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从梦里惊醒。下意识抱进了怀里的那根手指。
小猫躺在齐璟的手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觉得抱一根手指远远不够,就用略微发抖的猫爪子一下子揽住了两根手指。
就像是抱住了一个半身娃娃。
苏遗秋紧紧抱着齐璟的手指,两眼放空,愣愣地发呆。
外面的声音由嘈杂逐渐转为寂静,苏遗秋方渐渐地从体验过死亡的噩梦中回过神。
狗皇帝的手不抖了。
苏遗秋伸出舌头,轻轻地添了一下齐璟,下一秒,用来遮蔽身形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小猫浑身一抖,立刻抱进了怀里的手指。
他抬头一看,原来齐璟已经醒了。
虽然醒了,但是脸色仍然不好。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有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齐璟用手指捏着苏遗秋的爪子,把小猫拉到自己的身边,苏遗秋整个猫就像傻了一样,在床铺上被人一路拖行,留下一串橘色的猫毛。
齐璟抿唇轻笑一声,问道:就是这个小东西把你叫来的?
第18章 猫的替身
黄德全不知道小猫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爬上龙床的。
他只知道陛下现在脸色不好。
苏遗秋被拖出来的时候,整个猫还是在发抖的,小爪子紧紧抱着齐璟的两根手指不肯放开。抬头看见齐璟的眼睛,微微张嘴咪了一声。
狗皇帝的心情似乎还好?
好像并没有因为刚刚梦魇而变得十分暴躁,他捏住小猫的爪子,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挠了挠苏遗秋的下巴。
黄德全还没有回答齐璟的问题,齐璟皱起眉头,格外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是它把你叫过来的?
这次黄德全不敢再遮掩,连连点头,半弓着身子回到:回陛下,是。就是不知这小东西是怎么跑进来的
齐璟满意地点点头。把小猫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这倒无妨。是朕把他带进来的。
苏遗秋从噩梦中堪堪回神,被放入温暖的怀抱中,即便这是狗皇帝的怀里,也不由自主地放松,小肚子一起一伏喘了几口气,便歪在齐璟怀里,还抬头瞪了黄德全一眼。
对!没错!狗逼把他抱进来的!看这老色批下次还敢不敢把他扔出去!
黄德全咧嘴笑了,脸上的褶子又堆了起来:是,是奴才疏忽了。陛下恕罪。
齐璟正摸猫摸得起劲儿,也没想为难黄德全。战战兢兢地黄德全见状,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踮着小步叫人把煎好的药送进来。站在边上半弯着腰,观察片刻,伸手一碰碗壁,觉得温度适中,才对齐璟道:陛下,该喝药了。
药?
苏遗秋从齐璟怀里抬起头。
齐璟伸手端过药碗,下一刻,熟悉的药味钻入鼻孔,苏遗秋在齐璟怀里摔了个趔趄,挣扎着就要从齐璟的怀里滚出来,却被齐璟按住了脑袋,两只后腿在空中拼命地踢蹬着。
狗逼放手!!!
再不放手他就要吐了!
那碗药越来越近,苦涩中又带着浓浓的酸味,齐璟皱着眉头本想一鼓作气喝下去,手中的小猫却突然开始剧烈地发抖。
他停下了喝药的动作,低头看着发抖的小猫,小猫挣脱出来,跳到一边,焦急地转了两圈,不住地干呕。
齐璟看了看手中的药,又看了看小猫,抿唇一笑,伸手捏住小猫的后脖颈,把他拎到了药碗的旁边。
喵嗷
苏遗秋吓傻了。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四只爪子不停地踢蹬,生怕齐璟下一秒就把他的猫头按在药碗里!
狗皇帝快把你的药拿远一点!!!
再不端走他就真的要吐了!!!
齐璟放下了手中的毛团子,把药碗重新放回了托盘里。苏遗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停止了挣扎,四只爪子无意识地耷拉着,喵喵叫了几声,示意齐璟把他放下。
忽地,齐璟轻笑了几声。
苏遗秋的猫脑袋上顶着几个巨大的问号。
他又笑什么?
小猫咪很好笑吗?!
齐璟把猫扔在床上,对着疑惑不解的黄德全摆摆手,说道:把药端走,不喝了。
原来上次这小东西一见他就吐,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闻不惯那药味。
这药喝了这么多年,梦魇的毛病没有丝毫好转,不喝也罢。
黄德全小心谨慎地劝道:陛下,良药苦口,您每日都睡不好也不是办法
齐璟不喝就是不喝,哪怕黄德全再劝八百句也没用。黄德全只好讪讪地让人把药端下去,站在齐璟的旁边候着。
苏遗秋被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折腾了一夜,苏遗秋有些疲累,打了个哈欠,揣起小短手就想睡觉。齐璟自行下了床,收拾的宫人见状,有些难以下手,齐璟回头看了一眼,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越贵妃给你起过一个名,叫咪咪对吧?
