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居高临下地看向廖成钧,“滚远点,现在是我讨厌你了。你一个孤儿,被我爷爷收养才活下来,又得传手艺傍身,不思报恩就罢了,还敢对我大呼小喝。这会儿更厉害,竟然想伙同坏人鸠占鹊巢了!好两个欺师灭祖之辈!”
她一边说,一边小幅度地活动自己刚才踹人的腿。
刚才抬脚踹人抬得太高,不妨抽了一下筋,痛得她差点站不住。
不过萧遥有点不解,她这身手,应该不错的,可是这身体素质,似乎跟不上自己的招式啊。
廖成钧目瞪口呆地看向萧遥,渐渐地涨红了脸,目光闪过了怨愤。
萧遥以前喜欢他,什么都听他的,怎么这下,竟然舍得打他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将他踹了出去,让他一点面子都没有!
郁诗也没料到萧遥会动手打人,一时有些发愣。
这时旁边围观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开口了,
“萧遥,你从前不肯用功,只一味吃喝玩乐,烧制建盏的基础不扎实,远不及郁诗,这老窑口由你继承,萧氏建盏的名声将一落千丈,甚至会消失。为了萧氏建盏的名声,这老窑口,交给郁诗吧。”
萧遥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没资格拿走。”
她是平淡地说话,可听在熟悉她的人耳中,却是蛮横无理地放话。
“师父临终时,你都没回来,你怎么好意思要这窑口!”廖成钧站起来,生气地叫道。
萧遥看向他,“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建议我出门旅游的。”
廖成钧见这个一向愚蠢没脑子的师姐竟然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自己,脸色马上变得酱紫,“萧遥你不识好人心。”
萧遥回应他的,只有三个字,“白眼狼。”
郁诗被捏住了下巴,挣扎了一会儿挣扎不动,就放弃了挣扎,看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很快,萧远被牵着带到现场。
他来了之后,看到萧遥,目光先是一亮,继而想起什么,又黯淡了,等看到萧遥捏住郁诗的下巴,顿时怒了,“姐姐,你又欺负二师姐了!”
萧遥看向原主的这个弟弟,今年还不到五岁,说话带着奶声奶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放缓了语气,“她想抢姐姐的窑口。”
“师兄和二师姐说,爷爷要传给二师姐的。你不爱烧窑,又没有耐心,传给你咱们的窑口迟早完蛋。”萧远道。
他气姐姐,在爷爷生病之后,还要出门去旅游,一点也不关心爷爷。
旁边几个年纪有些大的老爷子纷纷点头,“没错,萧远说得没错。”又看向萧遥,
“萧遥,就算你不信郁诗说的话,你们萧家只剩下你和萧远两个,你没怎么学,老窑口也只能传给萧远。而萧远,也会把窑口让给郁诗,不信你问问。”
萧遥松开捏住郁诗的手,看向萧远,没有说话。
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她都明白。
郁诗是想要霸占老窑口,廖成钧喜欢她,所以无条件支持她,而那些入资了萧氏建盏的老爷子,认定萧遥接手老窑口会导致萧氏建盏没落,所以决定支持有天赋的郁诗——毕竟站在他们的利益立场上来看,老窑口是谁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手艺。
只有萧二伯,他是萧老爷子堂兄的后辈,是一力支持萧家人的。
萧远小朋友还小,和原主不亲近,很大可能也不支持原主。
那么,今天她很有可能得孤军奋战。
这是萧家的老窑口,将来是要继续传下去的,就算是为了萧远,她也得将老窑口牢牢抓在手中。
想到这里,萧遥悄悄摸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下车,笑吟吟地看向萧遥,“萧遥,你又不喜欢烧窑,如今你爷爷也去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吧,我会让你衣食无忧的。”
一直看着萧遥没有说话的萧远突然爆发了,“你这个坏人给我滚,不许缠着我姐姐。”又看向几个入资的老爷子,
“这个老窑口是我家的,是我姐姐的。我爷爷活着时也说过,老窑口是传给我姐姐的。他让姐姐好好学烧窑,以后照顾我!”
