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贵公子都沉默了。
他们不管出身如何,在家族中是否受到重用,过去都曾或多或少地看轻过萧家大姑娘。
女子要温柔淑静,女子要善琴棋书画或是德容言功兼备,这是从古到今各个朝代对女子的要求,可是萧大姑娘只有一点,那就是“容”,她容色过盛,却无其他优点,喜欢她或者赞扬她,难免会被人认为好色,所以京城男子提起她,都是贬损的。
他们作为贵公子之一,自然不例外。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让凶残的北戎军觉得害怕,甚至因为过于害怕而将她妖化!
而他们这些一贯瞧不起她的男子,却因为北戎军对她的这份惧怕,拿到了不少的军功。
这实在太讽刺了!
这些贵公子越想越难受,脸上火辣辣的。
萧遥却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于是看向袁旭:“你问问他们,为什么突然认为我是妖女的,或者说,因为哪一件事,就认定我是妖女。”
任何事情,总有个因由的吧。
五皇子等贵公子也很好奇,马上看向袁旭。
袁旭翻译萧遥的问题,问那些北戎兵。
北戎兵纷纷道:“她两次打败揭奴,还杀了揭奴!”
“揭奴是我们新出的一员猛将,很厉害的,可两次都被她打败了,还死在她手上!”
“我见过你们大兴朝的女人,我一拳头就能打晕一个,遇上胆子小的,都不用出拳头,刚一露面她们就吓晕了,全都很弱,像我们刚出生的小羊羔。可是她不一样,她太厉害了,一点也不像个女人,她一定是妖女!”
萧遥听到这个转述,很是不以为然:“难道女子厉害一点,就不是人了吗?分明是偏见!”
五皇子看了萧遥一眼,没说话。
女子是可以厉害,可是能厉害到让北戎兵闻之色变,那也太夸张了。
袁旭问那些北戎兵:“兴许,她只是练过功夫,所以很厉害呢?”
北戎兵信誓旦旦:“绝不可能!她除了比揭奴还厉害,还能让我们一动不动,她就是个会施法的妖女!”
袁旭大奇:“一动不动?”他将这个回答告诉萧遥。
五皇子首先吃惊:“怎么可能?”又狐疑地看向萧遥,“难不成,你当真不是人,是个妖女?”
李公子马上摇摇头:“萧千总不是妖女。”
可实在太奇怪了。
众贵公子忍不住看向萧遥。
萧遥见大家看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或许,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一顾倾城,再顾倾国?”说完微微一笑。
所有人见她这样一笑,都移不开目光。
萧家大姑娘是个大美人,他们一直都知道,可是此刻的萧大姑娘除了如同百花之王的牡丹那般容光灼灼,还有寒冬腊梅的傲然与刚毅,已经不能单用好看来形容了。
意识到自己看呆了,贵公子们连忙狼狈地移开目光。
移开目光,理智慢慢回笼,他们很快意识到萧遥刚才说了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咳起来,同时涨红了脸。
这萧大姑娘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只有五皇子,仍旧痴痴地看着萧遥,一边看一边点头:“的确倾国倾城。”真好看啊真好看。
萧遥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
五皇子过去是从不怕萧遥威胁的,可是不知是不是被北戎兵影响了,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这时跟五皇子一起那几个受伤的贵公子被搀扶着下来了。
萧遥看了看,见这些男子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便冲张大牛说道:“给他们点吃的。”又让林树带人去放哨。
林树连忙带人去了。
张大牛将先前吃剩的羊肉和肉汤拿了出来,他刚揭开盖,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五皇子等贵公子闻到这香味,顿时口水直流,纷纷看向萧遥。
一个贵公子开口:“萧千总,我们午饭都未曾吃……”
萧遥对张大牛挥了挥手。
张大牛干脆将剩下的所有羊肉和肉汤都拿出来,让他们自己分食。
因肉汤和羊肉都被几层皮毛裹着,因此还是温热的,五皇子等又冷又饿的贵公子吃到嘴里,觉得宛如仙珍,一边吃一边对萧遥赞不绝口。
萧遥没有废话,她知道北戎不是有什么阴谋就放了心,很快要求行军往回走。
唐二公子道:“靠近小城有很多北戎兵,只怕这样返回会遇上北戎的大军。”
萧遥道:“北戎军此刻要么是在攻城,要么已经攻破城池了,不论哪种情况,我们都得回去。”
五皇子听到萧遥说城破还要回去,不由得大急,高声叫道:“你疯了?城破了我们还回去,那不是找死吗?你知不知道北戎大军有多可怕?”
