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为她考虑的温柔,林幼萱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更觉得憋屈了。
她气呼呼坐下,冷眼瞪着他。
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目光在他那张温润的面容上扫射。
衣冠楚楚,却是下作玩意,冒充他人来耍弄人!
她在心里狠狠骂一句,这才再开了口:“那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她很谨慎,并不提起碎玉,也不提起碎玉的来历。陆少渊忽然就明白前世她在自己跟前的面面俱到,不过都是出于对他的不信任。
确实是他做得欠缺,从来不曾给到她自己是值得依赖的安全感。
眼下一块碎玉,不也让她误会而如临大敌。
“二姑娘,这东西是我无意间拾到了,认出他的主人,所以想借二姑娘的手归还。仅仅而已。”
……仅仅而已?
林幼萱从他眼眸中看到了真挚,可这人哄骗她在先,委实不值得相信。
她抿唇,想着怎么试探,就又听他道:“我知姑娘心里不信任我,这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不磊落在先。不管姑娘信与不信,那块碎玉,姑娘都早些归还才是,我想它主人此时此刻正在为此烦恼。”
“如若无所图,为何你不直接交回去,又是什么时候拾得的,为何不第一时间送还?!说来说去,你还是有所图谋……”
好听的话,是人都会说。
林幼萱字字如针,一点一点挑破他谎言。
陆少渊果然被她反驳得又收了声,她亦耐心耗尽。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她心里就莫名对他厌恶,或者说不是第一面,而是从知道自己要被和他作配开始,就对陆少渊这个名字、这个人充满了敌意。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厌烦,这个人,就不值得她多费一丝口舌。
满嘴谎言,做的也尽是欺瞒的事!
“你若想用它来威胁……”
“二姑娘说得对。”沉默的年轻公子忽然开了口,打断她的话,“我确实有所图谋,所图就是二姑娘你。”
林幼萱激愤的话顿时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他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陆少渊开了口,便没准备再退怯。
前世的教训够了,再畏畏缩缩,整日跟个怨妇一般自怨自艾,不会让她对自己有好感,反倒更说明他的懦弱无能。
他曾想过放手,可他知道自己放不开,既然如此,再争取一回,堂堂正正的,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好吗。
“从知道二姑娘开始,我便开始谋划,想着要如何让二姑娘和我顺利定亲。可是……二姑娘瞧不上我,所以我无耻的耍小心机,一步一步想靠近你。”
“纸总是保不住火的,二姑娘聪慧,我暴露是迟早的,只是抱着侥幸心罢了。二姑娘要骂要打,我都受着,唯有碎玉这件事,我不曾有一丝算计,是真心想尽快交给二姑娘。”
林幼萱原本以为他刚才的话足够直白的了,哪知他后来说的这些更是野心昭昭,还说得那一个叫坦荡。
坦荡到让她已经分不清楚这人是无耻到极致,还是真的过于……正直。
“那为何你不第一时间归还?!由我送去,你又可曾想过,我需要解释这玉佩的由来,最终不还是要把你扯出来。你不还是另有所图!”
林幼萱顿了顿,很快又理清思路,但一颗心还是震惊于他过于赤|裸的心思中,在胸腔里跳得剧烈。
获取她的信任如此困难,陆少渊垂眸思索着,最终叹息一声。
往往还是证据能叫人信服。
他抬手,解开了衣襟的一颗扣子,林幼萱被他的动作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再往后,就该退到门口了。
他动作微微停滞,想起来两人在今生可不曾有过亲密接触,他吓着她了。
可他很快就又解开了第二口扣子,扯开衣领,在林幼萱如临大敌的紧张中露出还带血的绑带。
“伤口有些棘手,修养三日才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话说的时候垂了眸,倒不是不他害羞,是怕她不好意思看。
林幼萱视线一开始是到处飘,直到他说受伤了,目光才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
眼见为实,不曾第一时间归还的事算他出于无奈。
“想让姑娘送去,一是姑娘最为方便,不会因为我接触他,而更容易暴露他的行踪。二是他见了东西就知道谁给的姑娘,他已经见过我,知道我的身份,姑娘根本不必为此解释。”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林幼萱依旧背靠着门扇,警惕着他。
前世他就一直瞒着她宋迦辰做的那些事,或许这一世让宋迦辰跟她主动坦白更好。
“再有就是……姑娘把东西交给他了,能逼他说实话,往后他行事定然会更加谨慎,不会再为自己埋下祸根。”
林幼萱闻言出神片刻,随后慢慢地回到了桌边重新坐下:“这就些?”
陆少渊点头,当即又想起前世就是因为他总有隐瞒,许多话都只藏在心里,才会让她认为自己对她并不在意,立刻又补上一句:“是。当然,如若能叫二姑娘因此记我一点恩情,愿意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我对二姑娘有所图……”
林幼萱杏眸顿时瞪圆了,大喝一声:“你闭嘴!”
