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道:“丞相此言差矣,若萧将军立下小功,便不足以将军府升爵,若立下大功,将军府升为侯府后,还可以继续往上升,升至国公府。若有功却因不能一次多赏而不给应有的奖励,试问谁还愿意为国卖力?”
高坐在上方的皇帝频频点头:“爱卿言之有理。”说完看向王丞相,“萧将军击杀北戎统帅大皇子,说起来于丞相亦有功,丞相也该体恤才是。”说完马上让人拟旨,封将军府为侯府。
王丞相拱了拱手笑道:“皇上说得是。”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一派阴沉。
皇帝的态度跟以往大为不同,想来是因为他这次跟着南巡,皇帝自以为抓着他的小辫子了。
王丞相心里恨不痛快,可是此时此刻,却着实找不到话来反驳。
皇帝封萧遥为大将军,又给将军府升爵,升为侯府,在午后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许多书生和老百姓提起这事,都是夸赞的,认为皇帝明察秋毫,更认为萧遥和将军府值得。
也有一两个认为,拜一介女子为将,着实不合适,萧遥更是有“牝鸡司晨”之嫌。
对这种说法,许多书生嗤之以鼻,纷纷作文大加嘲讽。
那一两个特立独行的,根本说不过这些书生,很快偃旗息鼓。
许尚书一肚子气回到家,本想休息休息,却被许老太太拉住哭叫许瑾回来,烦不胜烦,干脆借口有事,离了家,去了有名的千金楼吃饭。
无独有偶,他碰见出来借酒浇愁的工部尚书,便干脆坐一块吃酒。
工部尚书送了爱妾所出的儿子北上,此时很是担忧,一边喝酒一边问许尚书:“萧将军击杀了北戎大皇子,杜状元并许大公子等北上之人,应该不会有危险罢?”
许尚书啜了一口酒,微微颔首:“理应不会有事。”按照时间推算,他派出去的人应该在清晨便追上瑾儿了,若瑾儿肯回来,此刻快到京城了。就怕他一时转不过弯,不肯回来。
工部尚书略略放了心,又问许尚书谈论别的事。
许尚书是想出来休息想,不大愿意说话,只偶尔应和一两句。
工部尚书看见,便知道许尚书此刻只想静静,于是再不说话,只低头喝酒。
正当此时,邻桌有人嗤笑一声说道:“北有女将拒敌,男有丈夫逃跑,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据说还有人阻扰皇上拜萧将军为将,同时阻止将军府升爵的,萧将军以一介女子之身殊死搏斗,击杀北戎大皇子,立下不世奇功,让那些亡命奔逃的肱骨之臣不用南逃,他们竟恩将仇报,着实可笑!”
“让女子上战场本身就可笑!”
许尚书和工部尚书顿时没了喝酒的心情,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两人的酒杯放得够重,好几个书生不由得看了过来。
许尚书没有生气,而是面带微笑淡淡地看向这些书生,一派儒士风范。
他就不信,这些人认出他是谁之后,还敢继续大放厥词。
无论哪一个,一旦做了官,官职调动都得经过他,敢得罪他么?
一个方脸书生认出许尚书和工部尚书,忙上前拱手作揖:“见过许尚书,见过单尚书。”
其他书生得知这两人都是尚书,同时一怔,有几个胆子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许尚书和单尚书看到那几个书生的脸色,心里哼了哼,心道总算知道害怕了。
这时那方脸书生道:“敢问许尚书和单尚书,两位对萧将军以一介女儿身抗敌,并击杀北戎统帅有何看法?对百官撇下皇帝南下,又有何看法?”
嗬——
现场瞬间响起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那些胆子小的书生难以置信地看向方脸书生,随后有志一同地后退一步,跟他划清界限。
另一些书生则上前一步,跟方脸书生并排站在一起:“某也想知道,希望不会冒犯了许尚书与单尚书。”
许尚书修炼到家,虽然脸上讪讪的,可是面上丝毫不显,双手向着皇宫方向拱了拱,说道:“皇上慧眼识珠,乃萧将军的伯乐。同时,皇上又面面俱到,做两手准备。”
工部尚书的养气功夫不及许尚书,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该怎么说,听了许尚书这话,忙附和道:“许尚书言之有理。”
方脸书生听了,冷笑一声,就要再问。
这时许尚书站了起来,沉声道:“小二,结账。”又看向方脸书生,“原该与你一论长短,可惜北边的兵马粮草都需要商量调度,留待以后罢。”
方脸书生听毕,知道再问不得,便拱了拱手,目送许尚书离开。
单尚书连忙跟上结账。
出了千金楼,单尚书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老许,你说,那些个书生是不是有人故意派来的?”
