫人举案齐眉,然后再找自己喜欢的女子宽慰。
当然,他跟琴妹妹感情深厚,他不会把琴妹妹当成宽慰的物件儿,但他也从没想过亏待正房夫人。
唐书仪看着萧玉宸沉默,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略微富裕的人家的男子,如果没有小妾,还会被人笑话。笑话男子惧内,笑话正房夫人善妒。
萧玉宸耳濡目染这种思想十七年,已经根深蒂固,她现在如果跟他说什么感情要专一,一夫一妻,萧玉宸肯定觉得她疯了。
但是什么也不说,唐书仪又觉得憋屈。想到以后她的两个便宜儿子,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她心里就不舒服。更别说,以后萧玉珠嫁了人,还要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想了想,她说:“刚才,梁二夫人问我,家里的两个小妾可还安分,她是想看我笑话。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父亲就我一人,知道他还有两个小妾的时候,我很伤心。”
唐书仪垂眸一副委屈又难过的样子。
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母亲……”
萧玉宸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唐书仪。作为母亲的儿子,他自然希望父亲全心全意对待母亲,甚至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人。但作为男人,他也说不出父亲有错。
凭良心说,父亲在边疆纳两房小妾再正常不过。上京这边,父亲后院只有母亲一人,足以说明父亲对母亲的爱重。
“以己度人,”唐书仪又叹口气说:“没有哪个女子希望夫君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女子。那吴二小姐也是一样。”
萧玉宸沉默不语,他能说什么?如是旁的女子跟他说这话,他定然要说她心胸狭窄,善妒,但这个人是她的母亲。更何况从私心里讲,他也希望父亲只有母亲一人。
唐书仪见没办法说动萧玉宸,便没有再纠结这件事。她坐直身子,身上不再有之前的哀伤,“不说你父亲了,人已经死了,再说也无用。”
萧玉宸抿了抿唇,他觉得如果父亲没有死,以母亲现在的做事风格,定然不会跟父亲善了。
唐书仪不知道便宜大儿子在心里腹诽自己,她又道:“我已经确认,消息确实是吴二小姐给的梁家,你想怎么办?婚约你还要继续吗?”
“不。”萧玉宸立马说,那样的女子,他绝对不会娶进门。
唐书仪冷哼了一声,“别说你不愿意继续婚约,吴二小姐也不愿意。她想告发你,就是为了退亲。这次没退成,她还会想别的办法。在你们两个退亲前,你注意自己的行为,做事谨慎些,不要再让人抓住把柄。”
若不是为了整个侯府,唐书仪会让他好好吃吃苦头。
萧玉宸点头。
唐书仪又道:“退亲可以,但是不能让她向你泼脏水,也不能让她毁了你的名声。”
萧玉宸心里一阵感动,他认真的答,“儿子明白。”
第24章 人命如草芥啊!
萧玉宸走出世安苑,心里想着唐书仪刚才跟他说的话,还是很不可思议。吴二小姐竟然要跟自己退亲,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好,而是, 退亲对一个女子来说伤害有多大,吴二小姐难道不知道?
“你说吴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萧玉宸问身边的长明。
长明被问的一头雾水,“小的怎么会知道。”
大公子平常鲜少提及吴二小姐,今天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不知道算了,以后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就是好奇。不过,吴二小姐既然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要跟自己退亲,他也不会为她担心,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
………
梁二爷和梁二夫人回了府,两人坐在一起呼呼生气,房间里的下人都大气不敢喘。
“唐书仪都成寡妇了,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个一品诰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梁二夫人越想刚才在侯府,唐书仪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对着她那嘲讽的表情,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
梁健安心里本来就有气,现在又听她在这儿嚷,皱着眉不耐的道:“好了,她得不得意跟你有什么关系?萧淮都死了,你还念着他不成。”
“梁健安,你别血口喷人。”梁二夫人自然是不会承认她对萧淮的那点心思的,再说萧淮已经死了。但,她就是看唐书仪不顺眼。
梁健安现在不想跟她掰扯无谓的事情,他看着梁二夫人问:“你的那封信是怎么来的?再跟我说一遍。”
到现在,他都有些怀疑是真的有人在恶作剧了。
梁二夫人也对给她送信的人恨的咬牙切齿,要是没有收到那封信,她就不会去闯唐书仪家的宅子,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她今天也不用去给唐书仪道歉,让唐书仪看了自己那么多笑话。
她把收到信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梁健安听后咬牙,让人把那天看大门的两个侍卫叫过来。他今天也被萧玉宸给气着了,心口憋闷的很,这口气必须发出来。不能发在永宁侯府人的身上,那就换成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