萧遥看向萧远,脸色微暖。
这个新出来的男人是当地一个阔少顾非凡,家里有钱,尤其喜欢勾搭美女。一直追原主不成,也支持郁诗夺走窑口,让原主无依无靠,只能从了他。
萧远虽然不知道情况,但是他明白一点,如果姐姐没了窑口,可能就会被顾非凡带走。他只有姐姐一个亲人,虽然并不算亲近,但也不愿意她被带走,离开自己。
所以,他开口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郁诗懊恼地看了顾非凡一眼,又看了车里一眼,离开萧遥几步,看向牵着萧远的人。
那人笑看向萧遥,“萧遥,萧远还这么小,你应该不想他出事吧?我建议你最好乖乖听话。”
萧遥看向郁诗,“郁诗,看来你集结了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拿萧远威胁我,是打定主意抢我萧家的老窑口了。”
“师姐,不是抢,是还给我,师父说了窑口传给我的。”郁诗回头看向萧遥,“你向来十分任性,不愿意把窑口给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们是同门师姐妹,你大可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多想想建盏,而不是和我置气。”
萧遥看了郁诗一眼,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人物,除了在她耳边低声放狠话,对外时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点也不落人口实,又有人帮忙,看来今天真是一场硬仗啊。
牵住萧远那人再次开口,“萧遥,你和萧远向来不亲,或许你不愿意管他的死活也不一定。”
萧远不知道自己被拿来要挟姐姐了,只听出牵住自己的人说姐姐不愿管自己的死活,当即就红了眼眶,却努力抿着小嘴,不肯哭出来。
顾非凡旁边的车门再次打开,这次下来一个更英俊更成熟一些的男人,他用冷厉的目光看了萧遥一眼,目光移到郁诗面上时,瞬间变得如同春风一样温柔,“郁诗,需要帮忙吗?”
郁诗摇摇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不用,我和我师姐讲道理。”说完温和的目光看向萧遥,带着嘲弄,“好好讲道理,她会听的。”
萧遥看了顾非凡旁边的顾时年一眼,将目光移到萧远身上,眼角余光扫到萧远身旁的桌子上放着郁诗喝茶用的一只油滴盏,又想起原主曾经和郁诗说过的话,顿时心生一计,抬脚便向萧远走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萧遥已经是困兽,此时见她走向萧远,都认为她服软了选择萧远,放弃老窑口。
牵住萧远那人也是这么想的,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萧家大小姐乖乖认输。
萧遥走近萧远,微微弯腰,一手牵住萧远的手,一手去拿桌上的那只油滴盏,“郁诗,我要带萧远走。”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将油滴盏抱在怀中,一副带走的样子看向郁诗,松开牵住萧远的左手,用手指指向油滴盏,有点紧张,“我什么都没有了,要带它走,郁诗,你不会不同意吧?”
郁诗想起一切都还没发生时,天真单纯的自己和萧遥说过的话。
萧遥说,“你会烧窑,我不喜欢烧窑,等以后我没钱了,来拿家里的建盏去卖,你可不能小气不给我啊。”
郁诗还记得那时天真单纯的自己马上笑着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的。还会特地烧出来给你。”
那时候,萧遥对她其实很不错的,是她认识的同龄人中最好看对她最好的人。
想到这里,郁诗看了萧遥一眼,轻蔑地笑了笑,“我当然同意。”
萧遥长大了果然还是草包,不肯用脑子,走的时候只想带一件油滴盏走,油滴盏虽然值钱,可和这老窑口和萧老爷子的建盏手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也只有萧遥这样的傻子,才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萧二伯大惊,“萧遥,你不能把老窑口给他们啊!”
