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目光带着隐隐的轻慢。
三老爷心里头蓦地用上了一股怒意,冷冷地说道:“我竟不知,萧姑娘竟是这府上的丫头?”
一言既出,心里又涌上了无尽的懊悔。
萧遥当初是他府上的丫头,他这般提起,会不会叫她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
师爷没料到,自己这样稍微作践一下萧遥,竟叫知府大人开口了,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该如何反应。
萧四姑娘忙说道:“萧姑娘并非府上的丫头,而是我特地请来的客人。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竟忘了上茶水与点心。”
一面说,一面命人去拿茶水与点心。
萧大老爷看了萧遥一眼,见竟是那日踹自己下水的姑娘,便道:“她的确不是府上的丫头。”
三老爷深悔说错了话,之后便不怎么开口,更不曾再与萧遥说什么。
这让萧四姑娘心中着实好奇得厉害,但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萧遥。
县令又开始讨论起诗词歌赋,在场的萧大老爷与少爷小姐们也起了谈兴,跟着聊起来。
萧遥不懂这个,便不着痕迹地退出圈子,自个儿赏花去了。
看了一会儿,正要遇见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师爷。
师爷头上那个大包还不曾消肿,今日特地戴了帽子遮掩,可走路时,帽子顶到头上的包,还是一抽一抽的痛,所以他格外痛恨萧遥,先前向萧遥发难,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此时见了,忍不住冷笑道:
“萧厨娘不在吉祥酒楼做菜,来此做什么?难不成看知府大人年轻,想攀上知府大人么?容我劝姑娘一句,知府大人乃京中的贵人,身份高贵,可不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肖想的。”
萧遥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头还疼不疼?若好了,我可以再给你做个记号留念。”
师爷额头上的包顿时更疼了,马上后退一步,冷冷地道:“你且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萧遥不理她,就要走。
师爷却觉得自己这般退让,很是憋气,忍不住回头道:“你不是想找夫郎么?回头我给你找几个!”
萧遥直接回头,揪住师爷的脑袋,往身旁的假山就撞了过去。
“啊……”师爷痛得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就在不远处的三老爷、萧四姑娘并一众年轻男女听到惨叫,忙都快步走来。
当看到师爷捂住脑袋瘫软在地上惨叫,旁边站着萧遥,众人都很吃惊。
三老爷急问:“没事罢?……发生了何事?”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萧遥。
师爷捂住脑袋,顾不上眼冒金星,道:“这厨娘,无故打人!大人,请一定要狠狠重罚于她。”
县令当即冷喝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衙门的师爷。”
萧遥说道:“嘴里不干不净说话,我还嫌打轻了。”
县令道:“你可有证据?”又问师爷,“她说的可属实?”
师爷大声道:“她骗人,我便是要调戏人,也不会调戏她这般又丑又黑的女子!”
萧遥道:“我便是要诬陷人,也不会诬陷你这种无才无德的庸人!”
本来因师爷的话很是恼怒的三老爷听了这话,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忍不住想起,她当初在萧家时,是如何骂他三兄弟的。
他之所以参加科考,也是因为她那一骂。
旁边公子姑娘窃窃私语,偏向于相信师爷。
师爷好歹是官府中人的身份,如何会调戏一个其貌不扬的厨娘?
他们看向萧四姑娘。
卢公子忙道:“萧姑娘不是那等人,我看还是查清楚的好。”
县令道:“卢公子有所不知,这位萧姑娘极其凶悍,当日在衙门,也曾放话威胁于本官。此番她殴打师爷,说不得是寻仇。此等女子,还是先关起来的好。”
说完,就要喝令身边人去寻衙役前来拿人。
这时三老爷开口:“慢着——”说到这里看向县令,“你判案,难不成便是一向不讲证据只凭猜测的么?作为一方父母官,未免过于草率。”
面对如此重的指责,县令额头上的冷汗当即便下来了,忙道:“下官这虽是猜测,但也是有依据的,再者——”
三老爷打断了他的话:“那便拿出你的依据来!”
一直没作声的萧大老爷打量了萧遥一眼,心道这姑娘打人可真是利落,嘴上道:“的确,若要拿人,还须证据确凿。”
县令这下子没话了,他哪里有什么依据?
不过他也是个人物,很快改口,笑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官回头查清楚,再行处置。”
萧遥道:“那你查清楚,再来寻我不迟。”说完看向萧四姑娘:“萧四姑娘,在你的赏花宴上闹出这么一件事,很是对不住。我不过是普通厨娘,再待下去,还不定闹出什么事,这便告辞了。”
说完不顾萧四姑娘挽留,再三致歉,便离开了。
三老爷在萧遥离开没多久,便也告辞了。
留下来的年轻男女忍不住提起萧遥,都觉得她身份低微,脾气却很是不小。
师爷的脑袋高高肿起,还没支撑到回到衙门,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摸着肿起来脑袋,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心中恨极了萧遥。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做梦都在想怎么让萧遥倒大霉。
好不容易,脑袋上的伤不那么疼了,他马上回到衙门,翻了翻宗券,如获至宝,马上拿着其中一份去寻县令。
县令一直谋夺萧遥的吉祥酒楼不成,本身便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那日在萧家赏花时,因萧遥被知府下了面子,之后一直讨好知府未果,恼怒之下,便将这笔账算在萧遥身上。
见师爷前来,说是有个妙计能让萧遥下大牢,当即就心动了,问:“是何妙计?可别做出什么蠢事来。”
师爷将手上一张犯人的宗券放到县令跟前,笑着说道:
“大人,城外曾来过一个流窜犯王娘子,最是擅长易容,那萧厨娘脸上涂了黑粉,说不得正是王娘子呢。到时拿了她下大牢,怎么处置,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县令忙点头:“此计的确甚妙。只是,若她不是王娘子,知府大人怕是有话说。”
师爷笑道:“一个妇道人家,生得也不见得多好看,何须涂黑粉还易容?萧厨娘涂上黑粉又易容,分明是为了掩饰什么,便不是流窜犯王娘子,也极有可能是犯事之人。届时,她若喊冤,我们便让她将脸洗干净,她敢么?”