苏遗秋现在只想睡觉,敷衍地哼唧两声,蹭了蹭齐璟的手。
名字对苏遗秋来说不是很重要,他只需要知道是饭票在叫他就够了。
齐璟沉吟片刻,说道:这名字不好听,朕给你换个名字
嗯嗯嗯,换吧换吧。
叫阿秋,你记住了。
嗯嗯呢,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叫阿秋就是在叫他。
让他留在这里睡吧,不必收拾了。
齐璟把手抽回来,一听齐璟说不收拾了让他睡,苏遗秋还有些感动。痛快地打了个滚,找到最柔软的地方躺下,揣好四只爪子,舒服地闭上了眼。
就像是侍寝侍了一夜,身心俱疲的宠妃。
齐璟对黄德全道:去跟越贵妃说,她想养猫就养,挑几只好的给她送过来。这只猫,朕养了。
嗯?狗皇帝要养他?
苏遗秋想起昨天那顿饭,觉得留在狗皇帝身边也不错,至少饿不死,甚至比越贵妃那里吃的更好。
虽然狗皇帝人很狗,但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况且狗逼也说了,给老饭票多找几只猫送过去,老饭票应该会很快就会有新欢了。皇宫搜集的御猫,肯定也要比一只路边捡的野猫听话懂事。
想必饭票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它遗忘。
他在饭票的身边,只待了半半个多月而已。
苏遗秋心安理得地在皇帝的床上躺下,忽然想到狗皇帝给他起的名字,打了个滚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
狗逼起了什么名字?
阿秋?!
苏遗秋忽然有个很不好的猜想。
他猜,狗皇帝很久之前可能有个白月光,但是白月光命短死的早,所以皇帝一直在找替身。
原书的苏遗秋是替身,那天无辜受罪的少年也是个替身!甚至现在他这只可怜的小猫咪也成了替身?!
所以狗皇帝会拎着一只猫说真像啊,所以狗皇帝会经常梦魇,还会说梦话叫阿秋,估计是个白月光的名字里面有个秋字!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狗皇帝经常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儿,为什么狗皇帝有时对原主那么宽容,而在床上却毫不留情。
这是把原主当成替身了!平时对着原主的脸,就能想到自己的白月光,不忍心动手。到了晚上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了,就能放开手脚把人家当成玩物!
呸!
苏遗秋冲着齐璟离开的地方啐了一口。
真不是个东西!找替身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娘娘!娘娘醒醒!
越贵妃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被素文扶起来,手里还攥着笔和账本,素文赶紧把她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用帕子擦了擦越贵妃嘴边的口水,焦急道:娘娘,黄公公来了。
黄德全?越贵妃推开素文,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起来,她昨天晚上看账本看到半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手脚酥酥麻麻的,摇晃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寝宫走,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嘟囔道,他来干什么?要是有上次就留下,要是侍寝就说我病了,要是后宫有人掐起来了,就
黄公公说,陛下把猫送回来了。
越贵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素文只觉得眼前吹过一阵风,等她回过神,越贵妃便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连忙冲素文命令道:快,快叫人来帮本宫梳妆!
素文心下无奈。
越贵妃的心情好极了,前几天的越贵妃,活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弃妇,整日以泪洗面,一边哭一边看账本,时不时神志不清地骂上陛下几句,素文几度担心,娘娘会因此疯魔。
如今猫回来了,娘娘的精神气也回来了,素文也跟着松快些,整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影。
越贵妃梳妆完毕,一路小跑就到了外面,本打算欢欢喜喜地接咪咪回来,结果刚一跨出房门,一眼望去,是整齐划一的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小猫。
黄的白的黑的长毛的短毛的长腿的短腿的有毛的没毛的,应有尽有。越贵妃一时有点眼晕,在笼子中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咪咪,转身向黄德全询问道;黄公公,你送这么多猫来做什么?本宫的那只呢?
黄德全谄媚地笑道:回娘娘,陛下喜欢您那只猫,现在已经养在勤政殿了,这不,陛下怕您孤单,令奴才找了这些猫来,您喜欢哪只挑走哪只,您若是都喜欢,便都给您留下。您看
越贵妃的唇角抽搐,嘴唇翕动。
素文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站在越贵妃的身后轻咳一声,越贵妃回过神,再次冲黄德全露出笑容的时候,已十分不自然。
黄公公把猫养在勤政殿恐不合适吧?