萧遥沉下俏脸:“五皇子,你别忘了,这是你们唐家的皇朝。”
五皇子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的,见众人都在看自己,忍不住辩解道:“我不是说不管,我只是觉得,可以绕路回去,跟大军汇合。”
萧遥指着她来时的路,道:“是绕路啊。”说完一挥手,“出发。”
她带领的士兵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马上列队,由林树领了一支小队在前面探路。
李公子、唐二公子和许四公子等人见了,也站起身,驱赶刚才俘虏的一群北戎士兵跟着走。
萧遥看了,没有任何意见。
既然加入她这支队伍,那肯定要干活的。
五皇子与几个不大愿意往回走的见大家都打算跟萧遥走,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
他们也不傻,跟着萧遥,好歹人多有伴,加上北戎兵害怕萧遥,遇上小股北戎兵应该不仅不会被俘,反而能反杀,这反杀的功劳自己肯定能分到。
可自己单独走就不同了,没准被穷凶极恶的北戎兵一刀砍西瓜似的砍了,不说功劳,连命都没了。
道路很不好走,又要一路小心,加上五皇子等贵公子走不惯这种路,因此行进速度很慢。
因为这不是正经的道路,因此一路上,只遇到两股被北戎兵追的大兴朝士兵,萧遥凭着手下的精锐,将这两股北戎兵歼灭一部分,俘虏一部分,救下落单的那两股大兴朝士兵。
大兴朝士兵得救了,先是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是很快,眼睛就红了,脸上的喜意,都被悲伤和沉重覆盖。
“我们那些弟兄,全都死了!那么多人,全都死了……”说完,高高大大的汉子,忍不住捂住脸,低声呜咽了起来。
萧遥听着这低低的呜咽声,心情十分沉重。
这时一个断了手的老兵抬头看向萧遥:“萧千总,我听说你昨天曾劝说张将军今日莫要出兵的,是不是?”
萧遥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已经这样了,再提起,这些兵肯定更难受。
那个老兵用愤恨的声音大声道:
“怎么不提?一定要提!如果张余年听你和黄副将的劝,而不是刚愎自用,我们肯定不会大败的!可恨那老东西,坚持要打也就算了,发现北戎军异常凶猛,居然打也不打,领着亲兵就跑,他可是主帅啊,他一跑,我们队伍全乱了,毫无反抗之力……”
跟他一起的那些士兵听了,马上纷纷附和,将张余年骂了个狗血淋头。
另一支士兵听了,有些不信张余年会第一个溃逃,可见说话的士兵众口一词,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撒谎的,也悲愤了,跟着骂张余年。
五皇子见了,忙往袁旭身后缩了缩。
萧遥当时也劝他阻止张余年的,他没有听,张余年逃跑时,他也马上跟着跑。
说起来,张余年犯的错,他也犯了,若叫这些愤怒的士兵知道,只怕要狠狠撕了他。
李公子、唐二公子和许四公子几个脸上都露出愧色。
他们当初,见张余年跑了,不得已也跟着跑了。
萧遥扬声道:“各位同袍们,如今北戎大军在攻城,我们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们攻城,保护京城的老百姓。现在,我们先回城罢。”
在场的兵,要么是萧遥的手下,要么是被萧遥救下的,闻言纷纷点头。
大家继续往前赶路,仍旧是林树带领一支小队在前面探路。
这次,萧遥让大家一边赶路一边捡一些比较长的枯枝。
一行人终于回到小城附近,还没看到小城,就先看到围在城外,密密麻麻的北戎大军。
众人趴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分明看到,北戎军正在攻城,而城门上的大兴朝士兵,越来越少了,能扔下的石头和热油,也越来越少了。
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座小城就会被北戎大军攻破。
林树马上看向萧遥:“千总,我们怎么办?”
萧遥也在为难,因为城门口被北戎大军团团围住,他们这支队伍,根本没有办法回到城里去。
至于包抄,人数这么少,上去的话,根本不是包抄,而是送死。
不过眼见小城即将被攻破了,无论如何,都得做点什么的,因此萧遥看了看四周,道:“将多余的旌旗、战袍挂在树上,再有多余的,则定在枯枝上。”
五皇子马上叫道:“你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骗人吗?”
萧遥冷冷地道:“能影响到北戎军,让他们暂缓攻城,就算是成功了!”说完不理会五皇子,吩咐大家赶紧动手。
见自己带领的士兵一言不发便开始动手,救下来那些兵有些迟疑,当下便道:“你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城池被破,眼睁睁地看着北戎屠城吗?若做了,纵使今日活下来,你们未来,能睡得着觉吗?”
众士兵听了,一咬牙,说道:“也罢,今日本来就该死在战场上的,得天之幸没死,便拼一把罢。”
说完,纷纷按照萧遥的吩咐忙碌了起来。
此时城墙上,黄副将冷冷地看向张余年:“张将军,如今北戎大军攻城,我们谁也不能走,只能死守!”
张余年铁青着脸:“这只是一座小城,根本守不了多久,我们留下,只能白死,还不如保存力量,徐徐图之!”
黄副将听了冷笑一身:“好一个保存力量,就像上午那般,用第一个溃逃来保存力量么?我已发了急报将此事禀告皇上了,我倒要知道,皇上和百官,是否认同你这种保存力量的方法。”
张余年的脸色更难看,厉声喝道:“你含血喷人!”
黄副将道:“你也不用多说,更不必害怕,这座城顷刻间便要被攻破,届时我们都唯有一死。这般,你好歹不用亲眼看着自家被灭族!至于后世,遗臭万年自不必说。”
张余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四周,寻思着如果自己强行要走行不行。
可是目光略过城墙上的兵卒,发现除了正忙于守城的兵卒,其余兵卒看向他时,都带上了杀气。
张余年的身体抖了起来。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完了!
人人都知道,他判断错误,领兵出击北戎,不仅毫无建树,还几乎被歼灭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