这人究竟多没脸没皮,才会一直说那些不知道害臊的话!
陆少渊被她呵斥得一愣,下刻从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看出了端倪。
他错愕片刻,到底没忍住,偏过头抵拳轻轻笑了一声。
她……害羞了啊。
第23章
他侧过身笑, 敞开的衣襟将大片的绷带都露了出来。
绷带紧紧包裹着身躯,藏于锦袍下的结实胸膛被勾勒出了弧度,是带着力量的线条, 是让不小心瞥见的林幼萱终于压不住臊意的罪魁祸首!
林幼萱忙挪开视线, 脸颊升起一团红晕,放在裙面上的双手攥紧成拳。
她知道他刚才在笑什么, 笑自己在他跟前害羞了。或许他正得意呢, 能勾得一个姑娘家脸红, 想来是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有特别的魅力吧。
心里的怒意止不住腾升, 甚至想把花盆砸他脑袋上!
她害羞全因为脸皮不够他厚而已!
“失礼了。”陆少渊很快就回过身, 一眼瞧见她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正死死抿着双唇。
虽然是红着脸, 但能感受到她快要溢出来的怒气。
他一愣, 很快就发现有自己衣衫不整的缘故, 再有就是……他刚才没忍住的笑意 。
“二姑娘心里有话大可以直说,我方才并没有笑话姑娘的意思, 而是……”陆少渊捏着襟口, 慢慢的整理衣襟,半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柔情,“是因为能见到二姑娘可爱的一面而欢喜。”
前世的林幼萱在他跟前从来都是端庄的,是一个人见人夸的贤内助,他原以为她天生性格如此, 却忽略了她嫁给他的时候才十六岁,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林幼萱听到他的解释,绣花鞋内的脚指头都臊得在扭动。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哄人的情话!偏生他还说得真诚坦然, 仿佛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心话。
然而他主意打错了。她不是一两句话情话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姑娘。
她松开攥紧的双手,冷漠道:“说到底, 陆世子就是欺我一个孤女罢了。伯府高门大户,我高攀不起,不是世子良配,世子也不是我心中的良配。”
“陆世子拾得失物送还,却欺骗我在先,如此恩怨便都抵消了吧,我们两清了。”
早知她不会给自己留机会,但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避他如蛇蝎的时候,陆少渊仍旧心头抽疼。
他明亮的眼眸瞬间黯了下去,方才的意气风发都在她的两清中荡然无存,连肩膀都不自觉的垮了下去。
林幼萱又是一愣。
……这人,怎么又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是高高在上受人仰望的,怎么在她跟前一会浪荡成性,一会又……幽怨得跟个被抛弃的妇人一般!
林幼萱从见他开始就觉得此人诡异,如今相处下来,更加坚定初时的想法。陆少渊这人有大问题,古怪得很,起码性情上就多变得叫人招架不住,莫不是正因为如此……才迟迟不曾成亲?!
她越发坚定远离他的决心。
陆少渊确实是失落,患得患失的情绪在他重生后就一直裹挟着他。前世被她拒绝在外,他宛如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和她的生命流逝,那种惶恐即便再过上几辈子也无法湮灭,在她面前也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法控制自己。
况且……她曾经说过,他总是淡漠少言,有着叫人猜不透的可怕。即便身为枕边人,她亦从来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所以这一世,他想让她看见真正的自己。
只是……陆少渊抬头,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从她微微后仰的举动中察觉,她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好相处,甚至还有了更多的猜疑。
陆少渊难得茫然起来。
该如何做,才能再叫她接受自己。
“我并不想和二姑娘两清。”陆少渊扯了扯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容浮现在他脸庞上,“二姑娘和高家合作,不外乎就是想要摆脱你的祖母,不让她一而再的拿捏你和宋家。”
“高家可以……我也可以不是吗,甚至比高家更加便利。你祖母一心想让你嫁倒伯爵府。”
思来想去,唯有在她跟前真诚吧。
可真诚还不够,还需无耻的,加一些能够引她动心的小伎俩。
譬如她如今最想解决的问题——脱离林家!
不得不说,陆少渊是最为擅长威逼利诱的伎俩。人心二字,他分析得透彻,前世更是把许多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唯独她,让他无计可施。
重来一世,他占了先机,她还不曾彻底对自己失望,让他找到了能够接近她的契机。
林幼萱确实在他话落后陷入了思考中。
原本她是想着和高家合作,各取所需,可被他横插一脚,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也是她先前太过自信了,居然会相信‘高公子’的才能,相信真有人能够运筹帷幄看穿他人的行事和带来的结果。
分明他就是陆少渊本人,才会笃定伯府半年内不会再和林家议亲。推迟议亲多半也是陆少渊的意思,闵氏是帮凶,且说服了她祖母半年内不可声张。
祖母答应了,这才在家里放任她闹腾。
“为什么一定是我,除了宋家,我不明白陆世子图我有何利益。宋家对与伯爵府来说,也未必有那么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