哎呀黄德全左手垫着右手,笑道:把苏侍君接进宫,不也不合适吗?陛下还不是硬把人家接进宫了?而如今不过是养只猫而已,陛下乐意就行。若是因一只猫惹陛下不快麻烦可多了去了,您说对不对?
越贵妃礼貌性的笑容僵在脸上。
是,是,没错,陛下高兴就行,他不高兴谁都得完蛋,你说的真是对极了!
越贵妃知道黄德全的心思,也知道齐璟是个说一不二的,赏了黄德全一点儿茶水钱,他带来的那些猫一共九只,越贵妃倒是毫不客气,全都留下了,等黄德全一走,就叫人关上了毓秀宫的大门。
娘娘。素文问道,这些猫怎么办?
越贵妃笑道:养起来,几只猫而已,咱们毓秀宫又不是养不起。以后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
素文低头应下,叫人来把猫拎走,找个专门的房间把猫好好养着。转身又回到了越贵妃身边。
越贵妃低笑两声,说道:你看这黄德全,越来越会说话了
素文不傻,她自然听出了黄德全话中的意思。
这是要把娘娘的怒气往苏侍君身上引。
娘娘若是被他的话刺激,八成会去找苏侍君麻烦,然而苏侍君本人现在又不在宫中,娘娘这样贸然去找人家麻烦,再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大,苏侍君逃跑的消息传到前朝,就又给陛下惹了一身骚。到时候,恐怕陛下和娘娘就得闹僵了。
素文说道:黄德全居心叵测,不知道后宫有多少事端是他这样三言两语挑起的。
越贵妃笑道:若是五年前,他对本宫说这些,本宫还真有可能一气之下就去找苏侍君出气。
她早就不是刚入宫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素文问道:您这般想,那再好不过了,一只猫而已,说到底还是个畜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
本宫那句话说不要咪咪了?越贵妃眉毛一挑,走进寝宫,做到梳妆台前拔下自己的银簪,对素文道:给本宫梳妆。
素文心下一惊。
娘娘的心性是磨砺了不少,稳重了许多,但是有一样,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的
荒唐。
娘娘不明白其中利害吗?自然是明白的,不仅明白,还分析地透透的。就是不着调,哪怕心里一清二楚,也要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凑个热闹。
素文叹了口气,替越贵妃摘下头上金簪,从纷繁复杂的首饰中挑出几样合适的,正欲给越贵妃戴上,就被越贵妃伸手止住。
你干嘛?越贵妃疑惑道,我又没说要穿金戴银。去把我那件颜色最素的衣服找出来。
这下轮到素文惊诧了。
越贵妃抿唇一笑,解释道:我去勤政殿前哭。我就不信要不回来!
素文险些摔倒在地,越贵妃见她这般,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往前一推,催促道:快去啊!
素文怔怔的,木讷地取了衣服,回来一看,越贵妃推开了给她化妆的婢女,正拿着粉扑,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拍。见素文过来了,还扭过头,问道:素文,你看本宫的脸,够苍白吗?
说实话,素文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叫苍白了,这叫惨白,比那刚糊好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素文捻着帕子,替她擦去一些粉,劝道:娘娘三思,为了一只猫,不值得去勤政殿前又哭又闹,若是让人知道了这成何体统!
越贵妃笑道:本宫知道啊,堂堂贵妃,去勤政殿前放声大哭却只为一只猫,未免太不像话,所以本宫早就把理由想好了本宫那不成器的弟弟打了败仗,不日就要发配边疆,无召不得回京,我就去替他求情!
素文还有些不放心:朝廷吃了败仗,陛下也正在气头上,娘娘若是用这个作为借口,恐怕
怕什么!
越贵妃掀开妆奁,凑近铜镜,往自己的眼下抹上两道淤青。
陛下知道我什么德行,他知道我不可能给那不成器的小混蛋求情。再想想最近有什么事儿,大体能猜到我是来要猫的。
可是
可是陛下最烦哭哭啼啼的人,最烦后宫嫔妃对着他撒娇卖痴又哭又闹。
皇帝清楚越贵妃什么德行,越贵妃自然也知道皇帝几斤几两。梳妆打扮完毕,照了照铜镜,觉得自己的脸色够苍白了,带着素文,慷慨激昂地往勤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