县令听了这话,忍不住沉吟起来。
师爷继续道:“她若不敢,那么便顺理成章抓起来。若她敢,我们便说像哪个犯事之人,却不敢认,先拿下,回头再细查。如此这般,知府大人难道还会插手么?”
县令一边点头一边琢磨,半晌说道:“既如此,便在厨艺大比那日行事罢。那日本城的老饕与权贵之家都会来看热闹,届时人多,知府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萧遥又迎来了几拨流氓地痞,心里烦不胜烦,便打定主意,在厨艺大比那日不再藏拙,露出一手好厨艺扬名,再扩大酒楼规模,光明正大地请来护院,并结交权贵之家,让自己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她处理流氓地痞也烦了,甚至没等到厨艺比拼之日,便招来一大批护院。
萧三老爷来过两次,问她要不要帮忙,都被她婉拒,又见她请了护院,知道她不会有事,这才放了心。
之后,他便是想再来,却也没空了。
因为皇帝携太后并小公子来了!
他略微一推算,便算出过几日是大长公主四十岁诞辰,也是大长公主的忌日,太后与皇帝领着小公子前来,怕是为了大长公主。
第394章
虽说皇帝三人是微服私访,可带的护卫宫女太监并仪仗都不少,三老爷为了安置与保护他们,忙得根本没空出门,自然也就没法子去找萧遥了。
转眼便到了厨艺大比那日。
这一日,萧遥按照约定时间,带上温文温雅出现在城中最为繁华的回乡楼前。
城中所有有名气的大厨全都来到了,正看着特地空出一溜的场地发愣。
他们这里举办厨艺比拼,已经好些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居然空出这么一大块场地,且上头放了许多桌椅,布置奢华低调,又用红绸子挡住,不许人进去。
没过一会儿,林东家看到县令来了,便去打听那一溜场地是干什么用的。
县令摇了摇头:“此乃知府大人吩咐下来的,某也只是照办。当时问过一句,萧大人说,有贵客前来,需要好生招待。某想着,或许是萧大人的家人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心中一乐,若萧大人为了家里人搞如此排场,与他可算是同道中人了,稍后拿下萧厨娘,萧大人只怕不会多话,便是多话,他提起这场地,萧大人只怕也会偃旗息鼓。
正想着,忽然前头有官兵开道,接着便来了三顶小轿。
萧遥在下头,瞧见皇帝那张熟悉的俊脸,忍不住想扶额。
这江东果然是好地方,大人物一个接一个往这里跑,不仅三老爷来了,就连皇帝也来了。
再看皇帝身旁那个老太太,还有个看起来苍白瘦削的少年,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后与她的宝贝疙瘩小公子了。
萧遥看到太后,倒没想逃跑,横竖她没做错,她就不信太后敢无视天下悠悠之口与她为难。
这时,有人问起皇帝与太后三人的身份,三老爷一律以“贵客”称呼。
皇帝自打登基以来,从来不曾外出,因此许多人都不曾见过他,县令是同进士,根本没资格觐见皇帝,自然也是不认识的。
不知道皇帝的身份,又见三老爷说得含糊,所有人便默认,此乃三老爷的家里人。
这时,林东家扬声宣布,厨艺大赛即将开始。
太后坐在高台上,侧头看向皇帝:“皇帝,那个皮肤颇黑的姑娘,便是萧厨娘罢!”
那个死丫头,把她气了个半死之后便跑了,害得她的小石头好不容易长出的几斤肉又掉了。
今儿,她既来了,瞅着机会,定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皇帝怔怔地看着萧遥那张脸蛋,不曾回答太后的话,直到太后又问了一遍,这才回神,点了点头,说道:“是她。”
眸子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她怎么总是如此好玩,来了这江东,不仅上了黑粉,还易容了,把自己弄成个其貌不扬的姑娘。
太后闻言,又看了萧遥一眼,见她长得并不如何,不由得有些不解,但转念想到,或许是易容了,眉头便皱了起来。
若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像那沈氏一般,怎地会将自己的脸蛋儿藏起来?
只是她心情不怎么好,满心都是自己苦命的女儿,没有心思多思考这个问题。
萧府内,好不容易说服爹娘让自己参加厨艺大比的萧四姑娘连声催促自己的爹娘:“怕是开始了,爹,娘,快点儿。”
萧大老爷点头:“行了,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