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想了想,便上前去:“赵大姑娘……”
娴姐儿抬头见是萧遥,吃了一惊:“啊,你是萧大姑娘……”吃惊过后,很快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吃惊,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萧遥点点头,问道:“我可以坐下来么?”
娴姐儿马上点头:“啊,自然可以。请坐,抱歉……”
萧遥摇摇头,坐下来,看向娴姐儿,脸上带着些歉疚之色:“很抱歉,我先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与方大姑娘说的话。”
娴姐儿听了这话的确有些不快,但是也想知道萧遥来找自己做什么,就没说话。
萧遥就道:“先前,赵大姑娘想必也听说过我。自我落水后,便常到运来客栈玩耍,是也不是?”
娴姐儿点点头:“的确听过。不过,萧大姑娘与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萧遥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听自己的话,便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当年我身体内多了一个人,那些日子,便是那个人控制我的身体到运来客栈中去的。”
娴姐儿一脸震惊:“当真?等等,你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有另一个人?而且她的行事方式与你的不同。”说到这里明白过来,
“你是想说,我娘也是这般情况么?”
萧遥道:“我不敢说便是这般,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我想应该便是这般。”娴姐儿很激动,一把握住萧遥的手,“萧大姑娘,你可有什么法子?我觉得我娘真的不再是我娘,我先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谬,如今听了你说的才知道,我的感觉没错。”
萧遥道:“赵大姑娘,我还得先看看你娘才知道。”
“你晓得怎么看么?”娴姐儿忙问。
萧遥说道:“这得看过才知,不过实话与你说,我其实也是半懂不懂。”
老妪留给她的功法,不涉及这个,所以她并不能确定自己能看得出什么并且让赵家太太归位。
但萧遥理解一个灵魂被抢占压制住,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力感与绝望感,所以她希望试试,能帮到这些人。
娴姐儿忙道:“这也没什么,好歹试试。”说完,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最近都懒得出门,我回去试试让她陪我到城外的寺庙去礼佛,若定下日期,我便使人与你送信,你看如何?”
萧遥点点头,说了自己如今居住的地址。
两天后,萧遥等来了赵府的一个丫鬟,这丫鬟带来了一张请帖,恭敬地对萧遥说道:
“萧大姑娘,我家姑娘说,太太身子不舒服,便不去礼佛了。我家姑娘想请你参加宜春侯府的宴会,这是请帖。我家姑娘一再交代,请姑娘务必赏脸,陪她去走一遭。”
萧遥点点头,拿了帖子答应下来,又让人送娴姐儿的丫鬟出去。
穆氏在里头听见了,便走出来,有点担心地说:“宜春侯府的宴会,萧家必去,你再去,见了面怕是不妥罢?要不,还是推辞了赵大姑娘的邀约?”
萧遥如今是小门小户之女,身份虽说没有出妇之女那般差,但跟侯门千金比,便远远不如了,再加上是落魄下来的,若去了,怕要被所有人笑话的。
萧遥自然知道,若前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说道:“不碍事的。”
穆氏听了,怕她年轻不知事,还待再劝。
萧遥便将赵大太太的身体内或许也住了另一个人的事说与穆氏听。
穆氏听得很吃惊:“怎地这么多恶灵?是地狱之门大开了么?”想了想又担心地看向萧遥,“你的身体才被霸占过,再接触这些恶灵,可会再次被附身,或者有生命危险?”
萧遥笑着摇头:“不会的,我先前被带走,得了奇遇,有自保之力的。”
这是真话,她虽然还没参透老妪传给她的功法,但是身体内却有老妪给的功力,实在不行,用蛮力打就是了,总不会吃亏的。
穆氏听了,郑重地看向萧遥,“既不会有危险,那我便不再阻拦你,毕竟能帮一个是一个。只是,你此去,必会有人嘲笑你,你莫放在心上。”
萧遥点点头。
转眼到了宜春侯府举办宴会那日。
萧遥自己用的是家里先前买下来的破旧马车,戴上穆氏给她买的素雅的银饰以及玉器,便出发了。
在京城一众高头大马以及豪华马车中,她的老马与破旧马车,显得格格不入。
许多人家的车夫都忍不住边看边笑,还低声跟车里的丫鬟们细说,也当是给主子们一个乐子。
坐在马车里的主子们大是讶异,便从帘子的缝隙看出去,看着那马车,有的笑了,有的则很吃惊,还有刻薄的直接嘲讽:“莫不是走错了路的老农罢?宜春侯府的宴会,可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娴姐儿为了等萧遥,一早便到了,跟赵大太太找了个理由,就在外头等着。
当看到那辆马车,她也没多想,听到车夫笑话,还叫车夫别说。
这时她身边的大丫鬟道:“姑娘,这会不会是萧大姑娘的马车?那日我去了她家一趟,地段虽然不错,可是家居等都很是老旧,看着银钱不大宽裕的样子。”
娴姐儿看着那辆被众多人家行注目礼的旧马车,有些迟疑:“总不至于罢?”
萧大姑娘既知今日来的是宜春侯府,不管内中多拮据,想必也会租赁一辆好马车,把面子做足吧?
话音刚落,就见破旧马车停了——许多富贵人家为了表示自己与这破马车并不认识,都避着破马车走,故破马车很快混到了排队进入宜春侯府的马车最前面。
娴姐儿便看到,萧遥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果然是萧遥!
娴姐儿顿时目瞪口呆。
她身旁的大丫鬟道:“姑娘,我们还是莫要上前与萧大姑娘一块走了罢?”