许尚书摇摇头:“老夫不知。”又拱了拱手,“告辞。”
在家不省心,出来吃个饭也不省心,真是够了。
将军府众主子此刻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他们看了看供在桌上的圣旨,揉了揉眼睛。
那圣旨仍在桌上,没有变。
萧大太太忍不住看向老太君:“老太太,我们没有做梦,阿遥果然挣下功劳,我们果然收到圣旨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既有激动也有难过:“阿遥很好,只是,难为她了。”
军中是最讲究功劳的地方,想立下战功,就得豁出命去。
萧遥以一介女子之身立下这等大功,显然是付出了常人难以付出的艰辛。
萧煦和萧照异口同声道:“我们必努力读书,让大姐姐将来有个依靠。”
老太君再次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时有丫鬟拿了几张帖子进来禀报,说哪几家要来道贺。
别的尚可,老太君看到杨家,当即沉下脸来,道:“除了杨家,其他人家都迎进来。”
二姑娘听到“杨”这个姓,俏脸一白,旋即低下头来。
萧煦见了,上前去拿了帖子一看,当即哼了哼。
二姑娘见了他这样子,便知道,这杨家,便是她先前那个未婚夫的杨家了。
大奶奶坐到二姑娘身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昔日我们将军府落难,杨家便来退亲,如今眼见我们将军府要起来,他们便又攀上来,显然是趋炎附势的东西。”
二姑娘微微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大奶奶看出她难受,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扶着大太太去招待客人。
杨太太见其他人都被迎进去,只自己被拒之门外,脸上一时有些过意不去,便拿帕子捂住嘴开玩笑道:“将军府如今赫赫扬扬,想是看不上我们家了。”
大太太性子软和,一贯不会跟人争吵,听了这话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奶奶一看,大太太不说话,又是这般表情,以后传出去,少不得会让人以为,这事是将军府理亏,当下说道:
“杨太太说笑了,先前你家与我们家曾有婚约,只后来我们家出事,你们家上门退亲,才疏远了。如今你又上门来,我们怕被人说将军府和杨家仍然有亲,影响了我们家姑娘的声誉,故才不接待的。”
前来道贺的几家太太跟将军府算交好,也知道杨家在将军府出事后马上退亲,十分不厚道,闻言纷纷笑道:“这话倒是有理。既然没了关系,便还是少些联系的好。”
杨太太敢这样倒打一耙,是因为知道将军府除了老太君和萧遥,其他女眷都很软和,不想被大奶奶这样直白反驳,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听到其他人附和,只得讪笑着,退到一边。
大太太和大奶奶没理她,招呼其他女眷进门去。
杨太太的脸色难看得厉害,见萧大太太和大奶奶招呼人进去了,才命马车转回去。
杨续见她出门没多久便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将军府不肯接待么?”
杨太太道:“不仅不接待,还给了我没脸。”又忍不住骂道,“靠一个女人起来的,居然也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我且等着,他们哪天又掉下去。”
杨续听了斥道:“什么靠一个女人,说得好像人家是靠姻亲关系似的,人家分明是靠军功!”
萧遥年轻,北边又着实需要有将领镇守,先前去了三任,不仅没有任何建树,反而一个败掉一座城,只有萧遥守住了,可想而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北军几乎都会被萧遥抓在手里。
萧遥屹立不倒,将军府未来将重新辉煌。
杨家一定得想办法跟将军府重修于好。
杨太太听了杨续这话,知道他还是想跟将军府攀关系,便说道:“靠军功好是好,可若不好,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我看,不如我们还是舍了将军府罢?”
杨续哼了哼:“你知道什么?”说完不再理会杨太太,而是命人叫来大公子。
杨大公子站在杨续跟前,行了礼,等待杨续发话。
杨续问:“你过去和萧家二姑娘可有接触?”
杨大公子说道:“往常逢年过节,听父亲和母亲之命,给二姑娘送过一些东西。去岁上元节,曾在街市上见过。”
杨续又问:“二姑娘对你如何?”
杨大公子想了想:“羞涩有之,喜悦有之。”
杨续便道:“既她对你有意,往后你想办法常与她接触,若得了她喜欢,死也要嫁你,那最好不过。”
若萧二姑娘心动了,对杨家而言,不管哪方面都算是一件好事。
杨大公子想到那样一个羞涩的小丫头,当即点头:“孩儿遵命。”勾得萧二姑娘对他动心,轻而易举。
杨续很满意,赞许地说道:“你去罢。若有萧家二姑娘出门的消息,会让人知会你,你到时见机行事。”
萧遥一身戎装坐在议事的营帐内,说道:“虽然只剩下三万兵马,但一定要守住此城。”
这是南下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了,一旦失守,京城一定会被攻破,届时生灵涂炭,甚至大兴朝不保。
黄副将点点头,可是脸上带着为难:“三万兵马对上十万,只怕守不了多久。”
张余年坐在主帅的位置,冷眼看着萧遥跟黄将军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内,径直商议,心里只觉得无比讽刺。
想当初萧遥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在,却俨然已经变成发号施令那个人了。
是,萧遥没有坐在主帅的位置,仍旧坐在最末的位置,可是,没有人会小看她。
萧遥道:“先前在城外,我们伪装兵将众多,北戎又失去了主帅,短期内想必心中忌惮,不敢攻城的。”
“可若时间长了,我们又没有援兵,如何守得住?”黄副将担心地问道。
他知道,朝中没什么兵马了,就算要派援兵,也只能从南方调过来,可是南方也在交战,根本调动不了多少兵马。
这样下去,北戎一点一点地耗,以一换一,也能耗尽北军。
萧遥笑着说道:“北戎不可能耗太久的,因为他们的粮草都被我带人烧掉了。”
黄副将吃了一惊:“什么?”很快又激动地道,“原先我们看到北边火光冲天,难不成是你们烧北戎粮草所致?”
萧遥含笑点头:“正是。北戎吃的住的,全都被我们烧光了。”所以,他们耗不了多久。
黄副将这才松了口气:“如此,此城倒是可以守。”
北戎不知道城中有多少兵马,不敢贸然攻城,可是粮草没了,也不敢逗留太久,所以应该很快退去,等到重新筹备好粮草才继续开展。
届时,京城新招募的兵丁到来了,虽然还需要训练,可从人数上,到底不至于太难看。