“萧远在他们手中,我没办法。”萧遥说完,牵着萧远的手往外走。
顾非凡连忙跟了上来,“萧遥啊,不如我送你。”
“滚——”萧遥只给他一个字。
顾非凡并不生气,看着萧遥的背影直笑。
萧遥享受惯了,只怕过不了几天的穷苦日子,就得来找他。
萧氏建盏虽然会给萧遥分红,但他作为郁诗男朋友的堂弟,还是可以插手推迟几天给分红的,借口扣钱,也不是不可能。
萧遥带着萧远回到自己家的大宅子,坐下来喝茶,在脑海里整理原主知道的其他事。
郁诗是女主角,她知道很多先机,而且逮着人报复,选着人抱大腿,行事不讲道义和规矩,为了复仇和壮大自己,什么手段都用,极有可能是重生来复仇虐渣的。
郁诗在顾时年的帮助下,烧出了更多珍品,很快在国际上成名,之后跟开挂了一样,名声达到了巅峰,成为彻底的人生赢家。
功成名就之后,她将位于萧村的萧窑改名为郁窑,萧氏建盏改为郁诗建盏,完全抹去了萧家和恩师的任何痕迹。
因萧家无人,郁诗名气大粉丝多,除了很少一部分网友,没有任何人对此提出置喙。
这样的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奔着名利而去,不会有多少温情,更不可能心软或手下留情。
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原来的萧遥自己作死激怒了郁诗,被郁诗和顾时年让人在车子上动手脚,结果原主和弟弟萧远一起死于车祸,基本上没怎么发光发热给郁诗添堵就落幕了。
萧遥猜测,郁诗弄死原主,还捎带上萧远,除了原主激怒了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萧家的人存在,时刻提醒别人她的老窑口其实还有正统的继承人。
根据这一点反推,郁诗是不会放过她和萧远的。
所以,她第一是要自保,第二是要壮大自己,让郁诗没有办法对她出手。
萧二伯一直在旁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都是想办法把老窑口夺回来。
萧遥收回思绪,笑了笑,“你放心,明天他们来找我过户,我会把老窑口夺回来的。”
说完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刚才的录像导入电脑,然后建了几个邮箱,将视频上传发出去,又注册了很多社交网站的小号,将视频上传,只是暂时不发布。
做完这一切,萧遥想了想觉得不保险,于是拿出原主的几个u盘,将视频拷贝进去,然后分别包装,叫快递公司上来拿去寄了。
原主在网络上认识了很多朋友,有几个是信得过的,她决定给他们寄,让他们帮忙寄存——她身边的人,几乎都被郁诗攻略了,不可信,只能赌一把网上认识的朋友了。
认真想了想没有遗漏,萧遥看向萧二伯,“把爷爷收藏的那件北宋曜变天目茶碗拿出来,送去给刑风,请他保护我和萧远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不甩郁诗的人物,手上有权有人有钱,即便是顾时年,也不得不顾忌。
这个人,如果给出的代价足够大,应该能保住她和萧远的。
“要把那件曜变天目茶碗送出去?”萧二伯大惊,“那是国内仅有的一件曜变天目茶碗啊!全世界目前只有四件,其中三件在日本被奉为国宝,国内只有老爷子收藏的那一件了!不行,绝对不行!”
说完用控诉和谴责的眼神看向萧遥,仍旧是看原先那位草包大小姐的眼神。
萧遥道,“不是送给他,而是给他保管一段时间。你告诉他,我以后会烧出一件曜变天目茶碗给他的。”说到这里沉吟片刻,又道,“如果他不接受,就直接送给他。”
她和萧远没了命,这件建盏也会被郁诗收入囊中,那还不如拿出来保命。
萧二伯瞪萧遥,“你从来没有成功烧出过一件建盏,怎么好承诺给人家烧曜变天目茶碗?”
就算萧遥敢跟人家承诺,他也没脸说出口啊!
整个平阳市,谁不知道萧家大小姐只有一张艳冠福省乃至全国的脸,烧窑是渣渣?
萧遥揉揉眉心,“你就这么说,不行就直接送人!”
萧二伯很舍不得,犹豫着不肯动。
毕竟曜变天目茶碗实在太珍贵了,是萧家的传家宝,他舍不得。
在苏富比拍卖行中,一件南宋建窑油滴束口盏曾拍出了七千多万的天价。曜变天目茶碗的价格,绝对可以和这个建窑油滴盏相媲美。
目前由于国内只有一件,真的拍起来,遇到好这一口的收藏家,价格还要高也不是不可能。
萧遥只得开口,“刚才他们能抓萧远威胁我,明天也可以。他们抢窑口是第一步,以后肯定也不会放过我和萧远的,我和萧远得先保命,然后再发展。如果我和萧远没了,空有个曜变天目茶碗又有什么用?”
郁诗很有野心,在外面却做得滴水不漏,肯定不会放着她和萧远两个定时炸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