若走在一起,怕几年的脸都被丢光了。
娴姐儿还没说话,便看到萧家的马车在萧遥的马车后停下,萧二姑娘领着一个姑娘从马车中下来,一脸惊愕地与萧遥打招呼:
“大姐姐,你怎地坐了这马车?若囊中羞涩,只管与我说来,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头上戴的银簪与玉雕花看着还算别致,但也太素淡了些。”
萧韵这次不怕被穷书生们看见并嘲讽,因为穷书生没资格来此处,而京中人家多数生了一双富贵眼,听到她这话,心中只有认同的,必不会说她不对。
萧遥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看向萧韵:“谢过萧二姑娘关心。”
萧韵见萧遥半点不尴尬,心中很是不解,遂又说道:“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好,却又不与我们说罢了。虽说你离开了萧家,可咱们到底姐妹一场。看你过得如此拮据,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她相信,这么说之后,从前说她冷漠不认亲姐姐的谣言,将破了一半。
娴姐儿听到这里,一咬牙,对丫鬟道:“走,下车!”
“姑娘,还是别下去了罢。你看看四周许多人家虽然不动声色,但定是在暗中笑话萧大姑娘的。”丫鬟连忙劝。
若姑娘去与萧大姑娘走一块儿,赵家怕也要叫人笑话的。
娴姐儿斩钉截铁:“下去!”人是她请来的,断没有眼睁睁看着萧遥被羞辱的道理。
萧韵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想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大姐姐,你这次是受谁邀请来参加宜春侯府的宴会的?”
该不会没有请帖便企图混进来罢?
萧韵高兴得差点放声大笑。
四周许多人家听到这问题都竖起了耳朵。
是啊,萧大姑娘自打离开萧家后,便不再是将军府大姑娘,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如何有资格来宜春侯府?
该不会舍不得从前鲜花着锦的生活,没有请柬也硬要进来吧?
宜春侯府迎客的主子以及丫鬟小厮们,听到这话,也顿时严阵以待起来。
宜春侯府举办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没点身份,根本没资格前来。
若硬要来,就莫怪他们不客气了。
娴姐儿感受着落在萧遥面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心中有些胆怯,但还是一咬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挽住萧遥的手,说道:“是我邀请萧姑娘来的,可是不行?”
萧韵看到赵尚书的嫡长孙女,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
萧遥何时搭上赵尚书的嫡长孙女的?
这种清贵文人家的姑娘,向来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武将家的姑娘的,平素见了虽然也言笑晏晏地打招呼与寒暄,但是绝对不深交,端的壁垒分明。
萧遥有点吃惊娴姐儿会站出来,扭头看到一脸紧张的娴姐儿,便冲她笑了笑。
娴姐儿看到萧遥的笑容,心中的紧张一下子没了。
萧大姑娘年纪比她还小呢,可在众人的指点中却还是如此平静,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由于有娴姐儿,又有娴姐儿给的请柬,萧遥很快与娴姐儿一起进了宜春侯府。
许多人家看到娴姐儿站出来,都很吃惊,且十分不解。
萧遥跟着娴姐儿找了一处坐着说话。
不一会子,娴姐儿平时玩在一起的姑娘便走了过来,笑着与娴姐儿打招呼,对萧遥,也是一张笑脸。
萧遥含笑跟这些清贵人家的千金打招呼,态度平和,既没有胆怯害羞,也不过分谄媚。
娴姐儿那几个朋友原以为她是靠谄媚才搭上娴姐儿的,此时见她态度平和中正,丝毫没有谄媚之意,心里倒高看了萧遥几分。
萧遥与这些千金应酬了几句,便坐在一旁不说话,等着娴姐儿跟她们走,到一边聊她们日常要聊的话题。
娴姐儿在大门口能站出来与她并肩一起进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却不想,娴姐儿并不走,跟好友说了几句,让好友走了,自己始终坐在萧遥身旁。
萧遥便对她说道:“你不必在此陪我,若想会友,便去与你的朋友说话罢。”
娴姐儿摇摇头:“你是我带进来的,我焉有不陪你之理?”说到这里,认真看着萧遥,
“说实话,你的稳重与平和,让我自惭形秽,也让我肃然起敬。若不是还要与你说我母亲之事,我是要留下我那些朋友们,让她们好好认识你的。”
萧遥没料到她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笑着说道,“你能站出来陪我一起进来,又一直陪着我,也让我肃然起敬。”
那么多指点和看笑话的目光,可不是普通人能挡得住的。
娴姐儿却撑住了,还是为了她这个平素没有交情的人——即使为了她母亲之事,可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给她请柬便以足够了,可娴姐儿还是全场陪她,可见是个好姑娘。
娴姐儿笑了:“你这个朋友,我赵娴交定了!”
萧遥听了,微微一笑。
这时娴姐儿目光撇过一处,马上压低声音:“我母亲来了,在左前方那棵树下。走,我带你去见她……”
萧遥起身,跟着娴姐儿走向赵大太太。
赵大太太适才听人说了娴姐儿与已经落魄的萧大姑娘走在一块,且还十分亲密,心中很是恼怒,马上便找了出来。
此时看到娴姐儿领着萧遥前来拜见,她含笑说道:“萧大姑娘玩得开心些。”
眸子里的冷淡,却还是十分明显的。
萧遥含笑点点头,目光看着赵大太太的眼睛,说道:“赵大太太看起来可真年轻,若不知道,说你是赵大姑娘的姐姐,我也是信的。”
赵大太太听了,笑容淡淡的:“萧大姑娘可真会说话。”心里冷哼,怕便是靠着这嘴皮子攀上赵娴这个蠢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